段悠握著可樂罐的手一寸寸收緊,又聽到床上傳來軟糯甚至帶著哭腔的聲音:“悠悠,你快點約到江教授吧……為了嬌嬌,也為了我。給我點信心,讓我把陸銘追迴來。”


    段悠麵無表情地喝下眼前的可樂,甜甜的飲料倒進嗓子裏竟然有點澀,碳酸也在她胃裏翻湧得厲害。


    她很想說,小曉,人和人是不一樣的,就算她能約到江教授,也不代表用同樣的辦法,能追迴陸銘。


    但是忍了忍,她還是沒說。


    小曉絕對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她隻是需要一點說服自己邁出一步的勇氣,而剛剛好,現在段悠就是她的勇氣。


    周四、周五兩天沒有物理課,段悠本以為她會看不見那個男人,可嬌嬌從圖書館帶來消息說,江教授正在那邊查閱資料。


    想都沒想,她立刻抱著書要出門,步子還沒邁出去卻又停下,迴來換了件當季的碎花長裙,馬尾散下來梳了個漂亮的魚骨辮,踩著坡跟細帶的小涼鞋,想了想,又從行李箱裏找出她十萬年都不用一次的香水,噴在後頸和手腕。


    聽說她考上了a大,爸媽送了她許多奢侈品和消耗品,雖然沒言明什麽,卻隱約表露出他們已經不幹涉她談戀愛——或者還有點鼓勵她談戀愛的意思來。


    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還算滿意,抱著書瀟灑出征。


    圖書館裏人不少,但是段悠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邊的男人。


    窗明幾淨,深秋的陽光靜謐而澄澈,透過幹淨的玻璃灑在他深邃清遠的眉眼之間,整個人看上去甚至有點不食人間煙火的俊美。


    他身後的窗欞就是畫框,窗外的樹蔭就是畫布,而他靜靜無言,安然入畫。


    段悠的心無端端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


    她很清晰的感覺到了那種撞擊的力度,睜著眼,越看他就感覺得越清楚。


    知慕少艾的年歲,感情總是來得很膚淺,段悠那一刹那幾乎忘了這個男人陰沉著臉冷聲質疑她的品行是一種什麽樣的畫麵了,她隻覺得,這個男人真好看,從領口到褲腳,處處都一絲不苟,從容矜貴。


    哪怕他身上沒有任何一件東西是值得好價錢的,可就莫名給了她一種,他是個流落在凡塵間、高不可攀的貴公子的錯覺。


    男人周圍很多女生都在有意無意地瞟他,而他的視線一直很專注很深沉,就落在眼前的書上,從未分神。


    直到有個女生拉開了他對麵的座位,大張旗鼓地坐了下來,段悠走過去時正好聽見她柔得能掐出水的嗓音,“這是德語書啊,江教授還懂德語?”


    段悠抱著書,似笑非笑地靠在書架上看著他們,忽然發覺,女生的麵孔有些眼熟。


    江臨抬了下頭,黑眸睨著對麵不知何時坐下的女學生,英俊的五官透露出非凡的張力,很疏離、很冷淡,“嗯。”


    女生的臉頰紅了紅,攤開手裏的書推到他麵前,隨便指了個單詞,“那能不能麻煩你給我講講這個詞是什麽意思?”


    江臨望著她,微凝的眉目高深莫測的,分辨不出什麽喜怒,倒是段悠瞄了一眼就笑著走了上去,“姑娘,你是不是拿錯書了?”


    女生怔了下,立馬看向手裏的書,又看向懷裏的練習冊,臉頓時一紅。


    段悠笑得更肆意明媚了,“你拿著一本德漢詞典來求解釋?解釋不就寫在這個單詞下麵麽?眼神不好使的話,我幫你念念啊。”


    江臨本來已經低下的頭在聽到她開口時,又不動聲色地抬了起來,鷹隼般銳利的眸子藏鋒不露,唯有薄唇抿緊了一絲。


    段悠的聲音不算小,女生的窘態被四周圍的人全都看在眼裏。


    “還不打算走?”段悠睨著她,“不嫌丟人?”


    女生一下子就撕破了剛才柔柔弱弱的外皮,站起來惱羞成怒道:“我丟不丟人和你有什麽關係?你有必要說話這麽難聽嗎?我招你惹你了?”


    段悠冷笑,低聲說了句什麽。


    女生的臉在她嘲弄的注視下變得蒼白尷尬,抱起書就跑了出去。


    段悠看也沒看她,抽出紙巾擦了擦她坐過的地方,雖然沒把對這張椅子的嫌棄表現的太明顯,但可以看出坐這裏是她非常將就的選擇。


    江臨就這麽不聲不響地看了她片刻,眸光在深處變涼。


    她剛出現在圖書館裏的時候,他餘光就看到了她,心下還有些欣慰她腿上帶著傷也不耽誤學習的熱忱。


    結果沒想到上來就一臉蠻橫驕縱地把別人趕走。


    盡管江臨也不喜歡這些無事生非上來搭訕的女學生,可是段悠把他對麵的女學生趕走然後自己坐了下來,這其中的心思也沒比那個學生幹淨多少。


    他又想起了第一天見到她時,她一巴掌扇在別人臉上的樣子,不知怎麽言語就帶了點嘲諷,“怎麽,她也搶你的東西了?”


    段悠剛坐下還沒梳理好思維,被他冷不丁地一問,下意識怔了怔,“什麽?”


    男人淡笑,笑裏藏鋒,“段悠,你這盛氣淩人欺天霸地的性格到底是誰慣出來的?”


    段悠瞳孔驀地一縮,想起如何解釋之前,心裏就先被刺出了綿綿長長的尖銳疼痛,她張了張嘴,“她是……”


    男人靜靜看著她,清冷的黑眸裏淡若無物,段悠卻莫名能看出很深的諷刺,一直刺到她心裏。


    就如同前天他當著全班同學的麵說她的品行配不上她的成績那樣。


    她不明白一個人怎麽能這樣,又善良又殘忍,又美好又惡劣。


    對麵的男人見她半天都隻是怔愣無言,冷嗤一聲,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起身離開。


    段悠忽然反應過來,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追了上去,身後的座椅被她不小心掀翻,她卻連顧都顧不上。


    男人的步調不算快,但他的腿很長,所以走起路來,她需要小跑著才能跟上。


    “江教授!”她在實驗樓的一層大廳裏攔住了他,氣喘籲籲地,“請你收迴你剛才說的話。”


    江臨微不可覺地蹙了下眉,繞開她想要離開。


    “你這是對我的不尊重!”


    女孩洶洶的氣勢終於讓他站住了腳步,唇梢揚起涼薄的笑,“尊重?段同學,你自己希望得到尊重,就要先學會怎麽尊重別人。”


    段悠震了震,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我不尊重誰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在學校裏的言行舉止,上到教授、下到同學,你尊重過誰?”男人的薄唇開闔,每個字都不輕不重地砸在她心上,“是不是全天下都要圍著你段悠轉,所有人都誇獎你稱讚你,你才覺得這是對你的尊重?”


    “段悠,這不是小學,不是中學,不是你考一百分就萬事大吉的地方。”


    段悠咬唇,心裏綿長而無力的泛起疼痛,一股羞辱感衝上頭頂,她卻不知道該怎麽迴應男人慢條斯理的話。


    他憑什麽這樣說她?


    就憑她第一天上課遲到、第二天沒帶工具書?就憑她剛才在圖書館教訓了那個女生?


    就這三件小事,就夠他把她稱為“盛氣淩人”、“欺天霸地”?


    她緊緊攥著手指,整個人氣到顫抖,在他威嚴而沉冷的目光之下卻找不到發洩的出口,說出話來語氣都有點僵硬。


    “前兩天發生的事給你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所以你罰我跑步我沒有怨言。我不知道遲到和沒帶書在你眼裏是多嚴重的錯誤,但是我以為我跑到肌肉拉傷的程度足夠讓這件事揭過不提了。”


    男人眸光一深,隻見她沒有痕跡地深唿吸了一下,繼續道:“江教授,你帶著先入為主的有色眼鏡看我,是不是我現在稍微有情緒、有脾氣,哪怕是在圖書館和我不喜歡的女生吵一架你都覺得我是盛氣淩人?”


    她的眼圈有點紅,但背始終挺得很直,“你怎麽不想想,如果那個女生沒做出過讓人能戳她後脊梁的醜事,為什麽我一兩句話就能把她氣走?”


    “還是說,江教授你覺得,臉皮厚到指著詞典問你這個詞什麽意思來搭訕的女生,真是被我諷刺兩句就羞愧得棄甲而逃的貨色?”


    “你說我仗著自己成績好就肆無忌憚地破壞班裏的學習風氣,說我欺天霸地不講道理。”段悠淡淡笑了,笑得讓男人覺得刺眼,“那你自恃才高、自命不凡、自以為你是我的教授就可以憑這三件你根本連來龍去脈都不清楚的小事來侮辱我的人格,這又算什麽?”


    男人的瞳孔微微緊縮了片刻,胸腔裏沉澱的怒意甚囂塵上,“段悠,誰教你和你的師長這樣說話?”


    段悠看得出來他很生氣,棱角分明的五官每一寸線條都繃緊了,陰鬱的戾氣浮動在他清俊的眉眼間,格外壓迫人心。


    “您自己也說了您是我的師長。”段悠別開頭不去看他,卻撩了撩唇角,“我是您的學生,當然是跟您學。”


    男人心底壓抑的怒火驀然堆高了一個層次,正要說話時,他的手機忽然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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