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他才道:“當時病房裏隻有三個人,除了嫌疑人,被害者,剩下的那個……就是目擊證人。”


    除了段悠,姚貝兒,剩下的那個……就是江臨。


    “但是你大哥和其中一個女人有婚姻關係,所以證詞的真偽,法官可能還會再斟酌斟酌。”


    商伯暘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我再讓人查。”


    陸君昊瞥了他一眼,“你大哥對這件事都這麽無所謂了,你倒是比他還積極。”


    商伯暘從兜裏掏出一根煙,煩躁地點上,“你以為我想?”


    傅言和邵玉城現在追女人追得緊,偏偏米藍是她段悠的閨蜜,顧千秋也和她來往甚密,一聽說段悠出事了,這倆女人比誰都著急,帶著傅言和邵玉城也跟著著急,一個勁兒地催他趕快把人從局子裏撈出來。


    交友不慎,真是交友不慎。


    他淡淡吐出煙圈,問:“什麽時候開庭?”


    陸君昊看了眼日曆,“所有程序走完,證據遞上去,最早三天。”


    “知道了。”商伯暘道,“人留你這,多照顧。”


    陸局長的吩咐很快傳達下去,圍堵在審訊室門口的警察們立刻放開了不顧一切往裏衝的男人。


    段子佩目光陰寒地瞪了他們一眼,整著自己的衣襟,冷哼一聲大步邁進審訊室。


    段子矜聽到外麵的動靜,已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見到阿青時愣了片刻,“你的臉?”


    男人抬手抹了下嘴角輕微的血漬,“死不了,你怎麽迴事?”


    段子矜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有意粗略了和江臨有關的部分。


    阿青聽完後眉頭都快打成結了,先是將她上上下下打量個遍,確定她沒受傷後,才冷冷地擠出一句:“姚貝兒,我一定不會放過她。”


    段子矜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頭疼地揉著額角,“我不懂的是,她為什麽這麽恨我。”


    這幾小時裏,她反複思考姚貝兒將刀刺過來時那清晰濃烈到滲進空氣裏的恨意,還有那雙布滿猩紅血絲的眼眸。


    段子佩對這件事也是一知半解,拉開她對麵的椅子坐了下來,嗤道:“一個瘋女人做事還能有什麽理由?知道她瘋了你還去招惹她,我看你也是自找的!”


    段子矜抿著唇沒說話,也沒告訴他,她為什麽甩姚貝兒兩巴掌。


    對麵的男人蹙了下眉,好像這才發現了什麽不對勁,“江臨呢?”


    悠悠已經在警察局裏呆了幾個小時,以江臨的行事風格,都輪不到他找到這裏,江臨早該把悠悠帶出去了才是。


    女人輕描淡寫道:“他有些事,在忙。”


    段子佩猛地拍著桌子站起身,“你都坐在這了,他有什麽事比你還重要?是不是非要等到你被判個刑他才舍得抽空撥冗露個臉?”


    “阿青,你坐下。”段子矜皺眉看著他,審訊室裏安靜得過分,她好半天沒聽到有人說話,一下子被他的分貝震得耳膜有點疼,“這件事他肯定有他的計較,我相信他不會就這樣把我丟在警察局裏不聞不問的。”


    “你相信?”段子佩抬手捂著臉,忍無可忍的語氣,“你還相信?他都差點和那個叫姚貝兒的女人滾上床了你還相信!”


    說著,他忽然放下了手,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等等,姚貝兒為什麽會在醫院?江臨出了車禍她為什麽會在醫院?你甩她巴掌難道是因為……”


    段子矜單手托著下巴,語調溫涼平靜,“因為她當著我的麵勾引我老公啊。”


    段子佩,“……”


    他把來龍去脈稍稍理了理,猛地捕捉到了最敏感的地方,“所以,當時她不但勾引了,還勾引成功了?”


    否則以悠悠的脾氣,對姚貝兒絕對到不了動手的地步。


    段子矜撇了下嘴角,不置一詞。


    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雖然現在的一切都好像指向了江臨變心的方向,但她還是莫名覺得,一切沒有表麵上看上去這麽簡單。


    尤其是那個姓李的處長,他為什麽要帶她走?難道他才是江臨派來接她的人?


    他所說的“上麵”,指的又是誰?


    “阿青,再看看吧。”段子矜握著他的手,淡淡地話音,像是安慰,也像是勸解,“我想他現在可能是有什麽事情走不開,或者在忙著準備開庭審理的證據,出事的是姚貝兒,她怎麽說也是公眾人物,又在江臨的病房裏受了傷,加上先前他們的緋聞就已經吵得沸沸揚揚了,這件事沒這麽容易壓下去的。開庭受理也算是給公眾一個交代。”


    段子佩看到她在短短一天的時間裏,那漸漸圓潤起來的鵝蛋臉就已經迅速削瘦下去,精神好像頃刻間變迴了剛從歐洲迴來時那麽萎靡憔悴,臉色也蒼白得可怕,卻還強撐著安慰他,心裏無聲揪緊,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可是這會不會對你不利?”


    段子矜莞爾一笑,手心撫摸著凸起的小腹,“江臨還能讓我一個孕婦去坐牢嗎?何況,我本來就是正當防衛,你放心吧。”


    “我還是不放心。”他道,“現在還沒定案,他們不能拘留你,我帶你走。”


    段子矜剛要答應,可又看到門口那些虎視眈眈的警察,各個都臉色不善地盯著阿青,瞬間又犯了難。


    她當然也想出去,也想找江臨問清楚,可是阿青若是在警局裏犯了事,那不是等於往槍口上撞嗎?


    而且……


    這一整天,她一直避免自己去迴憶上午江臨在病房裏對她的態度。


    不,不會出事的。


    他們已經經曆了太多,如果連這點信任都不給他,就枉費了那個男人對她的一片情深。


    段子佩看到她褐瞳裏深深淺淺的光斑,就猜到她一定是想到了那個男人。這世界上再沒有其他人能讓冷靜自持的悠悠露出這樣時而喜時而悲的目光。


    他到底還是抬手摸了摸她眼底拉長的青灰和倦色,歎息般低聲問:“江臨這樣對你,你就真的不傷心嗎?”


    “心裏一點感覺都沒有是不可能的,但是傷心解決不了任何事。”段子矜淡淡一笑,嘴角揚起的弧度像一張素白的紙,幹淨又純粹,“我和他,早就過了相互猜疑的時候,他這段時間可能在工作上遇到了什麽麻煩,我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拖他的後腿。你明白嗎,阿青?別去找他,也別給他搗亂,我現在隻想趕緊開庭,把事情向法官解釋清楚。如果他騰不出手來救我,我必須自己想辦法為自己開路,否則我一直留在這裏,他也會擔心的。”


    段子佩沉著眼眸看著她,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不過等這件事情過去,我肯定會好好和他算這筆賬。”段子矜捶著自己的小腿,不悅地咕噥,“這鬼地方的椅子這麽硬,到時候搬一把迴家讓他跪個三天三夜好了。”


    段子佩摸了摸她柔軟的頭發,嗓音很低很深,“嗯,等你的案子審完了,我就把你帶迴家,買十把椅子擺在門口讓他跪,跪不碎別想帶你走。”


    段子矜撲哧一笑,懶洋洋地卷起自己的發梢掃著臉頰,“好啊,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江臨,你不會讓我失望的,是嗎?


    從警局出來後,段子佩到底還是不放心,去找了趟唐季遲。


    得到的消息卻是唐季遲那邊好像有什麽非常重要的事,迴了英國。


    他忙給他打了個電話,唐季遲一聽悠悠出事的消息,語氣立馬寒冷下來,“什麽時候開庭?”


    “三天後。”


    他的唿吸都仿佛沉重了許多,想了半天才道:“好,我一定到。”


    說完,又問:“江臨現在也不在國內吧?”


    段子佩一怔,很快眯起了眼眸,“他在。”


    這下輪到唐季遲怔了。


    好半天沒聽到他說話,段子佩不禁追問:“你為什麽覺得他不在國內?”


    語氣聽上去好像還很理所當然似的。


    唐季遲輕描淡寫道:“沒什麽,我隻是隨口一問,我還有事,先掛了。”


    說完,也不等段子佩有所反應就掛了電話,將手機放在了書桌上。


    一屋子長輩和家族中頗有名望的人紛紛看著他,“出什麽事了?”


    唐季遲坐迴沙發上,端起了茶杯,黑白分明的眼眸被嫋嫋的霧氣虛化,眼角幾分犀利之色,在微彎的弧度中藏得很深,“江家的繼承人,還在中國,沒有迴來。”


    “什麽?”有人立刻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五天後就是推選教皇的秘密會議,江家難道要放棄了?”


    “他被其他事纏上了。”唐季遲淡淡放下茶杯,心中暗忖,不知道是因為悠悠的事,還是出了什麽其他事。


    又有人冷笑,“他來了也沒什麽用,現在權利最大的四支就是唐家、leopold家、威廉家和江家。先前季遲已經借江臨那小子的手,把威廉家的勢力大大削弱,前陣子leopold家每天困於國際法庭自顧不暇,和江家原本牢不可破的盟友關係也被瓦解。現在我們唐家可以說是穩cao勝券,江臨迴來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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