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卻麵無表情,“他自己願意死守在這個圈子裏不邁出去,就算我把顧千秋捆到他床上都沒用。”


    段子矜聽著他的話,不由得佩服起男人的洞若觀火和一針見血來。


    邵玉城和顧千秋之間的確就是如此,若是邵玉城想清楚了,下定決心追到顧千秋身邊去,死皮賴臉也好,威逼利誘也罷,方法多得是,總有一款適合他。以段子矜的切身經曆而言,她不認為一個女人能拒絕自己心愛的男人一輩子,再狠心的女人都做不到。


    說到底,邵玉城在猶豫什麽呢?


    車廂裏陷入了很長時間的沉默,就在段子矜以為他不打算再提這件事時,男人的嗓音卻淡淡從她頭頂上方傳來,“給她寄張請柬吧。”


    段子矜笑了出來,就知道這男人不會的看著他兄弟痛苦而置身事外。


    可轉念一想,難道她就該看著她姐妹難受?


    段子矜正了正神色,“好啊,我請,但是醜話說在前頭,她要是不想來,我可不會幫著勸。”


    “她會來。”男人闔著眼簾,不溫不火地說道。


    “你這麽肯定?”


    男人沒出聲,可那副氣定神閑的淡然分明就是有了十成把握。


    唔,雖然很帥,不過段子矜偶爾還是挺討厭他永遠都這麽老神在在、喜怒不形於色的樣子,讓她很有挫敗感。


    她瞪了他幾秒,突然像兔子似的躥過去咬了他的下巴一下,“你憑什麽這麽肯定?”


    男人吃痛,睜開眼睛,幽深烏黑的眼底裏滿是暗湧的情緒,捉住作了惡就想跑的女人,壓在柔軟的座椅上重重吻住,指腹滑過她的臉頰,低低啞啞地說:“這些賬我都記著,你遲早要還,嗯?”


    她紅著臉推他,小聲道:“周亦程還在呢。”


    握著方向盤的周亦程手一抖,僵硬地幹笑,嗬嗬,總算有人想起他還在了。


    男人看了眼駕駛座上脊背挺得僵直的人,漆黑如墨的眼底滾過濃稠的暗湧,過了許久才放開她,看著女人精致漂亮的眉眼,明明是裹著怒氣的,卻因為這幾分怒氣而讓她整張臉顯得更加明豔俏麗,活色生香。


    段子矜揉著方才被他捉住的手腕,用胳膊肘撞了撞沉默不語的男人,“問你話呢,你憑什麽那麽肯定她會來?”


    男人深邃的視線掠過她微微發紅的皓腕,伸手握上,輕輕替她揉著,嗓音卻是巋然不動的沉靜,“就憑她叫顧千秋。”


    ——就憑她叫顧千秋。


    真不知道是該說江臨太懂得拿捏人心,還是該說顧千秋為人處世就真這麽圓滑老道、不得罪人。


    當她收到段子矜發的微信時,很快就迴了句,多謝邀請,榮幸之至,後麵還跟了張讓人看了就覺得舒心的笑臉。


    段子矜匆匆瞄了眼屏幕上的推送消息,便又將手機揣進了兜裏,速度快得身旁的男人根本來不及看顧千秋迴了句什麽。


    見她這反應,江臨便知道她是不想把消息透露給他,或者更直接地說,不想把消息透露給邵玉城。


    眉眼間浮起如玉般靜斂的笑意,他就這麽毫無聲色地盯著她的小動作看了兩秒,側過頭去,既不拆穿也不詢問。


    家宴的時間定在一個月之後,這一個月的時間,江臨讓人把別墅裏裏外外重新翻修了一遍。


    段子矜徹底過上了豪門闊太太的日子,每天優哉遊哉的,不是看書就是澆花,心情好了可能出門去商場敗敗家。


    鬱城數得上名的商業區有一多半都掛在邵氏旗下,更有一次她出門逛街的時候,好巧不巧就碰見了邵小公子。


    段子矜對上他那雙閃著賊光的眼睛立馬就要轉頭,身後的保鏢麵無表情地提著購物袋跟著她的腳步。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嫂子啊!”邵玉城笑嘻嘻地湊了上來。


    段子矜慢悠悠地站住了腳,被他這樣攔住要是再裝看不見,那真有點說不過去了,她懶洋洋地撩起了唇角,“邵玉城。”


    邵玉城搓了搓手,笑裏帶著那麽幾分痞氣,“嫂子來逛商場啊?”


    他這一口一個嫂子叫得還挺順嘴,雖然知道他是刻意諂媚討好,但是段子矜仍覺得聽著心裏舒坦,態度也不由得稍微放緩了些,“嗯,買點東西。”


    邵玉城忙招來身旁的經理,煞有介事地吩咐道:“這是我大嫂,好好伺候著。”


    經理更是點頭哈腰,“邵夫人好。”


    段子矜,“……”


    邵玉城聞言臉一黑,照著經理的後腦勺就打了一巴掌,“是我外姓大哥的老婆!叫江太太!”


    你不說誰知道?經理這一下挨得冤枉,又沒處叫屈,在心裏默默翻了個白眼,表麵還是恭順得有模有樣,“江太太,以後常來,我們全場給您打白金會員的折扣。”


    段子矜倒不是很關心這個,褐眸直勾勾地盯著攔在她眼前的俊美男人的臉上,“你在這堵著我,有事?”


    邵玉城揮退了經理,滿麵笑容,還帶了幾分試探地問:“我讓大哥跟你說的那件事,有沒有結果?”


    “哦,那件事啊。”女人緋紅的唇一張一合,說不出的嫵媚嬌懶,纖細柔軟的手指捏著墨鏡把玩,“你拜托他辦的事,自己去找他去問。”


    邵玉城的臉色當即就是一僵,大哥要是肯告訴他,他還用來這堵她麽?


    別說是不讓他問了,這半個多月大哥家別墅一直裝修,他連大哥臨時把這女人安置在哪裏都查不到,都快把她圈成價值連城的古董瓷器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江教授在外麵金屋藏嬌,秘密養了個小三呢!不僅如此,他還明令禁止所有人去探望,說是不準打擾她休息。


    不就是懷個孕,有必要搞得這麽上綱上線?好像磕了碰了她就要碎成一地瓷片再也拚不迴來了似的。


    當然,商伯暘和傅言也沒那份心思過來看她,大哥那幾句話,擺明了就是警告他的。


    後來他聽手底下的人說段子矜偶爾會出來逛個商場,於是便讓邵氏旗下所有商場的全天全方位無死角地開著監控,最近這半個月監控的主要目標已經不是什麽小偷小摸、商家和顧客之間的糾紛,而是這個行蹤不定、神秘又低調的江太太。


    守株待兔般等了半個月,她可算是露臉了。


    “邵玉城。”女人眉眼安然,看不出什麽很濃稠的顏色,很淡很輕嫋,“你想去見她,為什麽不自己去找她?她又不是人間蒸發了。再說,就算她真的是人間蒸發了,憑你邵公子的能耐,難道翻不出來嗎?何必在我麵前演這種苦情戲碼,她又看不見。”


    她的話音落定,第一次在邵玉城的臉上看到了近乎陰暗的色調。


    在段子矜的印象中,邵玉城始終都是個玩世不恭的小少爺,因為什麽事都順風順水的,所以他的性格也很陽光,鮮少會露出這麽森冷到令人戰栗的表情。


    “你這話的意思是,她不會迴來,是嗎?”


    邵玉城一字一字地問著,嗓音沙啞,卻很清晰。


    清晰到段子矜和他隔著一段距離都能聽出一點點壓抑的顫抖。


    但她又著實不愛看這男人一副被顧千秋傷害、辜負了的樣子。


    是因為千秋追了他20多年,所以他覺得隻要他說一句接受她了,然後站在原地等她迴來,她就該馬不停蹄的趕迴來,這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段子矜覺得心情非常不好。


    她臉色一沉,沒迴答邵玉城的問題,對身邊的保鏢說:“我逛累了,迴家。”


    語氣冷得能結冰,保鏢的心都跟著涼了三分。


    伺候太太這些日子來,多少對太太的脾氣秉性有幾分了解。


    她的性格雖然說不上是溫婉,但絕不會刻意去刁難誰,更不會端著架子和別人說話,頂多也就是故意在先生麵前鬧鬧脾氣,隻要先生哄上兩句,就會重新喜笑顏開了。


    而此時此刻也不知道是在跟誰置氣,那細軟的眉眼在刹那間透出了幾分刺骨的涼薄,明豔漸漸變成了冷豔。


    段子矜走出沒兩步,就被邵玉城驀地攥住了胳膊,她亦是毫不畏懼地迎上他那雙晦暗得像雨雪風霜齊齊而來的眼眸,笑得幾分嘲弄,“還有事?”


    “我在問你話,段悠。”男人的聲音已是濃濃的幽沉,“她不會迴來了,是嗎?”


    “如果我點頭,是不是正好給了你一個光明正大和葉楚在一起的理由?”段子矜眯著眼睛看著他笑,“對了,葉楚的孩子是不是該出生了?”


    她瞬間感覺到說完這句話時,麵前的男人整個都緊繃了,俊美的臉更是難看得不像話,“和楚楚沒關係,別什麽事都扯到她。”


    段子矜看了他幾秒,心頭忽然冒出了幾分想抬手抽在他臉上的衝動。


    一口一個楚楚,叫得還真親熱。


    這種衝動如浪潮般一波一波地洗禮著她的大腦,半晌,她卻還是沒有動,因為胳膊被這個男人拽著,動彈不得。


    也不知這個男人在想什麽,麵色愈發沉暗,手裏的力道亦是不自覺地重了好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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