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盯著呢,不過除了我們,還有其他勢力都在密切關注著那個女人。”


    “誰?”


    “各國的眼線,好像不是為了教廷,也不知道最近又要出什麽事。”


    “真是禍水!”老人冷哼一聲,“都忘了亞當和夏娃是如何被逐出伊甸園的?神早就說過,欲望是原罪。真要是有人動手結果了那個女人,倒也省了我們的事……”


    到達leopold家時,天色已經晚了,nancy在安溫園的教堂裏聽說江臨來訪的消息,忙對麵前正在匯報的管家打了個手勢,“剩下的一會兒再說。”


    彼得大管家皺了眉,“小姐,事出緊急,我們的交易記錄很可能被教廷摸清了,這時候需要盡快做應對……”


    “你看著辦吧,隻要le


    的身體痊愈了,這些實驗也就沒必要進行下去了。目前的基因編譯技術已經足夠成熟了,如果拿到各國交易市場,又是一筆可觀的收入。盡快把小少爺夭折的消息放出去,派人封了安溫園,不要留下任何證據……”


    “什麽證據?”


    nancy的話音未落,便有一道冷清而沉篤的嗓音插了進來。


    她猛地怔住,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突然闖進來的男人。


    本來leopold家的下人就將江臨奉為上賓、不敢造次,更何況他身邊跟了大概有十來個黑衣保鏢,這一路所有阻攔他的人全都被鳴槍示警嚇退了迴去。


    她的臉色漸漸蒼白下去,男人卻一腳踏進了安溫園空曠的教堂,朝著她和神像的方向踱步而來。


    他的步調穩健沉緩,一身矜貴而考究的衣著襯得他身材修長挺拔,英英玉立,容顏深邃立體,五官線條張弛有度,眉眼尤其清俊,隻是眼底隱隱結了一層足以凍傷她的寒霜。


    “我在問你話,聽不見?”


    nancy漂亮而精致的臉蛋很快便被慘白鋪滿,一貫穩重的彼得大管家也有些手足無措,但他還是想也沒想地擋在了她前麵,“le


    少爺……”


    “彼得!”nancy聽見彼得的聲音才稍稍清醒了些,立刻開口將他喝退,“你先出去!”


    她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凝重冷漠,亦不複伯爵小姐慣有的溫柔禮貌,反而氣勢驚人。


    彼得大管家聽得心裏顫了顫,“小姐……”


    “別讓我說第二遍,出去。”


    彼得大管家挪開腳步,他身後身形窈窕、花容月貌的女人便毫無保留地暴露在了男人的視野裏。


    江臨深深盯著她的臉,淡漠地開腔,卻是對身後的保鏢說:“你們也出去。”


    腳步聲窸窸窣窣的遠去,光線淒惻昏暗的教堂裏,隻剩下兩個人和一尊栩栩如生的聖母像。


    nancy微微揚起紅唇,笑著走上去,“怎麽來得這麽突然?聽說你去北京開會,後來迴了趟江家又跑去洛杉磯談生意,最近工作還順利嗎?你身體畢竟剛好,也別太勉強自己……”


    “nancy。”男人打斷了她的話,也不多廢話,開門見山便問道,“從戰亂國度買賣兒童的事,你到底參與了多少?”


    女人臉上的笑容一點一滴地消失幹淨,碧藍色的瞳孔裏水波像是凍成了冰,沒有溫度。


    “你都知道了啊。這麽說,前段時間在商隊裏臥底的……也是你的人了?”


    男人沒說話,俊長濃黑的眉毛緊緊蹙起,“nancy!”


    女人卻重新笑了出來,挽上他的手,聲音明明緊繃著,卻故作如釋重負道:“是你的人,還好是你的人!是你的人我就放心了,你一定不會害我的,是不是?”


    她的語氣很急切,急切地在求一個答案。


    江臨低頭看著突然抓住自己袖口的手,也突然想起來,那個女人,每次有話想說的時候,也總會這樣不由分說地拽著他的衣領、袖口,一副不聽她說話就要撒潑的模樣,可氣又可笑。


    他此時全然笑不出來,黑瞳裏倒映著這張自己認識了十七年的臉。


    她小時候就是個美人胚子,金色的頭發,碧藍色的眼睛,白皙的皮膚,紅顏的嘴唇,和普通人家口口相傳的童話故事中的“公主”別無二致。


    如今,這張臉的主人,正抬頭望著他。那句話的語氣是如釋重負,可她的眉眼之間,卻分明鐫刻著深深的哀求和害怕,卷曲的睫毛在她的眼底投下一片陰影,陰影中那些看不清的東西,卻讓他對她有了濃濃陌生感。


    他一直就知道,nancy不是個心智健全的女孩。


    除去伯爵小姐的禮儀和優雅,她的心底藏了太多的偏執和對整個世界的敵意。


    從十幾年前他從萊茵河湍急的河水裏把她救起來時,他就知道,她變了。


    她經曆過一場無妄之災,事後leopold公爵懇求他、他的爺爺叮囑他、他自己亦是心疼她,便承諾會好好照顧她。


    十幾年來,江臨始終恪守著自己曾經的承諾,像疼愛江姍和江南那樣疼愛她,拿她當成親妹妹照顧,也漸漸在家人的勸說中,開始接納這個未來有可能成為自己妻子的女人。


    後來心理醫生告訴他,伯爵小姐的情緒基本穩定下來了,如果能按照現在的樣子良性發展下去,她會慢慢好起來。


    慢慢好起來,這就是慢慢好起來的結果?


    她太敏感了,看她此時此刻盯著他的眼神就知道了——小心翼翼的,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萍似的,像她每次失控躲在他懷裏放聲痛哭似的,帶著對他全部的信任,卻顯得無助又倉惶。


    江臨原本冷硬的輪廓微微鬆軟,他頓了幾秒,還是抬手拍了拍這個算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女孩,溫著嗓音,循循善誘:“是,我不會害你,告訴我,那些孩子在什麽地方,把他們放出來,嗯?”


    nancy猛地抬頭盯著他的臉,失神而空洞,半晌,瞳孔聚焦,“不行。”


    男人眉眼一沉,“你這樣會害死你自己,知道嗎?如果那些孩子有個三長兩短……”


    “三長兩短?”nancy輕笑聲打斷了他,她的眼神溫柔如水波,繞在江臨的臉上,充滿了憐愛,“可是他們都已經死了,你要我……怎麽交出來呢?”


    男人的身軀猛地一震,推開她,“你拿他們做了什麽?”


    她也有過情緒相當失控的時候,會跑到獵區去打獵,拿刀子狠狠紮在那些動物們身上,看著渾身是血的屍體,病狀才能稍稍得到緩解。


    很多伺候她的傭人私下裏都說,伯爵小姐看著優雅,其實是個瘋子。


    這話有一次被她聽見了,她舉起刀對著自己的手腕,跑到他麵前,逼問他是不是和那些人一樣覺得她是個異類,是不是全世界都不喜歡她。


    他鄭重其事地說,不是,我喜歡你,把刀放下,nancy。


    也就是這一句話,讓她在心裏記了很多年。


    女人唇邊揚起意味不明的微笑,“我拿他們做了什麽?你覺得我拿他們做了什麽?我情緒崩潰殺人玩,你信不信?”


    男人的眸光愈發冷凝,“我沒和你開玩笑。”


    “我說的是真的。”女人迴望著他,輕描淡寫道,“我心情不好就喜歡見血,你又不是不知道。”


    男人被她這副隨隨便便的口吻震驚,幹淨俊朗的眉頭躍出了重重的青筋,“nancy,他們是活生生的人!”


    nancy的眸光深了深,碧藍色變成不透光的深藍,片刻後,毫不在意地用食指卷著自己的頭發,“那又怎麽樣呢?”


    江臨隻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


    “你說你喜歡我,是騙我的,你真正愛的女人是上次你帶迴來的那個東方女人。”nancy很平靜,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像在做報告陳述,“在你的潛意識裏,你早就認定我會殺了他們,所以我隻是簡簡單單說了兩句,你連證據都沒看到,就相信了。你看,其實你和所有人一樣,覺得我是個心狠手辣的瘋子,你也沒有你自己以為的那麽相信我。所謂的信任,所謂的喜歡,甚至所謂的兄妹之情,都是你為了安撫我的情緒……而騙我的。”


    男人俊漠的眉峰一點點隆起來,眼底的陰霾愈發深厚,可心卻像是被她犀利的言辭戳了一個洞,所有心事都被她道破。


    她太敏感,也太聰明。所以能夠察覺到,他確實是用對待一個病人的態度在關懷她,但這不是她需要的。


    “nancy。”


    “那些孩子都死了,我沒有騙你。”nancy冷漠地轉過身去,拾級而上,走到了聖母像下方,看著聖母慈藹而悲憫的臉,心裏陣陣刺痛,“如果我沒猜錯,通知教廷和聖座的人應該也是你,也許你想置我於死地,也許你還給我留了一線生機,但是le


    ,我不會告訴你我拿他們做了什麽。”


    男人的臉色逐漸冷了,“nancy,迴頭是岸。”


    “迴頭是淵!”她厲聲打斷,忽而,語氣卻又沉寂悲戚下來,“你騙我,一直在騙我……連兄妹都不是,我在你眼裏就是個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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