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有一分鍾。”車裏的男人說話聽不出語氣,“b區離你現在的位置有三百米。”


    米藍忍著心頭的惱怒掛了電話!段子矜見狀趕緊道:“米藍,你先去吧,說不定出租車還沒來,實在不行我打電話叫dn。”


    “我怎麽把你一個人扔在這?”


    “我隻是走路不方便,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米藍猶豫了幾秒,“那……那我真的去了?”


    “快去。”段子矜點頭。


    米藍收了手機,朝b區的方向跑去。


    一時間偌大的停車場裏闃然無聲,好像隻剩下段子矜一個人了。


    邵玉城握拳打向傅言的肩膀,“想不到你小子還挺會來事兒。”說著,他又不解地蹙眉,“你不是不支持段悠和大哥走太近嗎?”


    傅言麵無表情,“我什麽時候說我是為了大哥和姓段的女人了?”


    話音剛落,車窗在他的控製下自動升起,差點夾著邵玉城的手,幸虧他閃得及時,“傅三!你大爺的!”


    傅言的車已經如離弦的箭,“嗖”地躥了出去。


    引擎不小的聲音引來了江臨和段子矜的注目,二人都隻看到跑車在拐角處消失的影子和一串餘留的尾煙,卻並未發現彼此的存在。


    邵玉城怏怏走到對麵的奔馳s級前,認命道:“哥,我隻有一個問題——是手足重要還是衣服重要?”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江臨遠山般淡漠的眉眼微微一凝,仔細看去又無半分變化。


    “你想說什麽?”


    邵玉城無力地抬手,指了指電梯的方向。


    江臨的視線一觸到輪椅上的人,黑眸裏結冰的水麵便裂開了縫隙。


    他放下手裏的文件,燃著了車,卻是不悅道:“她怎麽一個人在這裏?那個姓米的女人呢?”


    邵玉城歎息,“被傅三帶走了。”


    大哥這反應,估計他一個人打車迴去的事,已成定局了……


    深沉大氣的奔馳s級緩緩自他眼前駛走。


    邵玉城的耳邊始終迴響著大哥臨走前的最後一席話——


    “斷手斷腳的殘疾人有很多,但是七手八腳在大街上裸奔的人,我還沒見過。順便替我轉告傅三,今年的年終獎多做一倍給他。”


    段子矜攥著手機,思考是給阿青打個電話,還是直接叫輛出租車離開。


    她可不像米藍那麽單純,輕易就信了電話裏那個不明身份的男人會好心給她安排一輛車。


    多半是男人哄女朋友的把戲。


    她剛要撥出號碼,左側便有光亮照過來。


    是車燈,段子矜眯了眯眼,下意識認為是自己當了人家的路,便暫時收了手機,搖著輪椅往不礙事的地方靠了靠。


    可盡管她讓出了路,那輛車還是停了下來。


    段子矜微微覺得有些不對勁,抬眸看過去,紅色的刹車燈刺了刺她的眼睛,但她還是看清了那輛車。


    進口奔馳s600l,車身線條流暢,漆色深沉大氣,那股魄力更是跌宕昭彰。


    她認得,這是江臨的私車。平日裏無需周亦程和虞宋隨行時,他多半會自己開著它出門。


    他們……算不上冤家,路也挺窄的。


    江臨熄滅了發動機,下車後關好車門朝她走過來。


    段子矜坐在輪椅上沒有動,她知道就算她現在有兩條健康無傷的腿,也跑不過這個男人。


    他的俊容沉靜,弧線狹長的雙眸裏,闃黑無光,卻偏像鷹隼一般銳利地攫住她的臉,讓她動彈不得。


    江臨在離她還有些遠的地方便刹了車,此時兩人中間還隔著一段距離。可是段子矜卻莫名覺得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勢在必得的堅定,好像下一秒就要欺身而近,至於二人之間的距離,完全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把你帶出來之後一個人跑了,這就是你交的朋友?”他的嗓音低低響起,在空寂安靜的停車場裏迴蕩。


    她顰了顰眉尖,“她有急事,我總不能強留她。”


    江臨又走近了她一點,毫不收斂地打量著這個他三天未見的女人。


    抬手,想去摸摸她的頭發,卻被她不著痕跡地閃開了。


    江臨的眸色蒙上一層黯淡的光澤,溫聲問:“氣還沒消?”


    其實段子矜也不知道他們現在這樣算什麽,這麽多天過去,她的情緒早沒有剛進看守所時那麽激烈了。


    隻是心裏有個疙瘩,始終解不開而已。


    江臨收迴手,“怎麽不給dn打電話?”


    段子矜抿了下唇,“他忙,我叫出租車也可以。”


    江臨看了她一眼,黑瞳中劃過淡而無痕的冷意,“出租車?你這樣子打算怎麽上車?”


    讓出租車司機抱上去?


    “我又不是真瘸了。”段子矜眸光不動,“我自己扶著車也能上去。”


    江臨遠淡的眉峰蹙了起來,不顧她的躲避按住了她的肩膀。


    “你幹什麽?”段子矜冷聲問。


    話音裏的三分防備讓江臨的心微微一刺。


    他看了她許久,目光裏千言萬語化作一聲沉沉的歎息:“做女人要學會示弱,有時候不這麽逞強,會更容易得到。”


    段子矜想嗤笑,鼻翼一動卻不由得嫌棄地別開頭,“你抽了多少煙?”


    江臨身上的煙味很重。


    不似平時淡淡的冷香,而是抽了很多很多之後,氣息覆在他的西裝表麵,繞在他的手指上。以至於他一伸手過來時,那煙味便撲麵迎鼻。


    江臨放開她的肩膀,離她稍稍遠了些,“抱歉,我忘記了。”


    忘記他這些天煩躁得隻能抽煙來壓抑,所以身上滿是煙味了。


    見她沒有任何反應,他才說,“我送你迴去。”


    段子矜並未拒絕他。


    他手裏的車鑰匙卻被握得更緊,以幾乎要嵌進掌心的力道。


    男人一雙黑眸裏折射出的光落在她身上。她的麵容瓷白精致,看起來比前幾天氣色好了很多。小巧鼻尖處偶爾唿出溫溫的熱氣,在冰冷的空氣裏凝成一小片ru白色的水霧。


    她現在的神色,漠然得好像這一切都和她沒什麽關係。


    無論是他送她,或者別人送她,對她來說根本是無所謂的。


    見他和不見他也沒什麽差。


    這樣的認知比前兩天她潑他一身水,更加讓他覺得諷刺。


    江臨漠漠地笑了笑,推著她的輪椅到副駕駛的位置,繞到她旁邊,俯下身子,伸手似乎要抱她,還沒動作卻又直起腰來。


    段子矜奇怪地看著他。


    男人冷毅而俊朗的五官此刻卻被他眼角眉梢的笑意帶出了些溫淡的氣質。


    他的手邊解著西裝的扣子,邊笑問:“不是說自己也能上車嗎?”


    段子矜差點咬了舌頭。


    這男人可真不是一般的小心眼啊。


    她為了跟他抬杠說了氣話,他現在便要記仇了?


    段子矜無波無瀾地看向他身後的車,“哦,好。”


    江臨的幹燥而溫暖的手指在她幹淨卻有些蒼白的臉上輕輕劃過,最終停在她削尖的下巴處,勾起她的下頜,逼迫她與他對視。


    他低啞地笑,“別故意做出這麽無所謂的表情,很傷人。直接說你需要我。我能給你的比你想象的更多。”


    他明明在笑,段子矜卻從他的言語裏聽出了刺骨剜心的疼。


    說她需要他?


    難道她不主動要,他就不會給?


    江臨可真是個被動的男人。


    和他這樣的人談起戀愛來,姚貝兒應該也很累吧?


    段子矜沉默了片刻,“可是我不需要你了,你還讓我說什麽?”


    “是嗎?”江臨的笑容漸漸斂去,眸中那些沉暗的情緒被飄渺浮動的霧氣遮住,她看不太清,也看不太懂,“你說過,愛和不愛都不是一兩天能改變的事。為什麽我才三天沒看到你,就好像已經不在你的世界裏了?”


    段子矜一震,心頭被他三言兩語輕易劃開一個口子。


    藏在毯子下的手攥成一團,死守陣地才沒有被他動搖。


    她挪開話題,“既然我肯說你就肯答應我,那我現在告訴你,我要自己上車。”


    江臨將沾滿煙味的西裝脫下來扔在後座上,才重新將長臂伸入了她的膝蓋後方,另一隻手臂攬著她的後背,笑聲涼涼的,“我隻是想把這件衣服脫了,煙味太大。又沒說不抱你上車,生什麽氣,嗯?”


    段子矜怔了怔,發自內心地不想理他。


    他卻在她耳邊沉聲道:“從今以後,你不主動要的東西,我也會給你。”


    她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他的手便碰到了她後背,刹那間段子矜皺了下眉,倒吸了一口涼氣。


    “怎麽了?”他第一時間發現,鬆了手,“後背疼?”


    段子矜的眉毛仍蜷著,“在咖啡廳裏撞在輪椅上了。”


    咖啡廳……


    江臨也迴憶起那個不知死活,對她動手動腳的小子。


    淩厲的眉宇間結了薄薄的冰霜。


    段子矜隻看了一眼便抓住他白淨的襯衫袖子,“夠了,你做的夠多了,再做就過分了。”


    江臨垂眸看著她認真的表情,心裏微動。


    他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吻了一下,笑音低晦,“為什麽你對別人總是那麽大度?”


    段子矜聽出他的話不是在稱讚她,而是在埋怨她對他記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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