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遊指南?


    見他進來,江臨笑容一斂,“不會敲門?”


    “不會!”邵玉城這兩天被他折騰的也是一肚子火,過的全是英國時間,現在看什麽東西都重影兒,他老人家倒是優哉遊哉,“你在這幹嘛呢?”


    “看書。”江臨揚了揚那本旅遊指南。


    周亦程很是時候地開口,語氣恭敬,麵無表情:“先生,您的書拿反了。”


    他很早就想點破了,隻不過那時候虞宋正在接那個要命的電話,他也不敢吭聲。


    虞宋見狀死死咬住牙關,還說不想聽?書拿反了都沒發現!


    邵玉城也是個人精,察言觀色一把好手,微微思考了一下就明白發生什麽事了,“怎麽,她給你打電話了?說什麽了?”


    江臨俊朗如玉的臉上被擠兌出了一絲少見的尷尬,很快又恢複平和沉穩,“不知道,虞宋接的。”


    虞宋嗬嗬幹笑。


    邵玉城總算明白為什麽他一進門的時候看到虞宋那一臉像被抽了水的菊花似的幹癟癟的樣。


    他湊到虞宋旁邊,低聲道:“你是不是很想問,這種兩頭不是人的活計,為什麽不讓周亦程去幹?”


    虞宋心裏猛點頭,卻義正言辭道:“邵先生說的什麽話,為先生赴湯蹈火,虞宋在所不辭。”


    “喲,敢情這電話是洪水猛獸呀?”邵玉城失笑,幾天來的疲憊總算緩解一點,“還赴湯蹈火?”


    說完他也不等虞宋迴答,將手裏的一疊文件摔在江臨桌子上,擲地有聲,“你好好看看吧,搶了唐季遲的生意,公司現在也不容樂觀。”


    江臨黑眸一閃。


    邵玉城繼續喋喋不休:“我就不明白你了,喜歡就追,不喜歡就分開,感情不就是這麽簡單的事?怎麽到你這兒能搞得這麽複雜?不在段子矜身上下手,跑去刁難唐季遲,自己的公司還沒穩住腳就讓你弄了個元氣大傷,我說你什麽好?你當這是你江家的基業,怎麽揮霍都沒個頭?”


    江臨八年前背離江家,在邵玉城、商伯暘和傅言的幫助下收購了一家瀕臨破產的中型企業。


    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奇才,頭腦精明,膽識過人。幾番重整cao作之下,竟然慢慢救活了它。


    八年裏,他們斷斷續續地接著世界各地的生意,每次做完一單就銷聲匿跡一陣,沒有一家長期合作的客戶,因此也並沒人知道它早已脫胎換骨了。


    公司的全部資產若是估計起來,甚至足以和埃克斯集團的三分之二相媲美。


    江臨在八年裏創造了一個奇跡,一個完美的地下王國。


    可以說,這家公司是他的最後據點。


    這一次,江臨出手仍然狠辣果決,卻把他自己的秘密王國也推上了台麵。


    邵玉城能說什麽呢?


    倘若是為了段悠做這些瘋狂的事,他倒還可以理解。


    可是為了段子矜……


    大哥根本就不記得她了,還打出這樣的牌,這讓他震驚不已。


    江臨漆黑如夤夜的眸間沒有一丁點波動,他淡淡地笑,卻有種少見的桀驁自負,“死了就死了吧,我能救活它一次,就能救活它第二次。”


    邵玉城恨鐵不成鋼,“賠錢不是重點,重點是你到底想幹什麽?”


    虞宋輕歎,先生的目的還不夠明確嗎?


    他其實……就是想讓段子矜服個軟而已。


    江臨的黑眸一瞬不眨地望著邵玉城送來的財務報表。


    耳邊依稀是段子矜決然的話——還不如,就到此結束吧。


    “嘎吱”一聲,大掌間緊握的鋼筆從中折斷。


    他無視麵前三人驚詫的目光,順手丟進了廢紙簍裏。


    當段子矜告訴他dn是她親弟弟是時候,他就已經後悔了。唐季遲曾說過,他是他的學生,而段子矜也是他的學生……他們確實很有可能大學時就認識了。那天在紅館她被嚴旭等人灌酒,他事後派人去查了,酒裏有cuiqing的藥。而他們的緋聞究竟是誰傳出去的,前陣子也水落石出了。


    摸著良心問自己一句,段子矜到底做錯什麽了?


    她什麽都沒有做過。


    一切都是他自以為是的想象。


    江臨也設身處地思考過,如果有人這樣誤會傷害甚至侮辱他,他還願不願意留在那人身邊?


    答案是否定的。


    他不願意,段子矜自然也有足夠的理由拒絕。


    可是——他怎麽能放她離開?


    江臨還是拉不下臉去跟她道歉,或者說,他害怕她已經不屑於聽他的道歉。


    那就這樣吧,段子矜。


    隻要能留住你。


    他想,他以後會對她很好,為她爺爺治病,給她家裏的親戚朋友們安排工作,給她最優渥的生活條件……


    但所有事情的前提都是,他要留住她,不擇手段地留住她。


    一想到她會在他的世界裏銷聲匿跡,江臨就覺得心膨脹得發疼,然後炸裂開來,最後卻又變成填不滿的空洞。


    恨吧,恨他吧。他有往後許多年的日子能慢慢消磨這些恨……


    他們不能再越走越遠了。


    刺耳的電話鈴聲劃破了辦公室裏的寂靜。


    周亦程的電話響了,江臨下意識皺了下眉,“是誰?”


    他的手機今早為了那個女人設置了唿叫轉移,很有可能是打給他,轉到亦程手機上的。


    周亦程看了眼,欣喜道:“先生,是貝兒小姐。”


    從校慶典禮上被先生扇了一巴掌送迴去後,她這些天和先生都處於冷戰的狀態。若是平時,先生早就去哄了,可是他們心裏都清楚,那天貝兒小姐帶了dn作男伴出席典禮,無異於當眾給先生臉上難堪。


    後來周亦程私自以先生的名義去商場買了不少的名牌珠寶、衣服手包給貝兒小姐送去,可是她連看都不看就直接扔了出來。


    貝兒小姐終於消氣了嗎?


    江臨眼裏的微光本來亮了亮,一聽說是姚貝兒,立馬又沉了下去,“你接吧,說我不在。”


    “先生……”周亦程為難道,“貝兒小姐性子雖然是驕縱了些,可她當時畢竟也在氣頭上,女孩子都是要哄的。”


    江臨豈能不明白這個道理?他沒打算跟貝兒分手,也知道貝兒對他是一片真心。


    可是眼下……


    他自己也說不清原因,隻是下意識想避開貝兒。


    大概是他自己心虛理虧吧。


    周亦程抿了抿唇,接起了電話。


    段子矜前後琢磨了一陣,覺得江臨是在故意躲著她。


    因為虞宋那時候的語氣實在是太不正常了。


    難道不應該她躲著他嗎?江臨怎麽反倒端起架子來了?


    還是說,他根本就……不想見她?


    段子矜心裏猛地紮進一根刺。


    不見就不見。


    可是醫院又傳來消息說,段老爺子醒了,點名要她過去。


    段子矜能想象到爺爺這時候把她叫過去是為的是什麽事,無非就是周皓的工作。


    她猶豫了片刻,給唐季遲打了個電話,接電話的是袁妍,“段工,唐總已經連著開了三天會了,你有什麽事跟我說也一樣,一會兒我會轉告他的。”


    段子矜張了張嘴,話在唇齒間打了個轉又咽了迴去,“沒什麽重要的事,我就是想問問他……集團怎麽樣了。”


    袁妍輕輕地笑,“集團怎麽樣了,我也不好說,段工自己打開電視看看,那些金融專家的見解比我獨到。”


    段子矜“嗯”了聲,放棄了這條路。


    唐季遲現在也不好過,她和他非親非故地,怎麽能用她家裏的爛事去煩他?


    但她在鬱城裏舉目無親,總共認識的、有點背景的人也不過就是唐季遲和江臨……阿青也算一個。


    如果阿青能給周皓安排個工作……


    她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


    阿青和段蘭芝一家勢如水火,他怎麽可能願意幫忙?


    段子矜一邊頭疼,一邊往醫院趕,進病房之前她先去找了趟醫生,醫生很嚴肅地對她說,“老爺子的身體狀況很不樂觀,聽說有什麽掛心的事,這非常影響病情。人到了這個歲數心都重,你們做家屬的可不能什麽都告訴他,否則他一天到晚躺在病床上沒事幹就喜歡瞎想,越想越鬱結。”


    這個道理她也懂。


    所以她就真是不理解段蘭芝怎麽能堂而皇之地把這事兒告訴爺爺。


    她就這麽不關心她親爹的生死,還是打定主意這樣一定能給她兒子找到一條出路?


    段子矜氣得胃疼,前幾天被段老爺子一個蘋果砸在臉上的印記還沒完全消下去……


    段家,真是龍潭虎xue。


    深吸了一口氣,她推開病房的門走了進去。


    段蘭芝果然等在那裏,一見她進來就開始哭,“我苦命的兒子呀,剛找到一份體麵的工作,就被裁員了……”


    段子矜抬手捏了下眉心,緊張地看向病床,心髒檢測儀上的圖像開始劇烈波動了,老爺子又動了脾氣。


    “我不是跟你說過我會想辦法嗎?”段子矜不耐煩地說道,“你別再爺爺麵前哭哭啼啼。”


    “那你倒是想呀!”段蘭芝吼她。


    “姑姑,我勸你以後別拿這種事刺激爺爺。”段子矜冷淡地望著她,褐瞳裏結滿了冰霜,凜若高秋,“萬一把爺爺氣出個好歹,你還拿什麽跟我講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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