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沐離開鄭國公府,身後傳來嚎哭之聲。


    李沐的心神有著巨大的衝擊,但他不能停留,因為還有韓仲良不知如何了。


    見到韓仲良時,李沐鬆了一口氣。


    韓仲良的情況還不算太壞,至少人還醒著。


    “臣拜見陛下。”韓仲良掙紮著要起身行禮。


    被李沐攔住。


    “韓相不必拘禮。”


    看著李沐泛紅的眼睛,韓仲良輕聲問道:“魏公……走了?”


    李沐默然地點點頭。


    韓仲良喟歎道:“人終究不能勝天,天命將至,避無可避。”


    李沐道:“韓相可要好好調養身子,朕的身邊萬萬不能再失去你了。”


    韓仲良苦笑起來,“臣萬事都可以奉旨,唯有此事,臣無法奉旨了。”


    李沐一驚,急問道:“此話何意?”


    邊上韓瑗泣道:“禦醫說,少則三月,多則半載,父親便……。”


    李沐聞聽,大怒,喝道:“哪個庸醫,叫他來見朕。”


    韓仲良一把拉住李沐的手道:“陛下,如今太醫署中,隻有太醫令醫術最為高明,既然他都已經診斷了,陛下就不必再為難他了。”


    李沐聽了,頹然坐到在韓仲良榻上,太醫令許意,許青雲的父親。


    許意管理能力不行,但醫術卻是公認的。


    長安城裏,就醫術而言,恐怕沒有人再比他更高明了。


    李沐問道:“許意可有說,韓相是什麽病?”


    韓仲良搖搖頭,微笑說道:“無病。”


    無病,便是壽終正寢,藥石無醫。


    李沐沉默下來。


    韓仲良輕輕握著李沐的手道:“陛下不必傷神,沒有象魏公這樣說走就走,還給了臣幾個月的時間來安排後事,老臣已經很滿意了。”


    說到這,韓仲良轉頭對韓瑗道:“瑗兒,讓所有人都出去吧,為父有事要向陛下稟告。”


    等韓瑗等人退去。


    韓仲良坐直了身子,“陛下是見了魏公最後一麵?”


    “是。”


    “魏公可有安排朝中事宜?”


    李沐點點頭道:“魏卿舉薦高季輔接掌禦史台。”


    韓仲良點頭道:“高季輔可用。那魏公可有說到有何人來接替臣的位置?”


    李沐道:“韓相……。”


    韓仲良搖搖手道:“臣時日無多,沒有什麽可忌諱的。這是關乎社稷的大事,陛下不必諱言。”


    “魏卿說由馬周接任韓相的位置。再由閻立德兄弟中選一人接任工部尚書。”


    韓仲良蹩眉道:“那豈不是馬周失去了內閣大臣之位?”


    李沐道:“朕也是這麽問的。”


    “魏公怎麽說?”


    “魏卿說,內閣是朕組建的,改規則就是了。”


    韓仲良大愕,繼而恍然,他大笑道:“這話在理,某不如魏征。”


    “韓相也認可這等安排?”


    “這安排好,魏公想得周全。”


    李沐總算是鬆了口氣,問道:“皇後怎麽沒事看望韓相?”


    “經常來,隻是身為皇後,經常出宮,於理不合,臣讓她迴宮了。”


    “韓相是皇後的父親,父親抱恙,做女兒的陪侍,是為孝,有何不合理之處?這樣,朕迴宮,讓皇後來此暫住。”


    “不可。”韓仲良語氣很鄭重,“陛下當知,如今朝野最忌諱的就是陛下無後,此時若讓皇後來府中暫住,那大臣們豈不恨煞了臣?”


    李沐愕了一下,又遲疑了一會,才明言道:“韓相可能不知,朕……有後了。”


    韓仲良大驚,“臣沒有聽聞宮中後妃有孕的消息啊?”


    李沐斟酌道:“皇子生母不是宮中後妃。”


    韓仲良恍然道:“那是何人?啊……不,都已經誕下皇子了?陛下,這可是關乎社稷宗廟的大事,萬萬不可輕率啊?”


    “朕知道,皇子生母是太醫令許意嫡女,現江南醫學院祭酒許青雲。”


    韓仲良張大了嘴巴,久久無法合攏。


    李沐很不解,對韓仲良明言,是因為韓仲良是皇後韓瓊的父親,大唐的國丈。


    皇子帶迴宮中,昭示天下,怎麽也繞不過韓仲良去。


    雖說皇長子確實重要,會影響到皇後嫡出。但在目前後妃都無所出的情況下,能有皇子就是萬幸,況且就算韓瓊沒有生下皇子,此子繼位,韓瓊太後的身份依然是穩固的。


    可現在韓仲良這麽大的反應,是李沐預料不到的。


    “韓相……韓相,可有什麽不妥之處嗎?”李沐問道。


    “呃!”韓仲良這才合上了嘴巴,他蹩眉想了想,道:“陛下,臣細細想來,照時間算,許青雲當日離開長安前往會稽,想必已經懷孕。可陛下明知道她懷孕,沒有告之太後、皇後,還令她南下,這恐怕說不通吧?”


    說完,眼神古怪地打量著李沐。


    李沐心裏一虛,答道:“許氏懷孕之事,朕確實不知情。等許青雲到了江南後,才傳來已有身孕的消息。”


    韓仲良正色道:“陛下,茲事體大,皇長子關乎社稷宗廟,萬萬大意不得。臣鬥膽,敢問陛下,臨幸許氏是在宮裏還是宮外?在宮裏,當有敬事太監記錄在冊,在宮外也須有侍女、嬤嬤為證。若陛下倉促之下昭告天下,怕引起無端地猜測,到時物議紛紛,恐怕引起大亂。”


    李沐傻眼了,這事照韓仲良這麽一說,還真挺複雜的。


    自己根本沒有臨幸許氏,哪說得清宮裏臨幸,還是宮外臨幸?


    看著李沐吞吞吐吐的樣子,韓仲良喟歎一聲,“如今許氏母子何在?”


    “暫時安頓在許府。”


    “此事朝中可有人知?”


    “朕剛迴來,尚未入宮。”


    韓仲良點點頭道:“如此還好。”


    “韓相何意?”


    韓仲良卻沒有迴答,反而鄭重其事地問道:“臣鬥膽,敢問陛下,此子真是皇子?”


    李沐嗔怒道:“韓相說得是哪裏話,朕一國之君,還能冒認兒子不成?”


    韓仲良一歎道:“請陛下迴答臣的問題,這很重要。”


    李沐愣了一下,繼爾恍然,天啊,敢情韓仲良以為自己擔心後妃無所出,去抱來一個孩子,想立為皇子,以堵朝臣悠悠之口啊?


    “韓相放心,此子是朕親生骨肉,絕不會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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