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驚愕,這十八歲的女子讓李沐吃驚,“你可知道,你麵前有一條通往青史留名之路?過不了幾年,大唐各州乃至各縣,都會有醫院。而你很可能成為大唐國醫署第一任監正?”


    “臣……不想知道。”許青雲的眼中閃過一絲遺憾,但隨即她目光再次堅定起來,“陛下所言,臣來此地之前確實想過,但臣終究是個女子,或許相夫教子更適合臣。臣做不成大唐國醫署第一任監正,但臣依舊可以將所學傳授於長安醫學院,臣在那教了兩年,還可以再教。皇後和皇妃可以做的事,臣也能勝任,想必陛下不會反對吧?”


    “為什麽?”李沐問出了這三個字。


    許青雲的目光中閃動著淚影,她答道:“恕臣無禮,臣……不願迴答。”


    李沐的眼中閃過一絲陰霾,他最不喜歡的就是居心叵測。


    “你必須迴答。否則,朕可以選擇別人。”李沐語氣堅定而生硬。


    長孫明月輕聲喊道:“陛下……。”


    李沐沒有轉頭,隻是冷冷道:“朕不願意日後的嬪妃,與朕同床異夢。”


    許青雲的臉色忽青忽白忽紅,她突然嘶聲道:“陛下盡可放心,臣無非是……是……臣就是想成為陛下嬪妃,除非這對陛下而言,也是罪過嗎?嗚……。”


    李沐震驚了,他無意識地迴頭看向長孫明月。


    長孫明月微微地點頭。


    李沐再迴頭看向許青雲,他心中的最柔軟處被瞬間擊塌了。


    是啊,喜歡一個人,並非什麽罪過。


    就象自己九年來,與長孫明月之間牽絆著,互相惦念,又相互傷害著。


    誰能分出,對,亦或是錯?


    ……。


    時間過得很快。


    李沐在東湖湖畔享受著天倫之餘,也經常微服巡視杭州、越州各縣。


    與當年李沐離京來杭州府任吳王時,路上見到的襤褸爛衫不同,李沐現在看到的是一片祥和。


    百姓們臉上的笑意,是怎麽也掩蓋不了的。


    每戶的土地充足,農稅一降再降。


    閑瑕之餘,還可進工坊做工,賺些散碎銀子。


    更重要的,是百姓心中有了希望。


    三年後,農稅還會降,還日子就會更好。


    家中的稚子,已經去了學堂,來日不定就能中個進士。


    那可是祖墳冒輕煙的大事。


    人,心中有了希望,就會產生強大的力量。


    而這種力量能傳染給身邊的人,越傳,越旺。


    早稻的秧苗已經種下,收獲就在不遠。


    李沐甚至親自中蹲在長孫明月的小院,種了一分早稻。


    每日精心嗬護,看著它從嫰綠變成青綠,而後抽黃。


    心中的喜悅,不下於看著孩子“呀呀”學語。


    這種發自心中的愉悅,不是用權力和金錢可能替代的。


    這,是真正的歡喜。


    可李沐怎麽也沒想到,他看不到早稻的收成。


    長安急遞的消息,讓李沐不得不放下所有事,迴京。


    魏征病危。


    韓仲良病重。


    這二人,可以說是如今大唐朝堂中兩根棟梁,棟梁將倒,焉能不危?


    孩子,必須帶走。


    大唐的皇長子,豈能流落民間?


    看著長孫明月心碎欲裂的眼神,李沐狠下心,轉身。


    身後傳來長孫明月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許青雲和幾個奶娘默默地跟在後麵。


    從離開這座小院,她便不再是臣,而是妃。大唐皇帝的妃子,一個產下皇長子的母親。


    ……。


    迴到長安,李沐先去了鄭國公府,看望魏征。


    沒有選先去韓仲良府上。


    倒不是因數李沐厚此薄彼,也不是因為這二人在李沐心中份量不一。


    而是一個病危,一個病重,程度有所不同。


    再見到魏征時,李沐已經有些不認識他了。


    雙目緊閉,皮包骨頭,甚至連氣息都似乎停止了。


    消瘦到如此程度,恐怕藥石無醫。


    魏征的夫人裴氏泣道:“我家夫君已經不言不語三天三夜,憋著一口氣,就等陛下前來……。”


    李沐的眼睛中有淚滴落。


    他上前拉住魏征那骨頭嶙峋的手,在魏征耳邊喊道:“魏愛卿……魏卿,朕來看你了。”


    說來也怪,紋絲不動的魏征,此時雙目眼瞼開始抖動。


    他緩緩地張開眼,眼神漸漸聚攏。


    “可是陛……陛下,你終於迴來……了,讓老臣等得好……辛苦。”


    李沐趕緊道:“魏愛卿先不急著說話。禦醫……快傳禦醫。”


    “不。”魏征一把拽住李沐的手。


    很用力,甚至讓人懷疑,就算是正常人,也沒這麽大的力量。


    “陛下,不必費事了。老臣自知大限……將至,有些事,還須與陛下有個交待。”


    李沐明白,這是迴光返照了,於是揮揮手,屏退了所有人。


    “陛下,臣走之後,禦史大夫之位可有人選?”


    “還須魏卿斟酌。”


    “高季輔。高季輔可任禦史大夫。此人是幹臣、諍臣。”


    李沐點點頭,“依卿所言,隻是如今韓相也病重,萬一……這皇家銀行大總管之位,魏卿可有人選?”


    “馬周。他追隨陛下日久,可用。”


    “那工部尚書之位,又該讓何人繼任?”


    “閻立德兄弟二人,皆可。”


    “可工部尚書,兼著內閣大臣之位,馬周一旦卸任工部尚書,豈不失了內閣大臣之位?閻立德兄弟任工部尚書還能勝任,入內閣……恐怕勉為其中難了吧?”


    魏征怔怔地看著李沐,“內閣是按陛下心意組建的,更改規則,豈不是陛下一句話的事?”


    李沐恍然,點頭應道,“好。皆依魏卿。”


    魏征見李沐一口答應,便鬆了一口氣,“臣要走了,陛下保重。”


    李沐哽咽道:“魏卿……朕恨之前為何不善待於你啊。”


    “不,不。陛下與臣有大恩德。若非陛下把臣從迷茫中點醒,重新投歸先太子麾下,臣今日如何去九泉之下,麵對先太子?臣無恨亦無悔,能助陛下重新收拾山河,臣無憾。隻是臣恨為何不晚生三十年,可以看見大唐滅突厥之盛事。”


    “臣膝下四子,皆是天資魯鈍之人,不可重用,望陛下不要因為臣的離去,而破格擢升他們。”


    李沐道:“魏卿放心,能用則用,不能用,朕會賞賜他們錢財,讓他們好好過日子。”


    “那就好,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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