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此次敲打,果然再沒發生過不經稟告就擅自入室的事。而白露,自那之後,關係與金簪明顯疏遠了許多,雖然做事也還盡心盡力,卻不像從前那般愛說愛笑了,沒事就躲在屋子裏做針線,輕易不出去。

    明菲也不管她,隻悄悄吩咐薛明貴,在眾管事中挑選合適的人,將名單送上來,慢慢斟酌不提。

    到了嬌桃的兒子滿月頭一日,明菲便與薛亦青收拾了東西,準備第二日一大早就前往鄉下。薛亦青見天氣極好,興致勃勃地道:“明日表哥是騎馬的吧?”

    明菲點頭:“如果天氣好,多半是騎馬。”

    薛亦青眨了眨眼,揪住她的胳膊:“嫂嫂,你可騎過馬?”

    這可憐的娃關瘋了,明菲抬眼看著她,笑著搖頭:“不曾。”

    薛亦青拉著明菲的手臂直晃悠:“嫂嫂,你讓表哥教我們騎馬好不好?”

    話音才落,娥媽媽已經驚慌失措地叫起來:“使不得,使不得,那馬哪是女人騎得的?”

    薛亦青板起臉來:“怎麽就騎不得?蕭慈姐姐還騎著馬到處做生意呢!她能做得,我為什麽就做不得?”

    娥媽媽道:“她是沒法子,要不她定然也不肯拋頭露麵。小姐你身子又不好,怎能和她比?”

    乖乖女薛亦青突然咆哮了:“我就要騎,偏要騎!從小到大,你們不許我做這樣,不許我做那樣,我從來都不敢給你們添麻煩,都是一一聽從,我不過就是想騎騎馬,嚐試一下,憑什麽也不讓我騎?”說完將娥媽媽一推,轉身往外跑了。

    “小姐!”娥媽媽嚇得夠嗆,不顧儀態,提了裙子就要追出去,明菲攔住她,“讓我去。”

    薛亦青身子弱,不過跑出明菲的院子就再也跑不動,生氣地尋了個角落,對著牆角生悶氣。

    明菲扶住她的肩頭,笑道:“不就是騎個馬嗎?等到了莊子裏,咱們尋了寬敞的地方,讓你表哥牽著給你過癮就是了。”

    薛亦青撅著嘴,憤憤不平地撕著冬青樹的葉子:“我忍了她很久了,從小就管這管那的,這日子過得真沒意思。隻要有她在,我就沒順心的時候。那日老道長也說了,要我適當活動,她倒好,成日拘著我,沒病也養出病來了。”

    明菲故意道:“對,她實在太可惡了。咱們不理她,不要她跟我們去莊子裏。不管她怎麽說,都不要。然後讓你表哥把她送迴去,讓家裏另外派個懂事的媽媽來。”

    薛亦青不說話,半晌方道:“還是算了吧,真送迴去,她會被人笑的。不要她跟著去莊子裏,讓她曉得厲害就行了。她除了這個以外,對我還是很好的。”

    還是舍不得呢。明菲笑道:“既然老道長都說了要你適當活動,你為何不好好同她講道理,非要生氣自己跑出來呢?”

    薛亦青紅了臉:“我光顧著生氣,沒想到這個。”

    明菲牽了她的手慢慢往迴走:“努力不讓自己給別人添麻煩固然很好,但也要把自己的真實想法說給別人聽,努力說服別人達到目的,不然憋壞了自己,豈不是得不償失?”

    薛亦青低著頭道:“家裏人對我很好,從小我屋子裏的東西都比哥哥嫂嫂、姐姐們的好,他們誰也不嫉妒,想方設法逗我開心。爹爹身體不好,娘很忙,哥哥嫂嫂也有自己的事,我不敢給他們添麻煩。”

    明菲聽得歎氣,愛憐地捏捏她的手,“傻瓜,他們都希望你開心,你如果不開心,他們為你做的一切就都白做了。所以現在也好,將來也好,你要做的就是讓自己過得開心,才對得起他們。”

    薛亦青使勁點點頭:“我記住了。”

    “明菲,你趕緊替我收拾東西,我馬上就要去撫鳴一趟。”龔遠和氣喘籲籲地從外麵快步走進來,“我明日不能陪你們去莊子裏了。”

    “怎麽啦?”明菲拍拍垂頭喪氣的薛亦青,快步跟了他進屋去。

    龔遠和低聲道:“鄧家出事了。我怎麽地,也得跑一趟撫鳴。就算是管不了男人,也要讓女眷們少吃點苦頭。”

    明菲趕緊叫金簪去幫他收拾衣物,自己去開了裝銀票的箱子:“要帶多少?”

    龔遠和默默盤算一番,道:“先給我一萬兩。若是不夠,我又讓人來拿。”

    明菲想了想,又給他多裝了一萬兩的銀票:“多帶著點,以防萬一。”崔吉吉要進宮,崔憫必然會想法子給她準備一些稀罕的珠寶等物,明菲想到此,猶豫著把手放到了裝著祖母綠的那隻箱子上,“還有這個也帶上,興許用得著……”

    見龔遠和的眼神明滅不定,她垂著眼道:“其實我也不是就舍得拿出來,我隻是想要你心裏好過一點。”親生父親算計自己的家財,而鄧關卻舍得把三分之一的家產托付給他,龔遠和雖然拒絕了他,但這份信任,卻不是銀子和珠寶可以衡量的。錢可以再賺,而這樣的人,這一生興許就隻能遇上一個。

    龔遠和歎了口氣,很堅定地按住她的手,低聲道:“用不著這個。鄧家的這些好東西隻會更多,崔憫若是有心,一定會自行留下。這個是我給你的,就留著給你。”

    明菲見著這東西時的那種喜愛之情,他還記得很清楚,可是她卻願意拿出來給他,隻為了滿足他的心願,讓他快樂一些,還有這銀子,知道她大方,卻不知她如此大方。鄧家遇到這種事,其他人躲避不及,唯恐惹禍上身,她卻不多問他一句,也不怪責他,隻是默默地支持他。

    這就是他的妻子,那個要和他過一輩子,生兒育女的人,看著明菲安安靜靜的表情,龔遠和隻覺得心口熱乎乎的,一股看不見摸不著的力量,從那裏開始,沿著他的經脈和血流,源源不斷地流向四肢百骸,讓他精神百倍。他扶著明菲的肩頭,一字一頓地說:“你放心,無論如何,我一定不會給家裏惹任何麻煩,我要和你好好過一輩子。”

    明菲心頭一暖,笑道:“我相信你。”

    明菲是第二日去莊子的途中,才詳細得知事件經過的。

    崔憫在夜裏帶了官兵衝入鄧家,抄家拿人,把鄧家的成年男丁盡數打入死牢,發了海捕文書通緝鄧關兩個外出的兒子。在鄧家的地窖裏搜出白銀五十萬兩,黃金二十萬兩,金銀器皿若幹,又在鄧家的幾個貨倉裏清繳私鹽幾千引。與此同時,都轉運鹽使司、鹽課提舉司領頭的幾個官員統統跟著倒了大黴,抄家的抄家,打入死牢的打入死牢。

    緊接著,以雷霆之勢,同時在撫鳴治下的各府縣查抄了一批參與販賣私鹽,比較顯眼的富戶,繳獲銀錢、私鹽若幹,大大地充盈了國庫。剩下的若幹小魚小蝦被嚇破了膽,望風而逃,崔憫也不去追,輕輕放過。

    此案轟動一時,崔憫一舉成名,人送外號:“催命閻王。”第二年春天,他如願以償地登上了撫鳴布政使的位置,當然,此是後話,暫且按下不表。

    卻說明菲帶了薛亦青到了莊子裏,虞祝與嬌桃高興得不得了,將新生兒抱出來給明菲看,請明菲幫著起名,明菲百般推辭不過,隻能是起個乳名應應景,因見他白白胖胖,虎頭虎腦的,於是很沒創意地起了個“虎頭”,卻得到虞祝與嬌桃不要命的稱讚,羞得她差點沒半途而逃。

    第二日,明菲特意叫虞祝準備了兩匹性格溫順的小馬,與薛亦青二人分別騎了,再由人牽著,慢慢往種枇杷的園子去看枇杷花。

    娥媽媽雖也還是跟了來,但有了上次的經驗教訓,又被薛亦青用老道長說應該如何,老道長交代務必怎樣,不然這藥效不能充分發揮的話唬著;明菲又再三向她保證,定然不會出什麽事,隻有薛亦青的心情好,身體才會好的話哄著,雖然心裏不讚同,仍然默認了薛亦青騎馬的事實。

    隻是她到底不放心,眼睛也不眨地緊緊跟在薛亦青的馬後,一見有點風吹草動,就一驚一乍的,惹得眾人好笑不已。直到薛亦青生氣,恐嚇她小心驚了馬,她才算是閉了嘴。

    嚴格說來,枇杷花並不怎麽好看,哪怕就是連片的開放,也比不上其他花樹,隻不過冬天裏花少,又有香味,也就可以一觀了。饒是如此,薛亦青仍然興致高漲,小心翼翼地下了馬,拿了嬌桃事先給她備好的籃子,指揮著眾人摘枇杷花做茶。

    明菲心中掛懷龔遠和,沒多高的興致,卻也隻能強打起精神陪笑,隻恐因自己個人的原因,掃了大家的興致。幸好花婆子一直陪在她身邊,絮絮叨叨地說許多莊子裏的趣事,讓她的情緒輕鬆了許多。

    薛亦青猶如放出籠子的鳥兒,玩得不亦樂乎,平時蒼白的臉上也透出紅潤來。娥媽媽生怕她出汗浸濕衣服,又引發病,幾次想上前去勸,又恐她發脾氣,隻得向明菲求救。

    薛亦青倒是很痛快地答應迴去,一路上笑得無比燦爛,不住感歎她太快活了。想到過不了多久,家中就要來接她迴去,這種日子從此不會再有,不由黯然神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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