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廷鈞道:“是在這裏吃?還是到前麵吃去?”


    玉煙燙著一張小臉,道:“到前麵去!”


    身後,是沈廷鈞窸窸窣窣穿衣的聲音。


    玉煙美美的泡了一會兒,就聽見細微的腳步聲傳來,以為是沈廷鈞去而複返。等了半天,卻也不見動靜。


    迴頭,一個陌生的丫鬟正抱著衣服等候在那裏窠。


    玉煙蹙眉,道:“他呢?”


    丫鬟福了福身子,道:“王爺有事!吩咐奴婢來伺候玉主。旆”


    “有事?”玉煙挑眉,溫泉浴便再也沒有了先前的興致。起身,結果丫鬟手中的衣服一件件穿上。“可是莊裏來人了?”


    丫鬟道:“是!來了好多官兵,將山莊圍住了。玉主好美!”


    玉煙擦拭著頭發,毫不謙虛道:“等我折騰掉了這道傷疤,你會覺得更美。”


    丫鬟沒想到她會如此直接,一愣,旋即笑了,道:“是!奴婢幫玉主梳頭吧!”


    玉煙打個噴嚏,道:“你還是先幫我準備吃的吧!”


    丫鬟道:“玉主放心,王爺已經吩咐好了。”


    玉煙就在丫鬟的引領下,到了前麵。


    所謂的後麵前麵隻是相對的,前麵就是她和沈廷鈞剛才相處的房間。隔了一道門,後麵就是溫泉池,被圈在了一個大約一百平米的房間裏。


    這個沈廷鈞,不但會故弄玄虛,還真是會享受啊!


    這樣子好的地方,居然可以閑置半年不來一次,這古代的人究竟是怎麽想的?


    待到冬天再來臨的時候,她得想法子把這裏開發一下才行。


    任玉煙再怎麽思想先進,看向榻的時候,臉上的溫度還是控製不住的上升。


    上麵沒有皺褶,顯然是已經換過了。


    竹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玉煙搶上前,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沈廷鈞走了進來,在她身邊坐下。看看她,歎了口氣,拿起筷子,“你慢點兒吃!又沒人跟你搶。”


    玉煙道:“你不是來跟我搶的嗎?”


    沈廷鈞就將拿起的筷子又放下,道:“好!我看著你吃,總行了吧?”


    玉煙搖搖頭,沒有半點兒放慢的意思,嘴裏含著食物,含混不清道:“你不吃,是傻了!呆會兒若是有人闖進來,被奪了筷子,那才悲催呢!”


    沈廷鈞道:“悲催到底什麽意思?”


    玉煙道:“聽字麵意思就好了,悲傷加催人淚下。”


    沈廷鈞就笑了,道:“好牽強!”看一眼丫鬟,“你先下去吧!”


    玉煙奇怪的看著他,道:“幹嗎把她支走,可是有悄悄話對我說?”


    沈廷鈞的臉上就現出被人戳中心事的表情,道:“咳咳!那個------玉兒,畢竟是第一次,我該好好陪陪你的。”


    玉煙就扔了筷子,道:“然後?”


    沈廷鈞抬手,擦去她唇角的飯粒,道:“如果可以,我寧願與你在這裏廝磨三天。”


    玉煙就起身,走到門口,道:“好吧!咱們迴去!”


    沈廷鈞就走過來,從後麵抱住她,道:“玉兒,我會補償你的!”


    “不用!”玉煙任他抱著,“你隻記得,下次要和我說悄悄話或想這般親熱的時候,不用把下人支走。”


    沈廷鈞扳過她的身子,道:“我還以為------”


    玉煙翹起嘴角看著他,道:“以為什麽?以為我會趁機提條件要你負責嗎?”


    沈廷鈞道:“你是個不吃虧的呀!”


    玉煙魅惑的一笑,道:“你傻啊!此事本就是你情我願的事,我並沒有覺得自己吃虧,莫非你覺得賺了我的便宜?”


    沈廷鈞當場傻住,他真的以為她會趁機提條件的,大康朝的女人不都是那樣子嗎?一旦逮著機會,絕對會要物要地位。


    她居然用了個“你情我願”,而隻這四個字,已經讓他心花怒放。


    “你這個女人!”沈廷鈞慨歎,牽起她的手往外走。


    玉煙道:“來人不可能是皇上派來的。”


    沈廷鈞就停腳,看她一眼,道:“為何?”


    玉煙道:“我下令剁掉了賈夫人的一根手指,又逮著了賈鵬程。賈家自然是一團糟。那麽,宮中的那個貴妃娘娘會沒有反應嗎?”


    沈廷鈞蹙眉,道:“你是說桃妃會拴住皇上?”


    玉煙道:“皇上聽聞此事,必然會震怒。但是桃妃畢竟不是一般的女人,不然也不會年紀輕輕就爬上貴妃的寶座。別忘了,她的肚子裏可是有一個金疙瘩的。”


    沈廷鈞道:“那是你對皇上不夠了解,他不會任由婦人幹政的。”


    玉煙道:“那是你對女人不了解。桃妃隻需先行跑到皇上麵前請罪,怒娘家人不爭,然後來個身體不適,比方說暈倒什麽的。皇上肯定就會立刻心軟,然後守在她身邊挪不動腳步。”


    沈廷鈞道:“會這樣子嗎?她不該跟皇上哭訴,然後保她的親弟弟嗎?這才是人之常情啊!”


    玉煙道:“賈鵬程在乎人之常情了嗎?他若在乎,就會乖乖就範,我又怎會要了他母親的手指。”


    沈廷鈞道:“他隻是在賭你的婦人之仁。”


    玉煙道:“那你要不要跟我賭?咱們就看看那桃妃的狠絕能到什麽程度。”


    沈廷鈞摸摸她的頭發,皺了眉頭道:“還不是太幹,仔細著涼了。來人,去取帶帽子的鬥篷來。”


    院外就有腳步急速離去的聲音。


    玉煙道:“我可以理解你這是不敢跟我賭嗎?”


    沈廷鈞想的卻是該交代王叔在這個住處多放些女人的衣物之類的東西。“我對那桃妃雖然也是看不順眼,但是,宮中的女人的目的都差不多。她們肯進宮伺候皇上,努力爭取上位,為的不過是家族的利益。”


    玉煙道:“我沒說桃妃要舍棄家族的利益呀!隻是,那是個狡猾的。與皇帝朝夕相處,早就摸透了皇帝的心性。如果在皇上盛怒的時候,去硬碰,怕是會弄巧成拙。倒不如以退為進,再做謀略。”


    沈廷鈞奇怪的看著她,道:“你對那個桃妃似乎很上心呢!”


    玉煙道:“因為她比那個柳煙有些腦子,算是個不錯的對手。”


    沈廷鈞道:“她的男人是皇上,你的男人是王爺,你們之間並沒有什麽衝突啊?”


    沒有衝突,何來的對手?


    玉煙邪邪一笑,道:“你以為,我們女人之間隻有為了男人才會爭鬥嗎?賈鵬程為何會對我動手,你可想過了原因?”


    沈廷鈞握著她的手就稍稍用力,道:“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因為我所從事的事,而連累於你。”


    玉煙歎氣,道:“從十六年前開始,命運交織的那一刻起,一切就都已經注定了。”


    當初在昭縣的賈府,她預測柳煙的死與眼前的這個王爺有關,隻是戲耍的成分多一點兒。現在看來,那時的戲言已經漸漸成真了。


    她越來越有理由相信,柳煙的死應該與他脫不了關係,也可以說,就是死於跟他的婚約。


    沈廷鈞道:“什麽十六年前?什麽命運交織?”


    玉煙就抬手彈他的腦門,道:“笨男人!”


    沈廷鈞就吹胡子瞪眼,這可是他用來對付她的招數啊!沒想到她不但這麽快就學會了,而且還用在了他身上。


    丫鬟拿了鬥篷來,沈廷鈞順手接了過去,親自為玉煙披上。


    玉煙看看天色,居然已是日薄西山。


    兩人走到拱橋上,沈廷鈞道:“你那聰明的小腦袋再猜猜,來人是誰?”


    玉煙道:“應該也不是雲竹。”


    沈廷鈞道:“理由!”


    玉煙道:“他親手剁掉了賈夫人的手指,就算皇上不找他的事。皇後那邊怕是也不消停了。所以,他現在應該是焦頭爛額才對。對你這邊的事,就算想管,怕也是有心無力了。”


    沈廷鈞蹙眉,道:“皇後出事了?”


    玉煙道:“拖了這麽久,她也該出事了。”


    沈廷鈞道:“玉兒,宮中的那些個女人,都是身經百戰的,哪個都不是善茬。所以,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不要與她們之中的任何一個有瓜葛。”


    玉煙道:“除非你現在就帶我浪跡天涯,從此不問俗事,沈廷鈞,你能做到嗎?”


    沈廷鈞用力的捏她的手,道:“待清算官場案子一結,我就帶你離開。遊遍天下,隻我和你!”


    玉煙微微一笑,道:“大康朝損失良將,肯定會罵我是千古禍國紅顏的。”


    沈廷鈞道:“我覺得此罵名,你完全可以擔得起。”


    玉煙就在他的胳膊上擰了一下,道:“快走吧!你父親怕要等急了。”


    沈廷鈞齜牙咧嘴了一下,道:“為何來的不是我母親?”


    她居然猜到了!他相信剛才來伺候她的丫鬟對於來人是不知情的,她能一口喊出是他父親,腦子已經將所有的人過濾了一遍。雖然知道她的謀略異於常人,但每一次來臨,卻還是忍不住驚訝。


    玉煙道:“你母親可是護國公主!六豐樓那個爛攤子,恐怕也隻有她能鎮住了。說到這裏,你帶我不管不顧的私奔,好像有點兒不太負責任啊!”


    沈廷鈞眉頭緊鎖,道:“這都是你逼的!你都快嚇死我了,你知道嗎?”


    玉煙就低頭,吐了吐舌頭,觸他的眉頭絕不是明智之舉。


    玉煙主動拉起他的手,往莊外走。


    能調動官兵的,也就隻有他那個將軍爹了。猜測應驗,不過如此簡單。


    玉煙上前,給沈瑸行禮,道:“將軍費心了!”


    沈瑸道:“勿需多禮!玉煙,你可知道京城之中已經亂成一鍋粥了嗎?”


    玉煙道:“粥總要煮爛了才好喝。”


    沈瑸道:“好!那你就把你煮的這鍋爛粥趕緊迴去處理了吧!”


    玉煙道:“是!冤有頭,債有主,玉煙這就迴去清算。”


    沈瑸就拿眼瞪沈廷鈞,道:“臭小子!跟著玉煙學著點兒,脾氣別那麽擰。”率先上馬,帶著官兵揚長而去。


    玉煙和沈廷鈞告別了王叔,追了上去。


    沈瑸的最後那句話,讓玉煙心裏犯起了嘀咕。定是沈瑸讓他們迴去,沈廷鈞頂了他。


    身後的這個男人行事的確任性了些,但是她喜歡。


    “玉兒,你放心!一切有我!”沈廷鈞用力的抱緊她。


    玉煙就翹起嘴角,有他,就能萬事大吉嗎?但至少有他,她做什麽心裏都是有底的。


    沈瑸直接迴了公主府。


    沈廷鈞他們則到了六豐樓。馬在樓前停住,樓裏已是燈火通明。


    沈廷鈞與玉煙對看一眼,道:“我相信那幫人已經被我母親關進了天牢。”


    玉煙道:“那的確是他們的歸宿。”


    沈廷鈞道:“我對賈鵬程是他們的頭目這件事,至今還無法相信。”


    玉煙道:“你說,獵殺組織還有沒有餘黨?”


    沈廷鈞道:“你如此驚心的布局,還沒有將他們一網打盡嗎?”


    玉煙道:“一個在暗處經營了多年的組織,怎麽可能說覆滅就覆滅呢?”


    沈廷鈞道:“我連夜去審賈鵬程!”


    玉煙道:“人就在那兒,你還擔心他跑了不成?來吧!先來認識一下我的救命恩人!”


    玉煙拉著沈廷鈞往裏走,正好碰到薛梅往外走。


    薛梅的眼睛一亮,道:“主子,你迴來了!”


    她這一喊,裏麵的人就全都圍攏了來。


    忍冬更是上來就抱住了玉煙的胳膊,竟是喜極而泣。


    玉煙就拍拍忍冬的肩膀,道:“是王爺帶走的我,又不是歹人帶走的我,你們看到我,至於像久別重逢,甚至我是死而複生的嗎?”


    忍冬道:“奴婢算是發現了,主子哪次不把我們嚇個半死,不算完。”


    玉煙笑笑,道:“你們是第一天跟我嗎?迄今為止,有我鎮不住的場嗎?”


    忍冬就破涕為笑。


    沈廷鈞就無奈的歎息,他的女人還真夠自大的,當然了,也是有驕傲的資本的。


    玉煙看看,柳雪安靜的站著,卻少了兩個人,問道:“丹若和百結呢?”


    忍冬道:“百結受了驚嚇,我讓丹若送她先迴府了。阿楠少爺不是還在府內嘛,對那孩子也是不放心。她們倆迴去,也好照應一下。”


    沈廷鈞看向外圍,府裏的那些個他是熟悉的,阿牛也算是玉煙的心腹,再有就是那五個虎背熊腰的男人算是陌生的了。


    玉煙拉他過去,道:“五位哥哥今兒個辛苦了!我來介紹,這位是平祝王爺!沈廷鈞,他們五個就是我在昭縣時相認的五行哥哥。”


    五行衝著沈廷鈞抱拳施禮。神情上就都有些局促,畢竟他們曾經可都是賊啊!而眼前這個,怕是專門捉賊的人!


    如果不是遇到了玉煙,他們這一輩子怕是都見不到一個王爺吧!而且還得到了這個王爺的頷首迴禮。


    金大道:“玉煙喊我們一聲哥哥,當真是折煞我們了。你現在可是平祝王府的玉夫人啊!”


    玉煙道:“哥哥何出此言?若非哥哥們三番兩次相救,玉煙怕是早已不在人世了。他日就算玉煙真成了平祝王府的王妃,玉煙與哥哥們的情分也不會變。”


    沈廷鈞道:“玉兒生性隨意,不喜拘束。五位壯士,就不必拘禮了。”


    火四咧嘴笑道:“我就說嘛!小煙子永遠都是小煙子!從在昭縣的大牢中第一次見麵,我就知道她是個投脾氣的。”


    木二道:“火四,別亂說話!”


    昭縣的大牢豈是隨隨便便能提的嗎?一旦掀了老底,他們失去自由不說,怕是要連累玉煙呀!


    火四就搓手嘿嘿笑。


    玉煙道:“木二哥心思太縝密了!玉煙佩服啊!”


    木二道:“哪裏!還是玉煙妹子冰雪聰明啊!”


    “就是!”一向不善言辭的土五道,“昨日在俱全樓,玉煙的表演連我都給鎮傻了!”


    這土五,正是俱全樓的店小二阿土。


    薛梅恍然道:“原來主子昨日在俱全樓,牛肉裏挑毛,是故意的呀!屬下當時隻是覺得阿土麵熟,卻原來在淩岱山見過的。”


    沈廷鈞不喜歡這種被排除在外的感覺,皺了眉頭,道:“怎麽迴事?”


    玉煙看向外麵,道:“春天風大,把門關上吧!咱們去二樓說!”


    阿牛很是激靈,趕緊跑去關門。


    一行人到了二樓,忍冬為大家奉上茶水。


    玉煙緩緩道:“今日刺殺之事,是這六豐樓的原老板曾安透露給我的。因為他長期在俱全樓放有眼線。如果此次行動與俱全樓有關,那麽我的心中就很有底了。因為五行哥哥就在那裏!”


    薛梅道:“屬下與主子算是寸步不離,但主子什麽時候跟五行接上的頭,屬下竟然一點兒都不知道呢!”


    沈廷鈞抿了嘴巴,道:“是不是你落水以後的事?”


    玉煙搖搖頭道:“在那之前!五位哥哥落腳於每心庵,後來我派人去接,卻是撲了個空。沒想到,六豐樓改名當日,去了一趟俱全樓。高飛當時等附送的時候,有人塞了張字條。”


    水三小聲道:“是二哥讓我做的!上麵隻寫了兩個字,我當時以為他就是瞎胡鬧。”


    木二道:“你那個笨腦袋,哪會知道玉煙的聰明。”


    玉煙道:“‘六安’兩個字,的確寓意頗深啊!雖然是緊跟著‘六豐’來的,但是應該跟六豐樓沒有關係。那麽這六會指什麽呢?聯想到你們的失蹤,我就想到了你們六個人。說到這裏,小六現在哪裏?”


    那兩個字就是要對她報平安的!說到這一點兒,這五個人雖是草莽英雄,卻也算是有勇有謀的。


    “玉煙!”金大站了起來,其他四人也都跟著站了起來。


    玉煙驚訝道:“莫不是小六出事了?”


    金大看一眼木二道:“還是你來說吧!”


    木二輕咳兩聲,道:“此事說來話長。”


    玉煙道:“那就從離開每心庵說起吧!”


    木二道:“好!大年初一那日,你離開每心庵後,小六就開始不安分。說你在京城會有危險,說什麽都要進京。”


    “等等!”沈廷鈞出聲阻止,“小六又是誰?”


    玉煙道:“小六是我曾經的仆人!”


    “曾經的?”沈廷鈞疑惑,“既是仆人,那你為何不帶在身邊?”


    玉煙道:“沈廷鈞,到了現在你還不明白嗎?我為何一直戴著麵具示人,僅僅隻為遮醜嗎?你覺得我是在乎美醜的人嗎?”


    沈廷鈞道:“你曾經的身份是不能公開的?”


    玉煙道:“你慢慢琢磨吧!木二哥,你接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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