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這偌大的懷遠侯府,宋玉珠向來是橫行霸道的,唯獨對兩個人還有所顧忌,一個是母親王氏,一個就是她二哥宋玉洪。


    誰人都知榮輝疼她寵她,不論是主子還是下人,見了宋玉珠都是堆笑三分,心想著雖然宋玉珠少不經事,但給她留個好印象總不是壞事,等她長大了,知道誰人曾待她好過,將來在老爺麵前美言幾句,那還愁什麽前程。


    是以,宋玉珠本就非一般人,又被人刻意討好時時遷就著,日子過的那叫一個稱心如意,未經曆風雨的花朵總是稚嫩的,宋玉珠這樣萬事不愁的過日子,人情世故方麵自然是欠缺。


    這也正是王氏一直以來擔心的地方。


    長女玉蓮就是個大姐頭不服軟的性子,過剛易折,在婆家日子也不舒心,這也是王氏的一塊心病。


    女兒都是要嫁人的,在自己家嬌寵萬千也就罷了,但嫁了人不在自己眼前,自家的骨肉自家疼,誰還能慣著她縱著她呢?如果性情不好,再沒幾分手段,下半輩子日子就難過了。


    王氏就那麽兩個親生女兒,一個的路已經夠不平順,另一個再這麽下去恐怕要走玉蓮的老路,每每想到玉蓮迴娘家時那一臉憤恨的模樣,王氏就心肝劇裂,生怕她小女兒重蹈覆轍。


    但宋輝太過驕縱宋玉珠,比當年的玉蓮有過之而無不及,打不得罵不得說不得,再這麽下去,非得把宋玉珠養廢了不可,王氏不止一次提醒過宋輝,可誰知宋輝卻道,“我宋輝的女兒就算是一無是處又如何,我養著她一輩子就是,非要拿條條框框束縛她,將來送去婆家受委屈麽?”


    王氏冷笑,“你說的倒好聽,哪個男人不喜溫柔解意的,我就是從小被寵著長大的,現在嫁到你們宋家來,還不是照樣看你的臉色?”


    王氏每逢這般諷刺,夫妻兩人總是以不歡而散告終。


    說來也是,宋輝如今頗得聖上器重,聖上更是有意讓他監管鹽務的差事,這可是肥的流油的美差,足以見聖上扶植宋家的決心。


    宋輝在朝野上春風得意,平日說話也漸漸狂了起來,王氏心裏擔憂,總是想勸勸宋輝收斂鋒芒,隻可惜她說話向來不中聽,最後反而惹了宋輝不快。


    兩個兒子已經長大,王氏把兩個兒子叫到跟前說話,宋玉和聽後沉默半晌,“還是母親想的周到。”


    宋玉洪則不以為然,“母親多慮了吧,皇上器重咱們宋家是好事。先帝多疑,一直對咱們這些開國元將的後人多有忌殫,爵位?說的好聽,聽起來尊貴,卻一點實權也沒有。”宋玉洪頗為不服氣,“轉而去器重那些寒士子弟,他們會幹什麽?吟風弄月寫詩作畫,有用嗎?別說保家衛國,有一樣正經的能用在治國上嗎?”


    宋玉和是徹頭徹尾的文人,喜舞文弄墨,忌打打殺殺,和玉洪的性子截然相反,此時聽玉洪這般說,總覺得宋玉洪這一番牢騷是把自己也帶進去了,臉色也有些不悅了。


    宋玉洪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咳嗽了兩聲,道,“母親也不用杞人憂天,父親在朝野浸染多年,官場法則他懂的比我們多,我們也不用太過操心,前兩年八王叛亂,父親當時可是拚盡家財支持聖上的,現在聖上迴報了點甜頭,多正常的事。”


    宋玉和和王氏對視了一眼,眼中盡是無奈。


    宋玉洪走過去親昵的勾住王氏肩膀,“母親啊,要我說,你別總給父親沒臉,有時候也得學學那林氏,看她一張巧嘴,死人都能說活了,把父親哄的夜夜……”


    宋玉洪一提林姨娘又戳到了王氏的痛處,她狠狠剜了玉洪一眼,玉洪倒也算機靈,忙改口道,“我又說錯話了,林氏那點子手段上不了台麵,母親身份貴重,林氏哪能和母親相提並論。”


    王氏指了指玉洪,“你啊你,腦筋向來轉的快,就是不用在正途上。你妹妹也是,時傻時精的,你們兩個讓我有操不完的心。”說完,王氏歎口氣,也看了玉和一眼,她其實少說了一個,玉和又能省心到哪裏去呢。


    而玉和收到王氏的眼神,心裏也清楚自己才是最讓王氏頭疼的那個,默默的轉過了視線。


    氣氛陡然尷尬起來,玉洪嬉皮笑臉對王氏道,“船到橋頭自然直,大哥行事向來穩妥,自己肯定知道輕重,大嫂又體貼周到,假以時日,定能讓母親早早抱上乖孫,你也別逼的太緊,男人嘛!哈!”


    王氏被玉洪逗笑了,玉洪接著道,“至於小妹,隻不過是小孩子脾氣,慢慢□□,肯定又是名媛淑女,對了,不是聽說請來個老先生教小妹讀書寫字麽,慢慢開化,總能開竅。”


    不提趙老先生還好,一提王氏又滿臉憂色。


    每天都有人給王氏匯報兩個姑娘念書的情況,然而宋玉珠的狀態實在是不理想,樣樣都落在宋玉彤後麵,王氏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你們兩個做哥哥的,平時也要多關心關心玉珠……”


    玉洪知道王氏又要念叨了,忙做出捶肩奉承狀截住王氏的話頭,“母親說的很有道理,是兒子疏忽了,主要是我前幾天剛從鬆露馬場迴來,累的骨頭快散架了,也就沒來得及看看小妹,我現在就去,好好’關心’一下我家珠珠!”


    說著,玉洪就要躬身告退,王氏哭笑不得的叫住他,“你等等!”


    玉洪停在門口,轉過臉。


    王氏問,“你和祁煊不是走的很近麽,我托你辦的事,怎麽樣了?”


    玉洪完全把這事忘了,但怕王氏生氣,還是應付道,“他說他做不了祁瑜的主,我再和他搓摩搓磨。”


    “祁瑜人在慈壽寺休養,你們是同年吧?找個機會和他結交,探探他的意思。”


    玉洪苦著臉,“不就是一幅畫嘛……”


    王氏道,“你外祖父的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


    “成,我有空去看看。”他痛快答應下來,大搖大擺的去了宋玉珠的院子,這沒幾步路,就又把王氏囑托的事拋在腦後了。


    宋玉珠抱住李媽媽的胳膊,撒嬌道,“別去叫二哥哥過來。”


    李媽媽看見宋玉珠這副犯怵的樣子就覺得好笑,他們家三姑娘不怕老爺,不怕倒少爺,倒害怕性子最活潑的二少爺。


    “好,好,好。”李媽媽笑著說,“那我帶你去你嫂嫂那裏如何?”


    宋玉珠想到一去荊襄那裏,免不得又要被逼著念書,於是怯怯的搖搖頭,誰知正在此時,門外傳來熟悉的爽朗的聲音。


    “玉珠!玉珠!”


    宋玉珠一聽見這個聲音嚇的魂飛魄散,忙四下找地方躲著,還對李媽媽特意交代,“就說我不在啊。”


    宋玉洪進門,李媽媽哭笑不得的給宋玉洪行了個禮。


    宋玉洪四下望了望,一下子就看見桌子下麵粉色的一小團,嘴角不動聲色勾起來,卻仍然裝模作樣問李媽媽,“怎麽就你一個,玉珠呢?”


    李媽媽隻是笑,不知道說什麽好。


    宋玉洪故意在屋子裏走了兩圈,“這個玉珠,越來越不像話了啊,不好好在屋裏溫書念功課,跑到哪裏玩去了,等我找到她,非把她喂狗去。”


    說來宋玉珠之所以這麽怕宋玉洪,一則這宋玉洪嘴巴壞,小時候又調皮,總是捉弄宋玉珠或者言語上逗弄宋玉珠,常常把宋玉珠惹哭,二則是宋玉洪以前養了一條大黑狗,以前為了作弄宋玉珠,還故意指揮那大黑狗撲倒宋玉珠,把宋玉珠嚇的連著發燒了好幾天,打那以後,宋玉珠見到宋玉洪就躲著走。


    其實,宋玉洪並沒什麽惡意,他心裏還是很疼愛這個小妹的,隻是他自己還是孩子心性,本就算不上多成熟,小時候那些調皮搗蛋的事情他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可宋玉珠還是不知好歹的年紀,隻知道這個二哥哥總是欺負自己,而自己還打不過他,所以打心眼裏不喜歡宋玉洪。


    宋玉洪在屋裏子悠閑地踱了兩圈,最終停在了桌子前。


    宋玉珠緊張的咬住手指頭,大氣不敢喘。


    然後,就見眼前那雙腳轉了個方向,朝反方向去了。


    好險,宋玉珠拍拍胸口,他終於走了。


    她打算從桌子下麵爬出去,蹭了兩步,可誰知道這個時候,宋玉洪笑嘻嘻的鬼臉忽然出現在自己麵前。


    宋玉珠“啊”的大叫了一聲,直起身子,隻聽響亮的一聲“咚”,宋玉珠的頭頂結結實實的磕到了桌子。


    宋玉洪手足無措的看著眼前的宋玉珠,懊惱的撓撓後腦勺,“誒,你別哭了行嗎?”


    宋玉珠縮在李媽媽懷裏,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


    “不就是磕了個大包嗎,玉珠,哥跟你講個故事。”宋玉洪蹲下來,拉住玉珠的小手,語重心長的說,“從前有個傻子,除了吃就是睡,什麽都不會,他爹娘特別著急,找了好多大夫給他看病都沒治好。”


    小玉珠想法簡單,很容易就被宋玉洪的故事吸引了,她凝神靜聽等待後續,終於不哭了。


    宋玉洪接著道,“後來,這個傻子摔了一跤,你猜怎麽著?”


    宋玉珠問,“還活著嗎?”


    宋玉洪憋著笑,捏了捏妹妹的小臉,“當然活著啊,而且還變聰明了,你知道為什麽嗎?”


    宋玉珠懵懂的看著宋玉洪。


    “你知道嗎,人傻,就是得受點刺激才能清醒,比如說摔一跤啊,比如說頭上磕了大包啊……”


    宋玉珠這下子聽出來了,二哥哥又在拐彎罵她傻呢,她氣哼哼地別過頭,“討厭鬼。”


    李媽媽對這對活寶兄妹無可奈何,又拍了拍玉珠的背,“我給姑娘弄點好吃的壓壓驚吧。”


    說著,李媽媽把宋玉珠放下,自己便走出去了,宋玉珠想追出去,卻被宋玉洪抓住後衣領。


    “一看見我就躲,你這樣,二哥我很傷心啊。”


    宋玉珠有點生氣了,伸手就想往宋玉洪臉上撓。


    宋玉珠一仰頭就躲過了宋玉珠的毒手,故意氣她,“還敢撓我,哎,以後再也不帶你出去玩了。”


    “你本來都好久不帶我出去玩了。”宋玉珠鼓著臉鬧別扭。


    宋玉洪看著妹妹這小模樣覺得怪好玩的,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特別喜歡逗弄這個小妹妹,尤其是把她氣急的時候,別有一番趣味。


    這普天之下,他就喜歡欺負兩個人,一個是他家小妹,一個是……


    他看著宋玉珠,忽然萌生了一個想法,“玉珠,要不明天二哥帶你賞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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