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有句話叫“蹬鼻子上臉。”


    及近天亮的時候,祁瑜有了些許意識,他平日裏睡得晚,睡眠淺且極不安穩,屋裏有絲亮光他就睡不著了,入了秋,天亮的晚了,他醒的也晚一些,能多睡一會兒身子也爽利多了。


    祁瑜本是平躺著,這迴下意識翻了個身,手臂隨意的搭了下來,卻觸到一團毛茸茸的物體。


    祁瑜的手在那物體上多摸了幾下,忽然間,他意識到什麽,猛然睜開眼,隻見自己的手正放在一個白色的毛團上。


    而那毛團在他的觸碰下也動了動,本是縮成一團的毛團子忽然伸展開來,祁瑜這迴總算是看清了。


    是它。


    那小白貓上了他的床。


    在這樣不明不暗的光線中,一人一貓對視了許久。


    小白貓有一雙像是黑色寶石一樣的眼睛,明亮又清澈,它呆愣愣的望著祁瑜,忽然就張了小嘴,吐出了半截粉嫩的小舌頭。


    祁瑜:“……”


    那模樣蠢極了。


    祁瑜深吸了一口氣,反複告訴自己:要冷靜。


    可是,想到這毛茸茸的東西睡過自己的床、踩過自己的被子,他就覺得難以忍受。


    這對於向來喜潔的祁二少爺來說,無疑是意識顛覆信念崩塌的大事情。


    想不到,他有生之年,竟然會和一隻畜生同床共枕。


    他當時是怎麽想的?


    竟然會一時衝動對一隻貓動了惻隱之心,還不動聲色的為它留了門,可誰知這貓這麽會順杆爬,讓它進屋睡就不錯了,竟然還如此自覺地上了他的床?


    嗬嗬……


    祁瑜畢竟也不是風風火火的性子,平複了一下心情,登時就坐起來,下床穿衣這一套動作好不利落。


    宋玉珠則是一臉茫然,她剛剛趴在主人身邊眯了一會兒,主人的床軟軟的,主人的被子上還殘留著主人的藥香,而主人那漂亮的手剛剛就按在自己身上。


    一切就像做夢一樣。


    可是,現在的主人表情冷漠,一副不想多看她的樣子。


    這就翻臉不認賬了嗎?


    興許是祁瑜起床的動靜驚動了東籬,他醒過來時發現少爺已經穿戴完畢,天還沒大亮,光線還不太明朗,他以為祁瑜又不舒服了,踢踏著鞋板就跑來祁瑜身邊噓寒問暖,祁瑜擺擺手,他總算放了一顆心,轉而去點了燈。


    屋裏明亮了,東籬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啊!好你個小畜生,你竟然敢上我們少爺的床!”


    東籬就像唱戲似的嚎了一聲,祁瑜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東籬眉毛動了動,舉起手做了個賣力的姿勢,這便撲向祁瑜的床,“少爺,我這就把它抓起來拴著!”


    宋玉珠一聽嚇破了膽子,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竟然要被人恐嚇,甚至還要被拴著,雖然她是一隻聽話的好喵,但是並不打算愚忠的做待宰羔羊,於是這便縱身一躍,從床的這一頭跳到床的那一頭。


    東籬撲了個空,又轉了個方向打算接著抓。


    祁瑜在一邊冷冷的看著一人一貓把他的床弄的更亂了。


    你追我趕,眼前好像演出了一場雜耍。


    這哪裏像是捉貓,東籬這是在和小貓做遊戲呢。


    祁瑜看到後來自己都覺得好笑,心裏的怒氣也消了大半。


    最終,東籬還是逮著了小白貓,牢牢禁錮在懷裏,象征性的拍了拍它的頭,惹得小貓一陣不快的對東籬叫了幾嗓子。


    東籬一大早活動一番神清氣爽,抱著貓哼著江南小調就要往外走。


    祁瑜叫住他,“去哪兒?”


    東籬笑著說,“把這貓扔出去,省的老惹少爺生氣啊!”


    懷裏的小貓伸著小爪子在東籬懷裏亂撲騰,就像是聽得懂人話一樣。


    祁瑜見狀,好氣又好笑,最後自己都覺得自己小題大做,和一個畜生計較什麽。


    “好,去吧。”祁瑜也笑了,對東籬道,“別扔太遠了。”


    可是祁瑜並沒有想到,不管是東籬還是小白貓,從這一天起就再也沒有迴來。


    這一天,趙老先生開始教宋家兩個姑娘茶道了。


    兩個姑娘規規矩矩坐在小木凳子上,麵前設一張小幾,幾上是一套精致的青花瓷器,趙老先生撚須笑道,“昨天給你們兩個放了一天假,瞧你們今天無精打采的,怎麽,給你們放假倒放錯了麽。”


    宋玉彤迴話道,“是玉彤的不是,昨日溫書溫的太遲了,剛剛才把《女誡》粗看了一遍,但是很多道理未及深想,還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日後還要勞煩先生指教了。”


    趙老先生深深的看了宋玉彤一眼,目光中有宋玉彤看不懂的複雜情緒,然而他也並沒說什麽,隻是對宋玉彤道,“功課用功是好事,也要注重勞逸結合,莫要逼得自己太緊了,凡事水到渠成最好,讀書也是一個道理,一個階段總會明白那個階段自然會懂得的道理,操之過急也不是一件好事。”


    宋玉彤聽不出趙老先生話裏的深意,但是趙老先生的反應絕對不是她預期的那樣。


    林姨娘打聽到昨天王氏帶著宋玉珠出門了,想都不用想,肯定又是去哪裏玩了吧,宋玉彤雖然心裏有些嫉妒宋玉珠貴為嫡女嬌寵萬千可以更自由的來來去去,但是轉念一想,笨鳥先飛,在宋玉珠去玩的時候,她多學一些東西,總是能讓趙老先生青睞吧。


    然而總是事與願違,趙老先生並沒有誇獎她,甚至連一句肯定都沒有。


    宋玉彤袖子下的手不自覺的攥緊,薄薄的嘴唇緊緊抿著。


    而宋玉珠的眼睛一直望著眼前的茶具,尤其是小碟子裏綠色的東西,聞起來有種怪異的香味,好想舔一舔嚐嚐味道,她根本沒心情顧及趙老先生和宋玉彤之間的暗潮湧動。“玉珠!”趙老先生忽然叫她,“昨天,你都做了些什麽啊?”


    宋玉珠收迴視線,老實巴交道,“昨天去找主人玩了。”


    “你說什麽?”


    宋玉珠忽然想起來自己似乎不應該把“主人”這兩個字輕易叫出口,便改口道,“去找祁瑜哥哥玩了。”


    祁瑜……


    趙老先生喃喃道。


    而宋玉彤則是把耳朵豎了起來。


    她對祁瑜是何人並不清楚,隻是感覺這個名字在哪裏聽過,但是重點是聽宋玉珠的意思,她是有意識的去找這個男人見麵。


    宋玉彤留了心眼,默默把這件事情記下了,迴頭告訴林姨娘,又是掀起一番風浪是非,且留在後話再講。


    趙老先生當時並未多問,隻是留了個心眼,在散課後留下宋玉珠,問了一些關於祁瑜的事。


    雖然宋玉珠對祁瑜一問三不知,但是對於趙老先生而言,得知祁瑜人在何處就是最緊要的事。


    “玉珠,祁瑜身邊真的沒有護衛,竟能讓你輕而易舉的自在來去?”趙老先生表情一反常態的嚴肅。


    宋玉珠年紀雖小,但也察覺出了幾分不尋常。


    她木訥的點點頭,趙老先生道,“玉珠,如果先生再帶你去一次慈壽寺,你可還找得到祁瑜?”


    宋玉珠笑了,作為一隻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機智喵,她又怎麽可能找不到主人在哪裏呢。


    趙老先生拍了拍宋玉珠的肩膀,意味深長的點點頭,“那下一次,就要由玉珠引路,帶老夫去會一會這位祁二公子了。”


    下一次,趙老先生並沒有說下一次是什麽時候,但是宋玉珠卻上了心,暗暗期待著這一天早日來臨。


    上次見主人實在是太匆忙,有許多話都來不及講,也不好意思講。


    但是想到今天早上主人對自己的態度,宋玉珠還是有點傷心的,他竟然任由東籬那個討厭的壞人把自己扔出去。


    雖然東籬最後並沒有把她扔出去,而是抱著她去了不知什麽地方,但是主人對自己忽冷忽熱的實在是讓宋玉珠很沒安全感。


    下次見了主人,一定要告訴他,對自己好一點。


    李媽媽見宋玉珠下了課迴來就一直在房間裏搗鼓茶壺,心裏還挺欣慰。


    “姑娘可是對茶道感興趣呢?”


    要知道,大夏盛行茶道,當今聖上極愛飲茶,所以茶藝在大夏極為重要,一方麵是門技藝,另一方麵也是一種風雅,民間的茶藝大師有著很高的社會地位與不菲的收入,而貴族女子雖然不能如茶藝大師一般拋頭露麵,但煮茶技藝高超也不失為女子的一項令人驕傲的才能。


    宋玉珠一向隻對玩遊戲感興趣,這次能坐下來研究研究正經事實在不易,李媽媽喜上眉梢,躬著身子問宋玉珠,“三姑娘,聽說二少爺也愛品茶,又常年遊曆四麵八方,恐怕對茶的門類深有研究,我去請他過來指導指導你吧?”


    宋玉珠一聽到宋玉洪的名字,忙擺擺小手,就像是老鼠遇上貓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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