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諾牙行的員工,見到寇涴紗還是如往常一般出現在牙行時,他們唯一的反應,那就是認真工作。

    這總裁有孕在身,尚且都繼續工作,他們還有什麽理由不努力工作。

    他們甚至認為努力工作就是對寇涴紗最好的恭喜。

    但是半天之後一諾牙行就陷入狂歡之中。

    因為總經理辦公室貼出告示,今年一諾牙行的年終獎將發放三個月的工薪,而且是以銀子得形式發放。

    這當成是對他們與牙行共患難的獎勵。

    畢竟有那麽幾個月,牙行是以一些生活用品當做工資發放給員工。

    郭淡在股東分紅上決定增股,而不發紅利,原因是因為他擔心那些股東會將銀子藏到被褥底下,而他對員工卻增發銀子,其目的其實也是一樣的,就是要促進消費。

    那些大地主、大商人什麽都有,不需要花錢,而員工需要花錢。

    同時他也對外公布了今年的財物報告。

    這一份報告是非常漂亮。

    各種業績上漲。

    同時他還透露,今年年底將會增股,以及將部分股份放到南京掛牌出售。

    大家皆是震驚不已。

    這股份還能去南京賣呀?

    牙行的股價立刻上漲。

    道理很簡單,如果可以去南京賣,買得人肯定是變多了,價格自然會上漲啊!

    股價一上漲,股東們對於增發股份自然也就沒有異議啊!

    他們隻嫌增得太少了一點。

    但他們還未意識到,一旦一諾牙行的股份可以在南京掛牌出售,那麽大峽穀的股份自然也能夠在京城、南京出售。

    一時間,一諾牙行是賺足眼球。

    幾乎人人都在議論。

    而朝廷自然而然就陷入了尷尬之中。

    要知道之前就已經傳出消息,戶部今年稅入將銳減三成。

    這輸家不言而喻。

    但話說迴來,一諾牙行的財務報告上麵,並未涉及到四府,因為那是萬曆的錢,而今年萬曆在四府虧損上數十萬兩。

    好在海外計劃又給掙迴來了。

    等於表麵上,一諾牙行是成為最大贏家。

    這真是難以接受啊!

    官員們甚至都有些質疑這份財務報告,因為當時都把一諾牙行整的休克,結果就這麽三四個月,一諾牙行不但活過來,反而還賺得盆滿缽滿。

    講點道理好麽?

    好在郭淡如今是大明財政顧問,不再是朝廷公敵,你既然有這本事,那自然不能放過,戶部也邀請郭淡來參加財政會議,幫忙改善財政。

    今日財政大臣齊聚戶部,包括禦馬監章印太監高起,太仆寺卿徐夢晹,還有閣臣王錫爵、王家屏、沈一貫,以及監察禦史張鶴鳴。

    他們都望著最坐在最末端的郭淡。

    郭淡放下手中的資料,看向諸位老爺們,笑道:“我明白各位大人的意思,其實要算出一個最合理的數目來,這應該是可以的。”

    王錫爵不禁麵色一喜,正欲開口詢問時,又聽得郭淡指了指自己剛剛放下的資料,笑道:“不過憑借這個是根本不可能的。”

    李三才問道:“為何?”

    這份資料就是他準備的。

    郭淡張著嘴,又遲疑了下,然後問道:“李侍郎可知道我們馬賽一直都在支助一些寺廟、道觀搞教育,專門教那些貧苦家庭得孩子讀書。”

    李三才愣了下,然後點點頭。

    王家屏、王錫爵等人也是麵麵相覷。

    這話題跳得太遠了一點吧。

    郭淡又拿起那份資料來,道:“這份資料基本上就相當於他們的算術畢業考試,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

    氣氛仿佛在一瞬間凝固。

    什麽意思?

    說我們就是小學生水平麽?

    大太監高起道:“你小子口氣倒是大得很啊!”

    郭淡笑道:“高公公息怒,也許我言語上是有些不妥,但是在賬目問題,我向來就是有一說一,因為在賬目上撒謊,損失可能會是巨大的。”

    李三才道:“那本官洗耳恭聽,究竟有何不足之處?”

    郭淡如實道:“不是不足,而是不行。這上麵得數據都太過籠統,戶部希望我計算出最合理得分配方案,可上麵卻連押送糧食得具體人數和具體天數,以及船隻數量都沒有。

    這上麵隻有一個大概得損耗,而且是總損耗,這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朝廷要求的盡量減少損耗,那麽至少至少也得以州府為單位,以人為單位,以路線為單位,每個人損耗多少糧食,每段路線損耗多少糧食,每個州府損耗多少糧食,如此我才能夠去計算。

    還有,你們說得是賑災,但是你們都沒有將往年賑災的具體情況寫明,就這幾條賬目,我是不可能算得出,各地方應該存放多少糧食比較合適。

    各位大人若是覺得我誇大其詞,可以去淨穀寺看看他們的畢業考試題目,真的是一模一樣,我在這份資料上麵,隨便改一些字,完全當做畢業考卷,也可以去衛輝府看看當地的糧食購買的分析報告。”

    尷尬呀!

    郭淡這劈頭蓋臉得一頓諷刺,在坐得老爺們臉上是一陣紅一陣青。

    就連沈一貫都覺得郭淡有些過了。

    但是郭淡作為分析師,這可是他的專業領域,要是在牙行誰拿這資料來敷衍他,當天必須走人。

    郭淡道:“還有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我可以幫助朝廷,這是我的義務,但是必須簽訂一份契約,表明是這事跟我沒有絲毫關係,不管成功,還是失敗。”

    王家屏又問道:“這又是為何?”

    郭淡訕訕道:“各位大人也知道,此乃我立身之本,不然的話,各位大人也不會叫我過來詢問,這方麵的名聲對於我而言,那是非常重要得,所以......。”

    王錫爵問道:“所以你認為我們一定失敗?”

    “當然不是。”

    郭淡道:“隻不過...隻不過各位大人也都非常清楚,這數據隻是起到輔助作用,因為這事在人為,預備倉沒有糧食,可不是算術算錯了,就算算錯,也應該是有糧食的。”

    大家是恍然大悟,終於明白郭淡在說什麽。

    數據算得在精確,官員若將糧食都給弄走了,那這數據有個屁用,他算得是一千公斤,可因為人為操作,就隻有一斤,到時候又怪他算錯了。

    有些熱!

    老爺們都覺得有些熱。

    這特麽可真是太尷尬了。

    大明財政顧問太耿直了一點。

    老說什麽大實話。

    這真是......!

    王錫爵問道:“既然你知道問題所在,那你可有解決之法?”

    “沒有。”

    郭淡迴答的是幹淨利落。

    他確實沒有啊!

    這吏治他又不懂。

    王錫爵頓時生無可戀,再也不想開口了。

    大明財政顧問參加得第一場財政會議,注定是不歡而散。

    老爺們心裏是萬馬奔騰,這真的是將臉送上門去讓人扇啊!

    下迴可再也不請這小子來了。

    郭淡心裏也是這麽想得,出來戶部,他便狠狠罵道:“mmp!可真是浪費老子的時間。”

    其它的事,他可以嘻嘻哈哈,敷衍了事,沒所謂,但是在數據方麵,他可是非常嚴厲得,決不能拿這事開玩笑,他覺得戶部根本就沒有準備好,然後就請他過來,還開這麽隆重得會議,純粹就是浪費時間、精力、公帑。

    “咳咳!”

    忽聽得兩聲咳嗽聲。

    郭淡迴頭一看,隻見徐夢晹站在其身後,不禁嚇得一跳,“伯爺,您現在走路怎麽都不帶聲音得?”

    徐夢晹似笑非笑道:“是你罵得太入神了,沒有注意。”

    “呃...!”

    郭淡訕訕一笑,又道:“伯爺,我隻不過覺得他們是在敷衍我。”

    “是不是敷衍,你小子不清楚嗎?”徐夢晹道。

    戶部是很認真的。

    但有些時候認真不見得就能夠將事做好。

    郭淡微微聳肩,又笑道:“伯爺,我們還是談談關於令嬡的問題吧。”

    他寧可將時間用在徐姑姑身上。

    徐夢晹一怔,道:“你有什麽辦法?”

    郭淡道:“不瞞伯爺,其實我與令嬡談過這個問題。”

    徐夢晹皺眉道:“她是不是說老夫偏愛她哥哥和榮兒。”

    郭淡笑道:“這是肯定事實,還用說嗎!”

    “......!”

    徐夢晹神情一滯,做不得聲。

    郭淡話鋒一轉,道:“令嬡之所以不願迴徐家,原因不是伯爺,而是她自己,她是因為愧對伯爺和小伯爺,才不願意再迴徐家。”

    徐夢晹驚訝道:“她連這都與你說了?”

    郭淡點點頭,道:“她曾今的確想過自己繼承徐家家業。”

    徐夢晹愣了愣神,重重歎得一口氣,道:“倘若真是她一人之錯,那老夫又豈容的下她。唉...其實在她兄長在去世前,曾也與老夫談及過此事,這事啊,還就他看得最明白啊!當初我夫人懷上鳳兒時,我幾乎是天天上廟求子,甚至都吃了大半年的素。

    可惜天不遂人願,偏偏是一個女孩,而我夫人也在產後不久便去世了。故此每當老夫看到鳳兒時,總是感到十分遺憾,心裏常常在想,這要是一個男孩,那該多好啊,但是我沒有想到得是,她那麽小的年紀就已經懂得察言觀色。

    而從那時候開始,她在任何方麵都要與她哥哥競爭,哪怕是騎馬射箭,她也絕不肯服輸,而我當時隻是認為這孩子生性頑劣,故而常常教訓她。

    直到他哥哥去世之後,我才幡然醒悟,我也曾想過補救,在有一段時間,我曾將她視作我最信任得人,不可否認的是,我能夠當上太仆寺卿,她是功不可沒,但我萬萬沒有想到,這竟然助長了她的野心,而當我知道她對榮兒做得那些事,我實在是難以原諒她,也不可能再留她在徐家。

    當時我是打算為她尋找一個好的夫家,但她卻選擇了離開徐家。”

    郭淡搖搖頭道:“我並不覺得是如此。”

    徐夢晹錯愕道:“難不成你比我還明白?”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郭淡笑道:“我認為令嬡最大的野心,不是要得到徐家,也不是要證明比誰更強,而是要彌補伯爺您心中得遺憾,因為伯爺您的期待,就是她是個男孩,然後將來能夠繼承家業,她爭奪徐家家業,不就是伯爺您心中曾經的期待嗎?”

    徐夢晹雙目一睜。

    郭淡道:“我相信令嬡從小內心就充滿著對伯爺得愧疚,她也希望自己是個男孩,但這是不可能改變得,可她不希望伯爺您再失望,她所做得一切,就是為了彌補伯爺您心中的遺憾,隻可惜她太執迷於此,她一定要做到伯爺您期待得一切,但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她這麽做,竟然讓伯爺您更加失望,這才是她離開徐家的唯一原因。”

    徐夢晹聞言,久久不語。

    其實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他,他一直都想不太明白,為什麽徐姑姑會有如此野心,她又不能當官,她也不是一個愛錢的人,他曾一度理解為徐姑姑是為了報複他偏愛徐繼榮父子,因嫉妒而成恨。

    他就沒有想到過,徐姑姑當初所爭取的一切,全都是他當初得期待和遺憾。

    “嗨呀!”

    徐夢晹突然懊惱得拍了下大腿,道:“這都怪老夫啊!這好好的一個家.....唉.....!”

    郭淡笑道:“老價錢。”

    徐夢晹一怔,道:“什麽老價錢?”

    “基本價,一千兩。”

    郭淡笑道:“伯爺給我一千兩,我幫伯爺擺平此事。”

    徐夢晹激動道:“你有辦法?”

    “我又不是那些戶部官員,喜歡浪費時間,要是沒有辦法,我根本就不會提及此事。”

    郭淡很不禮貌的勾了勾手指。

    徐夢晹毫不在乎,趕緊附耳過來。

    郭淡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

    徐夢晹突然驚唿道:“陛下。”

    但說罷,他又心虛得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這才鬆得一口氣,又小聲道:“你這是甚麽辦法,這種事怎能驚擾陛下。”

    郭淡苦笑道:“誰讓令嬡那麽聰明,陛下若不出麵,怎麽可能騙得了她。話說迴來,陛下每次找你借錢,哪件事又是為了國家百姓,還不都是後宮那點事,這大家有來有往,下迴合作才能愉快。”

    徐夢晹想想也對。

    肥宅找他,不是借錢買珠寶,就是借錢修宮殿,就沒有一件正經事,那我為什麽不能找肥宅談談不正經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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