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顏的馬車上,少年坐在車廂一角,警惕地看著被鳳淺拉進馬車的無顏。睍蓴璩曉


    鳳淺把無顏推倒在車廂另一個角落,看向少年,“你別害怕,這個人雖然不怎麽樣,但他現在管了這件事,就是為了麵子,也不會把你交出去的。”


    無顏歪在車廂一角,拿扇子勾了鳳淺的臉過來,“我什麽時候答應管這閑事了?”


    “你讓我們上了車,就是答應了。”鳳淺推開托著自己下巴的扇子。


    明明是她強行上的車,怎麽就成了他讓他們上車了?


    無顏望鳳淺那無賴的模樣,無語失笑,睨了少年一眼,“你打算拿他怎麽辦?”


    就算國師顧忌他,不追究鳳淺,但不會放過這個少年。


    他才不相信鳳淺真會把這少年交給虞皇,再查什麽案子。


    “跟你沒關係。”鳳淺翻開無顏的被子,也不管少年身上髒不髒,把被子給少年蓋上。


    無顏嘴角抽了一下,上了車就立刻過河折了橋了,“你該不會想把他收在身邊?”


    “我府上人多,再多他一個,也不多,是不?”


    “你現在可是有丈夫的人了,不比得以前,想收人就收人。”


    “是未婚夫,在你沒能轉正前,自然是該幹嘛幹嘛。”一年多時間,她怎麽也能找到各種理由把他踹掉。


    無顏噎住,半晌才道:“你在國師手上搶了人,這事可不是這麽就算了的。”


    鳳淺當然知道,國師不會這麽輕易放人,而且,她招惹了國師,母親那裏也不能沒有一個交待。


    見少年一直僵著身體,對她保持著戒備,笑了一下,“我不能一定能對付得了國師,保得住你,你害不害怕?”


    無顏眼角輕挑,‘哧’地一聲笑,鄙夷地睨了鳳淺一眼,她招惹國師,喊打喊殺救人的時候,怎麽沒想過自己未必有這能耐?


    少年聽了這話,反而笑了,還稚嫩的麵龐上竟露出一抹超出年紀的傲然之色,“死是最容易不過,也是最輕鬆不過的事。鳳淺,如果我的事讓你為難了,你把我交還給那牲口就好。”


    無顏揚眉,這性格,他喜歡。


    “是本來就傻,還是被針紮傻了?”鳳淺伸手摸向少年的額頭,少年下意識地往旁邊避讓,但隻是微偏了頭,就不再動彈,緊盯著鳳淺白生生的小手,任她摸了上來。


    他知道,就算她現在把他交出去,國師同樣會找她的麻煩,倒不如靜觀其變。


    鳳淺的手剛要摸上少年的額頭,掌心多了一把扇子柄。


    耳邊傳來無顏蔑視的嗓音,“女人,你亂摸男人的習慣是不是該改一改?”


    少年怔了一下,迷惑地看看無顏,又看看鳳淺。


    鳳淺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摔開手中的扇子,蔑視地瞟了無顏一眼,“又不是摸你,你急什麽?”


    無顏瞧著她好笑,如果她摸的是他,他才不急呢。


    馬車停了下來,車外有人傳話,“寧王,郡主,皇上召見。”


    寧王笑嘻嘻地歪在車廂裏隻看鳳淺,“你的麻煩來了。”


    鳳淺滿不在乎,“天塌下來有寧王頂著。”揭開車簾,見千巧怯怯地站在門口,鳳淺招手讓她過來。


    千巧小心道:“奴婢隨皇上的人去了廣場,見郡主上了寧王的車,就先迴來了。”


    鳳淺微微一笑,剛才她也是見千巧悄悄溜走,猜到她是去找母親搬救兵了,萬一無顏不管,還有母親的救兵前來,她才敢肆無法忌憚衝撞國師,指了指少年,“你帶他去我那裏,給他打水沐浴,再換身幹淨衣裳。另外……找個可靠的大夫給他看看。”


    鳳淺雖然懂醫,但少年是被封了血脈,這些秘術不是尋常醫術可以解決的,她不會解,也不指望一般的大夫能解。


    隻不過國師為人陰險,鳳淺不知道國師另外還有沒有對少年做了什麽,比方說下毒,或者施過一些從外表看不出來的刑法。


    身為醫者,深知有些毒和傷不能久拖,她本來是想迴宮後,自己給少年診斷,但現在要去見母親,所以才讓千巧先找別的大夫給少年診斷。


    千巧見鳳淺沒有責怪她,有些意外,不敢再惹鳳淺不高興,忙道:“不如讓雲公子看看。”


    鳳淺皺眉,在有些事情,沒弄明白之前,她不想把少年交給雲末。


    千巧推薦雲末,並沒有別的心思,隻是想掙點表現,來彌補剛才的擅作主張。


    小聲解釋,“雲公子雖然不象容公子那樣子專心學醫,但他博學多才,各方秘術都有些研究,或許能知道金針刺穴的解法,就算不能,也可以讓雲公子設法聯係容公子……”


    鳳淺雖然存有私心,但也不能因為自己的私心,不顧他人性命,輕點了點頭,“也好。”


    千巧鬆了口氣。


    鳳淺又吩咐一二三四,“人,我交給你們了,如果把人丟了,或者他傷了根頭發,我唯你們是問。”


    “是。”四姐妹一起爽聲答應。


    千巧走到車邊,“這位小哥,請跟我們來吧。”


    少年在鳳淺為他撥針的那一瞬間,對這個少女就存了一份信任之心,但他相信的隻有鳳淺,看了千巧一眼,仍看迴鳳淺,並不下車。


    鳳淺拉住他的手,拖他下車,“去吧,我一會兒就來。”少年滿手血汙和泥塵,她卻毫不嫌棄。


    無顏視線落在鳳淺牽著少年的手上,搖著的扇子停了下來。


    少年站著不動,看著比她矮了差不多一個頭的鳳淺,“那個皇上要為難你,你不要去。”


    鳳淺她不知這個少年到底是傻的,還是真不懂人情世故,皇上召見,哪能不去?


    “為難倒不會,罵上幾句是難免的。”


    “聽他們說話,都好象很怕那個叫國師的牲口,你為了我惹惱了牲口,怎麽可能隻是罵上幾句?”少年不信。


    “因為她是我娘。”孩子做了‘錯事’,做父母的自然是要教訓的,如果母親真要為難她,剛才就不會讓千巧帶人去救她,不會讓她帶少年迴來。


    少年眼裏閃過一抹意外,“要不,你帶我一起去,你娘要打要罵,讓她打罵我就是。”


    鳳淺笑了,“你去了,她會把我罵的更兇。你快跟千巧她們去吧,我不能讓我娘等久了。”


    “你娘……真不會為難你?”少年猶豫。


    “不會。”鳳淺迴答得爽爽快快,眼裏是滿滿的信任,“我娘是明是非的人。”


    少年這才放心地隨千巧和一二三四去了。


    寒香也隨她們一起離開。


    鳳淺迴頭,見無顏在看她的手,她迷惑地抬起手,見指上沾著一點黑塵,順手抓住無顏寬大的袖子,擦了擦手指,他的衣料光滑細柔,貼著肌膚,極是舒服,鳳淺幹脆把整個手也擦了擦,直到手上幹淨得一塵不染,才放開他的衣袖,朝著母親寢宮的方向而去。


    無顏看著自己被揉皺的衣袖,目瞪口呆,直到鳳淺走遠,才迴神過來,‘哧’地一聲氣笑。


    這女人實在可惡又可恨。


    寧王好打扮,愛幹淨是出了名的。


    在門口等著寧王和鳳淺的女官看著無顏被弄髒弄皺的衣服,額頭滲出冷汗。


    按著寧王的性格,被人弄髒了衣服,肯定是要迴去換衣服的。


    但皇上在等……


    如果由著寧王迴去沐浴更衣,那皇上那兒怎麽交差?


    但要她們阻止寧王迴去換衣服,她們也不敢。


    女官一顆心七上八下,急得快哭了。


    無顏嫌棄地把衣袖丟開,可是衣袖再大,終究是連著衣身的,哪裏丟得開,揚了兩揚,又垂了下來,貼在他腿邊。


    無顏深吸了口氣,扭開臉,幹脆眼不見為淨,瞪了垂著頭杵在身邊的女官一眼,“怔著幹嘛,還不帶路。”


    女官驚得猛抬起頭,“帶路?”


    “皇上不見我了,是吧?”無顏臉垮了下來。


    他這是要去見皇上,而不是迴去換衣服?


    女官又驚又喜,“見,要見的。”眼角不自覺得偷瞟向無顏的衣袖。


    無顏皺眉,女官嚇得臉一白,慌忙收迴視線,低了頭,跑到前頭引路。


    鳳淺不知道,她剛才說的話,已經有人悄悄地去到虞皇身邊,把她的話一成不變地告訴了虞皇。


    虞皇滿腔的怒火,被她這一句話瞬間澆滅,眼底慢慢濕潤,女兒這樣膽大妄為,是因為相信她。


    這是她在這世上,第一次依靠她這個娘。


    虞皇心裏軟軟地塌了下去,別說鳳淺今天是得罪了和她水火不融的國師,就是把天捅塌下來,她也要給她頂著。


    她雖然隻是母親的傀儡,但並不是一無是處的傀儡,這些年她暗中布置,也有了自己不小的暗勢力。


    雖然還不足以翻身,但也不是可以任人欺負的。


    她唯一的女兒,又豈能由著國師打殺?


    和國師的一仗早晚要打,鳳淺今天的任性胡為,隻是把她和國師之間的戰爭提前了一些罷了。


    或許這就是天意,天讓女兒來結束她的優柔寡斷,讓她放下顧忌,邁出爭取自由的第一步。


    虞皇手撫鳳淺送她的金釵,心裏低吟,“淺兒,你是上天給娘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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