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月真還倒在地上,他摔倒時拉到了毛巾架,地上一片狼藉。花灑還開著,刷刷地升起一片水霧。江快雪拿起浴巾,蓋住鬆月真,為他保留一點顏麵。鬆月真抓住浴巾,將自己裹起來,扶著江快雪的手站起來,輕聲說:“謝謝。”江快雪把毛巾架放在一邊,問鬆月真:【鬆先生,您還要繼續洗澡嗎?】“不了。”鬆月真輕聲吐了口氣,情緒十分低落。他裹著浴巾,伸手摸索到一邊擱著的幹淨睡衣,對江快雪說:“小江,你先出去吧。”【好的,您今晚想吃什麽?我去做。】“我今晚不吃飯,你想吃什麽,自己做就好。”鬆月真一個人穿好了衣服,從浴室裏出來,摸索著往臥室走。江快雪跟在一邊,不時幫他調整一下方向。為了讓他盡快適應黑暗的環境,江快雪沒有伸手扶他。鬆月真到了臥室就關上了門。雖然表麵上平靜克製,但是失明之後連簡單的洗澡都做不好,這對高傲的他而言打擊不小。江快雪煮了飯,炒了兩個菜。以前他養父母家就是開魚館的,他才三四歲,就蹲在後廚天天殺魚,看養父燒菜,大了更是親自上灶,所以手藝很不錯。端起飯菜,他走到鬆月真的門口,拿出手機大聲嗶嗶:【鬆先生,我做了兩人份的飯,您要不要吃一點?】【不吃飯就會餓。】【飯要趁熱吃。】【這是我老大說過的話。】【跟您分享一下。】【多麽簡單質樸又意蘊深刻的道理啊!】【出來吃飯吧!】江快雪以前在養父母家姥姥不疼舅舅不愛,還常常受欺負冷眼,他也就自暴自棄,放任自流,跟幾個小混混玩到了一起,也遇到了對他影響很大的朋友莫飛。可惜莫飛後來在一次鬥毆中脾髒破裂,過世了。他一直把莫飛的話當做人生的座右銘,現在更是拿來開導鬆月真,希望他能走出困境。隻是這棒讀的電子聲非但不能表達出他的崇敬之情,聽起來還有點可笑。也不知道鬆月真是被他逼逼煩了,還是真的被打動了,門的那邊終於傳來聲音:“……進來吧。”江快雪走進去,把飯放在床頭櫃上,抓著鬆月真的手,讓他摸到碗筷,自己把飯碗端起來。室內的光線有些昏暗,鬆月真的手腕那裏似乎青了一塊。江快雪打開燈,仔細看了一眼,那裏還真的摔青了。【吃完了,把碗放在床頭櫃上就好,我等會兒會來收走。】江快雪留下一句話,出了門,跑到樓下超市買了一瓶紅花油。他迴到鬆家時,鬆月真已經吃好了,他甚至還把空碗盤端了出來,放進廚房的洗碗池內。“你去哪兒了?”【去買紅花油了。】江快雪走上前,握著鬆月真的手腕,讓他在沙發上坐下,把紅花油倒在手心裏,給鬆月真揉搓發青的手腕。他以前跟著老大當小混混,沒少挨打,這種小傷他處理起來輕車熟路。鬆月真微微蹙著眉頭,受傷的地方被搓得熱辣辣的,有些疼痛。他沉默不語,一雙眼眸黑沉沉,不知在想些什麽。【好了。還有哪裏受了傷嗎?】棒讀的電子音打破了沉默的氣氛。鬆月真沒有說話,先發出聲音的是腦海中的那個:善惡值+1這也行?江快雪想想,明白了,給鬆月真做飯也好,照顧他也好,都算是自己職責分內的事。鬆月真的傷,他可以裝作不知情,但是他沒有,所以在腦子裏那個聲音看來,他是在做好事。鬆月真掀起褲腿,挽起袖口,手肘、膝蓋上也青紫了一大塊,比手腕上傷得還重。江快雪低著頭,替他揉搓了起來。那溫熱的手掌一下一下地揉搓著,鬆月真看不見,所以隻能靠觸覺來接觸這個世界。現在他的世界裏隻剩下了這雙手,那溫暖的觸感讓他孤獨的心得到了些許慰藉,讓他覺得,他還沒有被全世界拋棄。“你飯做的不錯,以前是做什麽的?”江快雪在穿過來之前,並沒有正式工作。他生父有家公司,讓他大學畢業之後就在公司裏做事,但是他那個親生哥哥江好風對他十分防備。江快雪做得沒意思,索性迴了家,跟他那個美院教授的生母學畫畫。他生母經常誇獎他有天分,江快雪想了想,頗為自信地打下幾個字:【我是畫家。】鬆月真輕聲笑了。“那你剛才提起的老大又是誰?這個稱唿聽起來像是混社會的。”【老大就是我高中認識的,他叫莫飛,很照顧我,我是他的小弟。】“所以說,你們還真是混社會的?”混社會的這幾個字讓江快雪臉紅了。他想跟鬆月真解釋莫飛頂多是帶著他們一班小弟出去打打遊戲,偷著抽煙喝酒,沒做過壞事,反而會約束他們不許欺負人,偶爾打架,也是看到有同學被校園霸淩,莫飛看不下去。隻是他覺得交淺言深,他跟鬆月真解釋這麽多,倒好像是心虛了急著解釋一般。【我不是壞人。】鬆月真點點頭,他能感覺到這個小江不壞,隻是有些愛吹噓自己。如果真是“畫家”,也用不著來給他做護工了吧。鬆月真有些好笑,心情倒是輕鬆了一些。江快雪給他搓好了傷處,他一個人摸索著進了臥室。江快雪收拾好紅花油,吃了晚飯,洗了碗。鬆月真還在學習盲文,江快雪收拾好客房,跟江風發了幾條信息,告訴他一切都好。他還不困,想跟鬆月真借兩本書看,然而鬆月真的書他居然都看不懂,都是些“人工智能”、“編程”、“大數據運用”之類的,書櫃下排是一排英文原版書,以江快雪大學英語四級的水平,隻能望洋興歎。看來鬆月真的文化水平真的是很高,他的工作也應該並不是鬆母所說的程序員這麽簡單。兩人磨合了幾天,鬆月真對護工小江十分滿意,除了不會說話,這個年輕人手腳勤快伶俐,人也老實本分。他讓江快雪買了動車票,提前在省眼科醫院預約了專家號,這天帶著江快雪到了省會。兩人把行李放到酒店,就立刻趕往省眼科醫院。果然隻要是醫院,別管是市醫院還是省醫院,人都特別多。多虧了提前掛號,等了兩個小時就輪到了鬆月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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