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二更,憶陽目送南宮通迴家,然後進屋睡覺。黑夜裏,他沒有點燈,拿著一把匕首在灶房的柴垛後麵的牆上寫寫劃劃,然後吹去灰塵,把柴放迴去遮住,便收好匕首,吹著口哨,上床睡覺。


    整個過程,他都極為熟練,輕車熟路,仿佛做過很多次,多到麻木。


    南宮通悄悄關上門,偷偷來到南宮尋的臥房,很輕很輕地推開一道門縫,依稀間見屋裏沒有任何動靜,不由得拍了拍胸口,然後又悄悄地往自己的臥房去,既怕吵醒霜兒,也怕吵醒父親。


    然而,心存僥幸的他剛走進自己的臥房,臥房桌子上的蠟燭便亮了起來南宮尋坐在床頭,身後是熟睡的霜兒。


    他看上去蒼老了不少,眼睛也有些喪氣,但還是直勾勾地盯著南宮通。


    “進自己家,而且還是自己的房間,什麽時候要鬼鬼祟祟地跟個賊一樣了?”他的話語裏聽不出任何情緒,於是顯得很嚴肅。


    南宮通摸了摸頭,咧嘴一笑,道:“嗯我怕吵到爹爹睡覺。”


    “少學你師兄那般跟我扯犢子,你們不是一路人,這方麵你比他差遠了。”南宮尋的語氣變得更重,或許這就是責備或者不喜。


    聞言,南宮通沉默了,不敢迴應南宮尋,隻顧著低頭看著自己的腳,然後指揮自己的左腳腳尖去撞擊右腳腳跟


    見此,南宮尋歎了口氣,“是不是覺得自己一無所有,很沒用?”


    南宮通依舊沉默,不知道是不敢迴答還是不好迴答。


    “過來!”南宮尋突然對他招手。


    他默默走近。


    南宮尋一把把他抱入懷裏,而在這寬闊而堅實的胸膛前,南宮通放鬆了所有的心緒,張開雙手盡情地擁抱他的父親。


    “你有一個很愛你的娘親,一個總喜歡圍著你嘰嘰喳喳不停歇的玥兒,一個總愛一口一個哥哥把你叫得歡天喜地的霜兒,還有一個把你當親弟弟對待的好師兄”南宮影輕輕撫摸著他的頭,溫和地說道。


    他已經失去了許多東西,所以他永遠也做不了一個合格的嚴父。


    “可是娘親離我們而去,隻留下一個盒子;玥兒不可能再和我見麵;師兄總有一天是出去看看外麵的世界的,他經常看著北方發呆”隨後,南宮通稚嫩的聲音傳來。


    南宮尋聞言滯了一下,手裏的動作也停了下來沉默許久,他才低聲說道:“娘親一直在天上看著我們,玥兒等你長大了,去接迴來就是,大不了用搶。”


    燭火在屋裏搖曳了一下,許是兩人的唿吸加重了的緣故。


    蠟燭在桌子上燃著,南宮通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怎麽著,就發出“嗯”的一聲,便沒了動靜。


    一夜,就此過去


    次日,南宮通於清晨醒來,而床上已經沒有了擁抱著他入睡的父親,也沒有懷裏抱著的霜兒。


    天微微亮,太陽還未升起。


    他打開門,來到院子裏,也沒有見到父親師兄和霜兒,心裏不免有些不安這時,隔壁院子傳來了一聲鶴鳴,隨後爭吵聲傳來


    “臭小子,你怎麽能這麽寫?跟人家一個小姑娘聊天你小子怎能如此說小墨?”


    “有什麽問題嗎?你兒子不笨?不蠢?你看他那文文弱弱的樣子和小白臉有啥區別?”


    “放屁,老子的兒子有那麽不堪?不準寫,給老子撕了重寫!”


    “不行,小爺我好不容易寫那麽一手好字兒,怎麽能撕了?”


    “不行必須給老子換了,重寫!”


    又一聲鶴鳴傳來,似乎有些不甘。


    “閉嘴!”


    “閉嘴!”


    然而隨之而來的兩道吼聲卻把那鶴鳴給嚇沒了,南宮通也愣了一下,隨即咧嘴開心地笑了起來,也不知道是因為那鶴老是這麽被欺負,還是爹爹和師兄的爭吵。


    他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師兄家,然後推開院子,白鶴便衝了上來,使勁兒蹭他,然後看向憶陽和南宮尋,叫了一聲,似乎是在告狀。


    南宮尋坐在憶陽對麵跟憶陽搶筆,霜兒兩隻手勒住憶陽的脖子,然後就這樣掛在他身上小丫頭見他到來,連忙道:“哥哥。”


    卻是沒有要下來的意思。


    南宮通還沒反應過來,憶陽就說道:“去山坡上紮馬步,日出之前不準迴來。”


    “哦!”他想也沒想就應答,然後轉身準備離去。一轉身卻被白鶴咬住衣襟,他迴頭看著白鶴的小眼神,似乎在祈求他,好像在說:“帶我走,他們太可惡了!”


    見此,南宮通一把抱起白鶴便跑了出去。


    憶陽又叫住他,然後把霜兒放下來,牽著來到他身前,道:“帶上她,吊在我身上有點累,跟著你去玩兒總歸好些。”


    他點了點頭,然後把一臉茫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小丫頭牽著離去。


    憶陽砰的一聲關上院門,然後來到桌子前,卻發現桌子上擺著一張全新的白紙和一隻筆,他瞬間氣急,指著南宮尋道:“老匹夫,小爺的信呢?拿出來!”


    南宮尋一臉茫然地坐在對麵,雙手插袖,見憶陽如此激動,便攤了攤手,一臉無辜地說道:“什麽紙?沒看到。”


    憶陽更加氣急,“老匹夫,你拿不拿?”


    南宮尋卻是平淡笑著,指著白紙道:“趕緊的,處理正事兒要緊。”


    “滾~”憶陽見此,更加惱怒。


    南宮尋卻還是不緊不慢地道:“淡定一點,好歹讀了那麽多書。”


    “不行,先拿出來。”


    “寫了再說,不準說小墨不好。”


    固執了許久,還是沒能固執贏南宮尋,憶陽隻好歎了口氣,道:“寫完你老匹夫要是不給我,小爺就使勁兒收拾你兒子。”


    “哼,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憶陽一邊認真地寫字,一邊給南宮尋吵,氣勢不能輸。


    寫完後,憶陽在白鶴幽怨的眼神下做了一大碗蔥花雞蛋粥,便把南宮尋逼著,對,是逼著寫下的信給白鶴帶著,然後把人家白鶴攆走了。


    白鶴也隻能抱怨著這兩個挨千刀的王八蛋欺負咱


    白鶴走後,南宮通頂著汗水,問憶陽:“師兄,你和爹爹到搞什麽鬼?為什麽不讓我知道?”


    “因為不想啊。”憶陽隨口說道:“小墨啊,問你個問題。”


    “嗯,問吧。”南宮通點了點頭。


    “如果你要去城裏,但路上有座山,翻不過去,你會怎麽做?”


    “繞開?另尋他路?”南宮通試著迴答道。


    “錯!”憶陽伸手指著後山,然後並做掌,猛然一揮,道:“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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