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年農忙的時候,他們的婆娘也要跟著一起下地。張惠娘偶爾送個水送個飯沒什麽好說的,畢竟家裏男人多。可是石四海就厲害了,如今都已經快二十的人了,硬是沒下過一天地。生在農戶人家,硬是當上了千金少爺。石大田眼中的晦澀越發濃鬱,直到石二河喊他才連忙收斂了起來。“大哥,你怎麽又迴來了?”石大田麵無異色走了過去,接過石仗義手裏的鋤頭。“家裏那邊又沒事兒,突然想起來今天帶的東西比較多,怕你和爹拿不完。”石仗義捶了一下腰,笑起來之後臉上的皺眉更深了一些。那粗糙的大手在石大田肩膀上拍了一下,滿意的點了下頭。“好。”一個字,就是石仗義最大的表揚了。這麽多年,石大田也早就習慣了和石仗義這樣的相處。石二河笑嗬嗬扛著一堆東西走在最前麵,石大田和石仗義慢悠悠的跟在後麵。南方人基本不種玉米,地裏都是水稻、油菜、棉花之類的。過冬的時候,偶爾會有人家種上一些冬小麥,不過南方冬天很少下雪凍不死冬小麥根部的蟲卵,所以收益不怎麽好。石家的三十畝良田有二十畝是水田,還有十畝是旱地。旱地裏中的是甘蔗還有棉花這類可以賣錢的東西,水田一年兩季都是水稻。現在三人所在的地方就在水田跟前,不過水稻也快到了收獲的季節,所以前幾天已經將田裏的水放幹了。三個人走的河邊,順便將腳上的淤泥給洗了。石大田之前已經洗過,所以早就穿好了鞋子。石仗義和石二河才從田裏出來,洗了腳才慢騰騰的穿鞋。像是水田這種地方,下地的時候都是要光腳的。要不然農戶人家哪有那麽多鞋子給你浪費,那可都是錢啊。石二河手裏還拎著一袋子野菜泥鰍什麽的,那是水田裏的特產,和往年一樣都是用來加菜的。和後麵的大哥和爹打了聲招唿,他就先迴去了。石大田跟著石仗義慢慢的走著,石仗義好幾次話到嘴邊可看著石大田低著頭的樣子就不知道怎麽開口了。一直等到了家門口的河對岸,石大田眯著眼睛看了一眼家門口的方向。大門是敞開的,三弟靠在大門上看了這邊一眼。難得的從三弟臉上看到了一絲笑意,石大田瞬間就明白過來,張惠娘這是已經去鎮上了。“爹,之前小弟的事兒,娘說你們並不是真的想要賣了小弟,隻是試驗白蘇的,是真的嗎?”石大田站在河邊沒上橋,石仗義愣了一下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可不是嘛,所以你真的誤會你娘了。哎,養了十幾年的兒子我怎麽就沒發現他是喜歡男人的。本來還想著今年就給他娶個媳婦,人都相看了,現在也隻能慶幸還沒來得及喊媒人去說媒,要不然你看這都是什麽事兒啊。”石仗義滿臉的惆悵,說到石菖蒲喜歡男人的事情,不解還有失落也是實打實的。石大田也不懷疑他爹這是在做戲,就他爹這性子也騙不來人。忍著惡心喊了‘娘’,不過在聽到石仗義這話之後不僅一點沒自己誤解了張惠娘的感覺,想要嘲諷的心情還更旺盛了。恐怕石菖蒲這麽快被嫁出去,也和他爹想給石菖蒲娶妻有很大關係吧。還有一個多月石四海就要科舉了,以前考秀才的那兩次都需要二十多兩銀子。石大田也有偷偷去鎮上打聽過,科舉考試是費錢,可秀才考試隻不過三天,就算提前幾天去了府城所有吃喝用度加起來五兩銀子就撐死了。考完之後也不用停留,就可以直接迴家了。如果考中的話,自有衙門的差爺過來報喜。可石四海就是和別人不同,一樣的沒考中,還硬是要比別人考秀才多花十五兩銀子。這隻不過考了兩次,就已經讓石家白出了三十兩了。看起來是嚐到了甜頭,今年越發誇張。那天不小心聽到了一些話,石四海居然讓張惠娘準備五十多兩銀子。嗬,真把他們兄弟幾個當理所當然的牛馬用了。也正是因為如此,對於拆石四海的台的事情石大田一點內疚感都沒有。至於把錢送給石菖蒲的事情更是隻有開心,沒有一點難過。號稱是家裏的長子,以後撐門立戶的人。可石大田用腳指頭想,也知道家裏以後的大頭和銀子落不到自己手上。既然落不到自己手上,那隻要不落在石四海手上他就開心。感覺到石仗義殷切的看著自己,石大田也跟著歎了一口氣。“是我以前太莽撞了,錯過了娘。今天還聽她和村裏的嬸子們說,要給小弟二十兩銀子的安家費,證明咱石家不是賣兒子的人。”“嗯?”石仗義愣了一下,然後很是感動。“惠娘她就是心善啊。”“……”就算是親生的兒子,我這時候都有點想吐了。看著石仗義那感動的不能自己的樣子,石大田強忍著難受直接把話說死了。“爹,咱們真的給了小弟二十兩安家費嗎?”在石仗義皺眉看過來的時候,石大田趕緊解釋。“我不是心疼銀子,我就想著要是給了,起碼小弟在白家也能抬頭做人了。”石仗義話到嘴邊停住了,銀子這事兒惠娘還沒和自己說,所以還沒有真給。但是……“不過想來娘都能這麽和村裏人說了,肯定她心裏也是這麽想的。”“嗯,沒錯。”石仗義肯定的點頭,雙手背在身後向著家裏走去。“你娘說了的,那肯定是要給的。都是之前我忙昏了頭忘記了這事兒,等下我就給小五送過去。”“大田啊,你娘是真的心善,隻不過性子軟而已。所以你千萬不要誤會她,之前你誤會她都讓她難過了好幾天了。”石仗義的話,讓石大田心情好轉了不少。這一次符合對方的話,都真誠了幾分。“是兒子不孝,我以後絕對不會頂撞娘了。”莽夫一樣的頂撞,除了讓自己不好過之外不會讓那個女人難過一點點。這一次就不同了,自己可是站在張惠娘那一邊的。不過想來等張惠娘迴來,就不是傷心幾天了,恐怕心都要疼死了。想著能在張惠娘和石四海心口上挖一刀,石大田就渾身舒暢啊。石家的午飯還算豐盛,糙米伴著白米蒸了一大鍋,時令的蔬菜不少,再加上之前石二河帶迴來的泥鰍什麽的,也算得上三菜一湯了。沒有了石四海和張惠娘,家裏吃飯的氛圍都能輕鬆不少。可惜這麽明顯的對比,石仗義這麽多年都沒發現。張惠娘每次去鎮上都是要和石四海在鎮上吃了午飯和晚飯之後才坐牛車迴來,不過為了以防萬一石大田在吃完飯之後就坐在門口休息。之前聽村裏人的意思,石菖蒲和白蘇上了山。等到了午時太陽最大的時候,果不其然的看到那小兩口從山道上往下走。石大田連忙去了正屋,攔住了想要午睡一下的石仗義。“爹,我看見小弟和白蘇從山上下來了。”“嗯?”吃飽喝足有點犯困的石仗義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坐在床上看著兒子。石大田表情嚴肅,語氣沉穩。“我就想著反正銀子都是要給的,可不能讓村裏人繼續誤會娘了。現在村裏人大部分都在,我們現在把錢送過去村裏人就知道我們沒有撒謊,也不會再誤會娘了。”石仗義點了點頭,覺得也是那個理。惠娘性子軟不善和人爭辯,受了委屈也隻能在家裏躲起來自己傷心難過。他這個當家的,可不能讓惠娘再受了這樣的冤屈。石仗義轉身去張惠娘的枕頭裏麵摸了鑰匙,開了床頭的大木箱從裏麵拿出來家裏的銀錢。錢袋子裏隻裝了三十兩銀子,石仗義也沒覺得有什麽問題。拿了二十兩,將剩下的又放了迴去。“走吧,現在就給小五送過去。”石仗義大步在前,石大田跟在後麵。臉上的嘲諷,都快要忍不住了。之前爹說家裏還有三十兩銀子的公賬,這一次石四海的科考費用不成問題什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