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嬋嬋是不是忘記去書房了?”人還未至,聲音先至。


    胤禛走進屋子看到耿氏也在後,微微收斂起笑容,衝她點了個頭:“你們姐妹二人倒是越發形影不離了,嬋嬋沒去書房,莫不是為了迴來說悄悄話的?”


    妍華這才想起,她今日未去書房露個麵,也忘了差個人去說一聲。


    她自打懷了身孕後,胤禛便鮮少真的要她研墨了。她總是在他需要寫字的時候隨意研磨幾下,然後便交給良辰研,自己則在旁邊或坐著看書或站著看景——看多寶閣上的東西,看認真辦公事的胤禛,或者看看窗外的鳥語花香,無論哪一景,都養眼得很。


    前兩日她躺在躺椅上看書,不知怎得就打起了盹,等被鼻頭的一陣瘙癢弄醒時,才發現胤禛正拿著一根孔雀尾羽在鬧她。她剛想兇他一下,卻發覺自己嘴角掛著口水。


    睡得太香,竟是連這樣不雅的姿態都叫他瞧了去。她當時隻尷尬地連看他一眼都不好意思,哪裏還敢因為他擾了自己美夢而兇他。


    眼下看到胤禛笑得促狹,妍華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流口水一事,麵上一紅,忙垂下眸子四處亂看,嘴裏低著聲音道:“我今兒不舒服,忘了差人過去說一聲了。”


    “哦?哪裏不舒服?方才柳大夫可是瞧過了?”他收起玩笑的心思,箭步走了過去,經過靈犀身邊的時候,看到她腫脹的臉,便狐疑地看了兩眼。


    “沒什麽大礙,不過是吐了幾口酸水而已。”妍華隨意扯了個謊,不經意間一抬頭,正好看到胤禛在看靈犀的臉,便又出聲解釋道,“靈犀夜裏睡覺不老實,昨兒夜裏掉下床了。”


    靈犀的眼睛抖了兩抖,幽怨地看了妍華一眼,卻聽妍華又不疾不徐地補了一句:“臉先著的地,所以摔腫了。”


    “噗~”耿氏沒有料到她會這麽說,禁不住捂著嘴巴輕輕笑了出來。她眼角的淚痣在花枝亂顫中搖曳生情,嫵媚得很。


    胤禛不免多看了她兩眼,有一抹異樣的光芒從他眼角劃過:“真是什麽樣的主子帶出什麽樣的丫頭,素素性子好,帶出來的丫頭也溫婉得很。哪裏像你,自己睡覺不老實,帶出來的丫頭也不老實。”


    靈犀的臉上本就紅腫,聽到胤禛如此說,臉上便紅得更厲害了些。她忙跪下身子,悶悶地替自己辯解:“迴爺,奴婢手腳很老實,待爺和格格的衷心也很老實,也就是……睡覺的時候不太老實。”


    胤禛哼哼了兩聲,以示迴應,並未深究。


    耿氏見妍華不說實情,便也沒有多言,與胤禛隨意說了兩句話後便往對麵屋子去了。


    胤禛的目光在她婀娜的背影上停頓了一會兒,這才迴過頭看牽了妍華的手:“現在好些了沒有,還吐酸水嗎?想吃什麽便讓人去做,府裏沒有的便出去買就是,不得餓了肚子。”


    妍華從尷尬中抽出神來,見他不再打趣自己,這才帶著一絲羞赧看向了他:“不餓。”


    胤禛卻抬手摸了摸她的臉,有些心疼:“我看你近來都瘦了,還說不餓。難不成非要我看著,才能好好吃東西?”


    她驀地睜大了眸子,有些難以置信地握著他的手往自己腰上摸:“爺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倒是厲害,你摸摸,我的腰都粗了不少了,哪裏瘦了?”


    胤禛聞言,還當真像模像樣地摸了幾把,然後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的臉:“怎得你的臉倒是清瘦了些?”


    妍華往他胸口蹭了蹭,極為享受他這般寵溺著自己。這情形,仿佛又迴到了她剛入府的時候,隻不過那時候的她頗為不解風情,總是不理解他的情趣。


    “好了,走吧,我帶你去見一個人。”胤禛被她蹭得口幹舌燥,忙箍住她兀自亂動的柔軟身子,低頭在她耳邊說了一聲。


    “見誰?”她仰起頭來,滴溜溜地轉著大眼睛。


    “你三哥。”


    她的眸子果然亮了亮,高興之情溢於言表:“我自小便跟三哥最親了,他前不久還在家書中跟我說升了乾清門侍衛呢,今兒怎得有空過來看我?”


    胤禛嗬嗬笑著,隨她挽著自己的手臂,一起走出了萬福閣……


    前一日因了三哥來探親一事,妍華沒能去靜蓮居道謝,所以第二日下午她才讓靈犀與芍藥提了東西與她一同過去。


    耿氏本是要一起過去的,無奈昨夜侍了寢後身子乏得很,所以連請安都未過去。她晌午用完膳後便又懶懶地歇下了,竟是半分也不想起。


    為了此事,妍華走之前還專門到她屋子裏狠狠地笑了一陣兒,隻是笑得曖昧,惹得耿氏本來波瀾不驚的心也跟著狠狠地蕩漾了一會兒。


    靜蓮居裏靜悄悄的,靜到仿若無人居住一般。妍華走進去的時候,甚至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若不是門口守著兩個小丫鬟,她當真要以為出了什麽事情。


    “冉兒姐姐帶著人無摘桂花了,小姐聽說格格喜歡吃桂花糕,還說要多摘點,到時候給格格送去呢。”小丫鬟一路引著妍華往堂屋去,笑眯眯的模樣頗為討喜。


    “你叫什麽名字?”妍華看她眉眼彎彎的模樣,心裏高興,便隨口問道,“莫不是叫喜兒?”


    不料,小丫鬟當真直點頭,眼裏是滿滿的敬佩:“格格好生聰明,奴婢果真叫喜兒。老爺說奴婢愛笑,生得喜氣洋洋的,便叫了喜兒。”


    靈犀挺了挺胸脯,頗為自豪地看了妍華一眼。


    走過蓮池上的那座小橋時,妍華迴頭望了望,當初她跌下去的地方被魏長安差人用土填起來了,又在池邊建了護欄,安全得很。


    池子裏的花兒都已經謝了,高高低低地豎著幾個蓮蓬,在風裏搖頭晃腦地若背詩的孩童。


    她突然咽了下口水,想吃蓮子了:“這幾個蓮蓬長得不錯。”


    靈犀伺候她多年,自然了解她的心思,不待喜兒說話,她便搖了搖頭:“這池子裏的荷花是新近移栽過來的,這蓮蓬長得規矩,蓮子卻不飽滿。格格若是想吃新鮮的大蓮子,奴婢過會兒讓人去東來湖上摘些迴去吧。”


    喜兒見妍華很自然地點了頭,忙捂著嘴角輕輕笑了起來:“府裏的人都說格格和氣得很,還說格格貪嘴,原來都是真的……”


    “咳~”年靜怡透過窗子看到妍華主仆三人過來,便緩緩走了出來迎接,待聽到喜兒沒大沒小的話時,便輕咳了一聲以示提醒。


    喜兒聽到後,忙偷偷吐了下舌頭,趕緊閉上了嘴巴。


    “蟬兒來了。”年靜怡笑得如同嬌嫩欲滴的花兒,看了讓人觸目春風般舒服。


    “昨兒多謝側福晉了,沒能及時過來道謝,還請側福晉莫要責怪。”妍華不自知地又客套起來,她平日裏出了萬福閣便會套上一副彬彬有禮的殼子,橫豎都是禮多人不怪嘛。


    “蟬兒這般客氣做什麽。”年靜怡看她又有些疏離了,心下有些失望。


    “側福晉這裏好東西多,我屋裏頭也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東西送,這是靈犀做的糕點,味道還算可口,側福晉若是不嫌棄,便嚐嚐吧。”妍華示意靈犀與芍藥將手裏的食盒放下,笑得比方才誠摯了些。


    年靜怡見狀,也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妍華隻覺有一股香氣迎麵撲來。


    這香氣……有點兒熟悉。


    妍華不著痕跡地打量了年靜怡一遍。年靜怡今日穿的是絲綢,柔滑如水,並非雲錦。桃紅色的料子將她略顯暗黃的小臉襯得更加嬌嫩了些,隻是身子有些消瘦,風一吹便會倒似的看著叫人憐惜。


    目光停留在年靜怡手裏的那方帕子上,妍華忍不住在心裏暗歎了一聲:當真是大門大戶出來的人兒,帕子居然都是用雲錦做的。


    “側福晉的帕子……倒是香得很。”她刻意盯著那塊帕子看了幾眼,年靜怡見她喜歡,便讓喜兒又拿了幾塊出來贈與她。


    妍華懷著身子,想起這料子上不是什麽好東西,便輕輕掩著口鼻讓靈犀接了去。靈犀接在手裏細細嗅了兩番,這才衝著妍華點了點頭。


    妍華的眸子轉了轉,她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既然年靜怡向她示好,那麽她便也不會恩將仇報。於是,她蹙起眉頭問道:“不知這雲錦料子可是宋格格送來的?”


    年靜怡看她們主仆神色有異,不禁起了疑惑,可看到妍華眼裏透出的真摯,她便拂去了眼裏的憂色緩緩點了頭:“嗯,這帕子上的香氣聞了頗為提神,是以我讓汐兒給我做成了帕子。”


    妍華輕輕倒抽了一口氣,她記得柳大夫曾經說過,麝香本是好東西,隻是於懷有身孕的女子而言,不宜多聞。所以她想起肚子裏的孩子,便將口鼻掩得愈加嚴實了些:“側福晉可知……”


    她剛開口,站在她身後的靈犀卻拿手指戳了戳她的背。


    妍華不解,忙迴頭看了過去。


    靈犀衝著她擠眉弄眼了下,忙捂著突突狂跳的心口,盡量平緩地提醒道:“格格有一個多時辰未進食了,午膳又吃得少,該迴去喝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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