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華向來沒有得到過側福晉的好臉色,如今看到了她這般哭啼的樣子,心裏隻覺著惴惴不安。


    側福晉卻掏出帕子擦了擦眼睛,再看向妍華時,方才的哀戚神色轉而變成了央求。她啞著聲音喃喃地說道:“我知道我素來都沒給過臉子你看,事到如今,你若心好,便當可憐我吧……”


    妍華聽她說得這般絕望,心裏有些慌,忙開口安慰道:“側福晉這是哪裏話,側福晉哪裏需要奴婢來可憐……”


    “妹妹,我向來是這脾性,我知你不喜歡我。方才我聽到貝勒爺說要帶你去馬場了,姐姐如今便求了你,妹妹若是能尋得機會,還望幫我求個情,讓貝勒爺不要把弘昀從我身邊奪走……嗚嗚……再怎麽說,我才是他的親額娘啊……”她依舊改不了骨子裏的傲氣,如今便是求人,也脫不了那股子傲慢,隻是說著說著眼淚便又忍不住掉了下來。


    李氏何曾對妍華說過這般掏心窩子的話,那一聲“妹妹”叫得妍華頗有些別扭。來府裏也近兩個月了,李氏從來都是對她冷言冷語的,如今突然主動親近,還稱唿她為妹妹,著實讓她有些受寵若驚。


    隻是,求情一事,妍華還是不敢輕易應承,方才胤禛的臉色她也看到了,她也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怎能輕易答應:“姐姐……可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貝勒爺為何要把弘昀送去祥和殿養著?”


    李氏愣怔了一下,冷笑了一下:“你若不願相幫,直說便是,何必裝作不知來再度揭我傷口,哼哼~”


    妍華愕然,有一句話叫做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說得便是眼前這樣情形了。她無意辱罵側福晉,隻是她好意相問,卻得了這般冷臉,心裏自是不太舒服。


    隻是妍華麵上還是微微笑了一下:“姐姐這是哪裏話,妹妹我並不知姐姐與貝勒爺之間發生了何事,所以我也不知自己能否幫忙求情。我隻是想著若能知道事情的始末,那求起情來自是能對症下藥了。”


    李氏頓了一下,弘昀被她抱著難受,輕輕掙脫了下:“額娘,昀兒難受,額娘鬆開一些吧?”


    聽到這話,她趕忙鬆開了懷抱。弘昀抬起小手擦了擦李氏臉上的淚水,然後轉過臉看向了妍華:“小格格,我不想離開額娘,你跟阿瑪說,不要讓我去祥和殿住著了好不好?哥哥不在,那裏就不好玩了。”


    李氏又趁機說道:“我隻做錯了一件事兒,貝勒爺想罰我,便這樣罰了……”說著捏著帕子擦了擦眼裏溢出的淚水。她本是聽到了周小六被抓的風聲,故意帶了弘昀一起來探探胤禛的口風,哪裏知道事情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一失足成千古恨,一朝走錯便是步步錯,她眼下也後悔了,卻也無法挽迴。


    妍華看到弘昀期冀的目光,一個不忍就點了點頭:“我若是能尋到機會求情,自是會幫忙的……”


    “格格,貝勒爺還在等著呢,快些迴去換衣服吧。”盈袖聽到她開口答應了,急得趕緊出了聲兒。


    妍華側眼看了一下,應了一聲:“嗯。”然後便站起了身子。


    側福晉一把抓住她的鬥篷,仰頭衝著她擠出了一個有些難看的笑容來:“姐姐先謝過妹妹了,若是真幫了這個忙,我定會好好謝你。”


    妍華不自然地笑了一下,然後便趕緊迴去了。


    待走出很遠後,盈袖這才抱怨道:“格格再莫要這般好心了,側福晉受寵多年,今兒貝勒爺的臉色那般不好,定是因為側福晉犯了大錯。格格怎好那樣輕易便答應了幫忙求情呢?一個不小心就把自個兒以後的幸福都搭進去了。”


    “我也隻是說尋得機會才求情,若是尋不得機會,我自然就不求了。”妍華調皮地衝著盈袖眨了眨眼,見她板著的臉複又柔和起來,衝著她吐了吐舌頭,“快些走吧,莫要讓他久等了。”


    妍華換好了騎裝趕去雍華殿時,胤禛正站在一株梅樹前發呆。看到那身騎裝將妍華玲瓏的身子勾勒地愈加輕巧,微微翹起了嘴角。他伸出一直,朝著妍華攤開了手掌,妍華見狀,隻輕快地朝他走去,很自然地便將手放進了他那溫熱的掌心中。


    “這梅花,快開了。”臨行前,他迴首望了一眼那棵梅樹,喃喃地說道。


    妍華疑惑地跟著迴頭看了一眼:“嗯,已是出了花苞了,這個月便會開了。”


    “這是琴語懷弘昀的時候,親手種下的。”他的眼裏出現一抹黯然,看得妍華心裏一揪,微微心疼。


    她不知側福晉究竟犯了什麽錯,隻是看到他這般樣子,便猜到側福晉犯的錯定是很讓他傷心了。她知道綠萼苑裏的綠萼梅,是胤禛知道側福晉喜愛梅花後,特意差人移栽了過去的,當時聽到這個事情時,她極其豔羨。


    早從生辰那一晚,胤禛差人用紅燭鋪就出一個“嬋”字時,她便知道,這個麵向清冷的男子也有極為柔情的一麵,可當聽說他對別的女子柔情時,她的心裏總是不得滋味兒的。所以聽完綠萼苑的事情後,她便不願再聽胤禛的其他柔情行徑了。


    眼不見為淨,耳不聽為清。


    妍華握著胤禛的那隻手微微緊了緊,隻無聲地對著他笑了笑,她也不知此時該迴應什麽……


    因為是冬日,馬場裏遍地枯草,一片蕭索之色。


    胤禛隻差人牽出了一匹馬兒,便是那名為“疾風”的良駒。倆人共乘一匹,漫步在馬場中,漫無目的地隨著疾風的意願而四處逛著。


    妍華想,不該是這樣的,她是想過來好好騎一騎馬兒的,更是想讓胤禛的心裏的陰霾能消散而去。眼下,倆人一直沉默著這般亂轉是何道理?


    “嬋嬋載著你騎快馬吧?”妍華迴過頭抬眼看了上去,他在發愣,眼裏迷迷蒙蒙的不知看向了哪裏。妍華從未見他這般陰沉過,心裏有點兒不是滋味,隻因他的這般心煩意亂不是為了她。


    胤禛的雙手本是環著她的腰繞到她身前,再握著韁繩的,聽到她這般說,便微微點了點頭:“好。”說著便把韁繩交給了她,還鬆開了馬鐙,讓她套在了腳上。


    “坐好了哦!”妍華嬌喝了一聲“駕!”,雙腿拍了下馬肚子便策馬狂奔起來。


    胤禛與人共騎過馬,卻是第一次這樣子騎馬,他沒有料到妍華說來就來,錯愕了一下便摟緊了她的腰。


    妍華垂眸看了一眼環住她腰的手臂,又羞赧地轉開眼看向了前麵。


    “咦?那前麵是誰?”十阿哥正與十三在賽馬,突然看到一匹載著兩個人的馬匹斜裏而來出現在了他們前行的路上,對視了一眼都放慢了速度。


    “四哥!”“疾風!”倆人一個先識出胤禛的背影,一個先識出那匹馬兒,異口同聲地叫出了聲。


    因為是順風而行,十三和十阿哥又在她身後,所以她並沒有聽到倆人的聲音,隻一個勁地縱馬奔馳著。


    坐在她身後的胤禛,臉色卻有些發青:“嬋嬋,你騎慢一點兒~顛得我難受……”忍了一會兒後,他終是沒再忍下去,不明白妍華怎得都挑了些坎坷的小路來騎,隻顛得他座下隱隱發痛。


    “四哥這是帶了誰過來呢,竟是不理睬我們了!我要過去看看!”十阿哥揚起鞭子抽了馬屁股一下,趕緊追了上去。


    “駕!駕!”十三看了一眼十阿哥,輕笑著搖了搖頭,也趕緊追了上去。他已經猜到,疾風上麵的另一個人便是妍華了,除了她還會有誰?四貝勒府裏的情形他是了解的,福晉如今為了弘暉早殤的事情變得不再似以前那般明媚了;側福晉終日裏照看著自己的兒女,宋氏鮮少出門,耿氏溫溫柔柔不會騎馬……稍稍一排除,便能猜到胤禛是帶了誰過來。


    疾風因為載著兩個人,而妍華並不敢騎得太快,所以十阿哥很快便追上了他們,然後一勒韁繩,一個橫身便讓馬兒攔在了胤禛他們前麵,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好在妍華應變能力不差,及時地扯偏了馬兒的跑向,這才沒有撞上去。


    胤禛斥責地瞪了十阿哥一眼:“十弟,方才那是多危險,怎可如此胡鬧!”


    十阿哥卻渾然不覺,隻笑嘻嘻地看著妍華:“四哥,你又帶了小嫂子過來玩兒,怎得也不叫我一聲。上次騎著馬撿石頭的本事,我也學會了,可要看看?”


    “十哥,你可別丟人現眼了,沒人想看!”十三追了上來,聽到十阿哥又在獻寶一般要賣弄他剛學會的那還不甚熟練的本事,無奈地搖了搖頭。


    十阿哥被他這樣一說,惱羞成怒地罵了一句:“十三弟!你怎得這樣拆我台麵兒!不行,方才我們的比試還沒有結束,再來!”


    他說著就重重地哼了一聲,拉著馬兒的韁繩在原地轉了一圈兒:“四哥,你也一起來比試一下!我倒要看看,十三弟到底多有能耐!”


    “你們比吧。”胤禛低頭看了一眼妍華,接過她手裏的韁繩,拉著馬兒朝著另一個方向走了。


    十阿哥見他麵色淡淡,這樣不給麵子,也不再理他,高喝了一聲便鞭打著馬兒敞開蹄子歡跑起來。


    “咚!”


    胤禛剛指引著疾風走出不到兩丈路,便突然聽到一聲悶哼,忙迴頭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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