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這個世界已經將近十年了,如果再加上失去身體控製權的那十年,整整二十年,久遠到足夠忘記曾經深愛的那個人。


    現在的我過得非常平靜,每天去醫院,救死扶傷,我很少有休假,同事有事我就幫忙帶班,醫院忙,我也加班,我知道私下裏大家都叫我怪人,我沒日沒夜的工作不是為了升職加薪,也不是為了榮譽,因為專業過硬,一年後領導點名讓我做外科主任,我拒絕了,我喜歡這樣的生活,靠著自己的雙手,但也不需要過多拘束。


    我叫衛白練,和我的衛哥哥糾纏至死,當我醒來時,發現自己成了一抹孤魂,飄飄蕩蕩,但很快,我找迴了家,那個人是誰?她為什麽進了我的身體,為什麽我的身體沒有死,又為什麽迴到了學生時代?


    我憤怒地想要奪迴自己身體的控製權,把那個還是昔日美麗青春的我還給我,誘惑太大了,我拚命地撞她,吼她,咬她,可她一無所覺。


    她在走我的老路,出國。


    她似乎也愛上了衛哥哥,不忘給他留下線索。


    笨蛋,衛哥哥怎麽可能在乎你。


    哈哈,等她迴國,她會和我一樣,愛而不得變得撕心裂肺,痛苦死去。


    原來,旁觀者看著奪取自己身體的人變得不幸是那麽開心的一件事,我沾沾自喜,反而變得冷靜下來,準備看戲。


    不一樣,居然不一樣,她怎麽跑去學醫了?


    拜了一位超級名醫?


    我眼睜睜看著事情朝著完全不一樣的方向發展。


    漸漸的,我累了,知道再也迴不去,便開始用冷靜的態度看待她。


    看著看著,竟然隱隱產生了一種佩服之情,她孤身一人在國外,咬著牙,每日背誦拗口的專業名詞,研究身體血脈器官,能夠犧牲所有業餘時間豐富自己,她年輕貌美,氣質嫻熟,與我截然不同,追她的男孩幾乎可以圍繞大半個醫學院,可她無暇他顧。


    她醫術這麽好,會不會以後可以救好衛哥哥的腿?


    我突然想到這個問題,她會不會打敗那個白蓮花小護士,成功嫁給衛哥哥?


    五味雜陳,好像自己的身體贏了我與有榮焉,可那畢竟不是真正的我啊。


    算了,還早呢,她還得在這裏學習很久。


    我和她形影不離到最後,發現自己的魂魄原來已經無法飄蕩,真的成了她的影子。


    她每日學的也就是我每日學的,她背誦的我也會,她掌握的我也會,唯一的區別,她實際握著手術刀,而我是在無形的腦子裏無形操作。


    幾千個無聲無息的寂寞日子,磨平了我所有凸出棱角。


    她迴國後,果然和衛哥哥在一起了,在我麵前得意的白蓮花成了徹底的打醬油一族,這個時候,我已然完完全全放開,再不複羨慕與報仇後的快感。


    萬沒想到,她的結局竟不比我好,墜落山崖而亡。


    沒有了她的氣息和溫暖,我覺得好冷,雖然我並沒有身體和感官。


    有種預感,我即將神魂俱滅。


    老天爺待我究竟是好是壞,好的是,一睜眼,重新擁有了久違的肉體,壞的是,無依無靠,一個仗著已故父母的遺產支撐到如今的大一醫學院新生。


    我秉持著和她一樣的精神,一心隻為醫道,然後畢業後拿著金燦燦的履曆進入省醫院。


    我好像和她融為一體了。


    “衛醫生,有個緊急病人,請趕緊到一號急救室,衛醫生聽到請趕緊到一號急救室。”臨時辦公室裝了擴聲器,我今天正好代新來的同事在值急救室的班。


    我披上白大褂,匆匆往一號急救室跑去。


    “醫生,請您救救她。”手術室門口,有人抓住了我的手,我最厭煩別人碰我,哪怕這雙手骨節分明修長,還沾滿血?得,消毒白消了,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是個極好看的男人,我心裏詫異了一下,眼角瞥到另一邊站著一個一模一樣的男人,隻不過氣質更狂野一些,在猛抽煙,大概是他表情太兇狠,急救處吸煙都沒人阻攔。


    我重新消毒進手術室。


    是個小孩?


    血肉模糊。


    爆炸傷。


    “衛醫生,”比我先來的醫生衝我搖搖頭,儀器上的心電圖化成一條直線,“傷患剛剛停止心跳。”


    他出去向家屬報訊。


    護士還在繼續清理孩子的血跡,就算人走了,也要幹幹淨淨的。


    我終究不忍心這麽小的小孩離去,握了握她的小手。


    “這孩子好眼熟。”身邊的護士說到。


    我也循聲望向孩子唯一被擦幹淨的小臉…


    “是waston的女兒哎,好可憐啊…”小護士小小聲討論著。


    轟,我隻覺得渾身發涼。


    這孩子很眼熟,但絕不是因為那個所謂的waston,這張臉,我太熟悉了,和我上輩子的相比幾乎隻是迷你版。


    我不知不覺的握緊了孩子的手掌。


    “天啊,心跳恢複。”


    誰大聲喊了一句。


    ”嘭…”與此同時,手術室的門被一左一右大力推開,“兩位先生,你們還不能進去。”那個醫生微弱的抗議聲。


    “如果你們不想替她收屍,就轉身出去,關門。”我抬頭冷漠的瞥了他們一眼,那個文雅一些的,眼熟裏的絕望瞬間被狂喜取代,他反應很快的拽著狂野男出去,輕輕的關門。


    我定了定神,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到挽救孩子身上。


    孩子傷得很重,其中碎彈穿透了左側小腿,導致經脈傷斷,說起來,其實和衛哥哥很相像,按照現在國內的技術,恐怕無法完成。


    可是,我能。


    我苦笑著想,老天爺把我扔到這裏不管不顧,是不是就是為了讓我來救這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孩子。


    手術很成功,但是傷筋斷骨至少幾個月才能養好,所以,在外人看來,這個孩子的腿算是廢了。


    我也不願解釋。


    狂野男不滿我的手術,被他哥哥waston攔住,他倒是好脾氣,還對我道歉又道謝。


    小女孩醒來後狀態良好,可她居然更愛粘我,要知道我可是冷著臉的。


    何況也是個冷靜的小丫頭。


    小女孩同名同姓叫白練,真的好巧。


    最巧的是,我在她身上嗅到了“她”的氣息。


    “媽媽,”小女孩在幾個月後慢慢恢複了行走能力,她邁出第一步時,忽然張開雙手朝我歡唿。


    溫暖的陽光照在身上,我抬頭,忽覺得身邊也有一道暖意融融的注視,轉過去,他正目不轉睛的看著我,漆黑如墨的星眸溫柔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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