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著臉的肖易南渾身冷峻多了三分,在寶兒的帶領下,也迴到九裏桑園。


    “娘親…”外人看來端重的狀元郎脆生生的大喊,蹦到白練跟前,整個一求關注的泰迪,隻差搖頭晃腦。


    “胡鬧,有客人在這般無禮。”白練把手中的菜放到桌上迴頭看他。


    一模一樣的兩張側臉,肖易南?咯噔,太意外了,不知道是不是原主情感作祟,白練隻覺得自己唿吸略略急促了起來。


    “請陛下容臣告退。”拱手對景崇帝致禮,肖易南一手鉗住白練的手腕,不容置疑地將她拖出門去。


    “肖善水不知道他爹的名字。”肖易南冷聲說,厲色目光一直盯著白練。


    “你知道寶兒現在幾歲嗎?”白練無畏的迴視反問,如果不是她頂替原主,原主真是活生生守了這麽多年的活寡婦,或者沒有她出現,原主身死,留下孤苦伶仃的孩子一人嚐盡世間困苦。


    “二十歲。”肖易南聲音低了下來,陰錯陽差他們相遇,結為夫妻,“當年嶽母給我下了毒,我暈迷在山道上,幸虧被走方郎中所救保住一條命,但等養好,還是錯過了進京趕考的時間。”


    毫無建樹的他不願意迴來,因為嶽母忌憚的隻是他,他不出現反而能夠保住白練的安全,他一咬牙,轉而投奔去軍營,從一名小兵攀升至僅次於將軍地位的軍師,整整十年,他足夠強大,那次悄悄迴來,心裏想著楊白練如果改嫁就離去,如果她還孑然一身,他就帶她迴京城。


    楊家莊園頹牆斷壁,問了人,說是楊老爺死後,一家人分崩離析不知所蹤。


    他迴到自己家,幾間小草屋仍在,院落也算幹淨。


    “小肖?”疑惑的女聲在背後叫道。


    是於媽媽。


    “小肖…”做事爽利的於媽媽見了他隻是一個勁得哭個不停,然後把家裏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他,包括他柔弱的妻子始終堅持在等他,為他生下孩子,對他之心可昭日月,哪怕楊家敗落也不負他,最後投身在江河之中。


    處置了王惡霸等人,他渾渾噩噩的迴到京城,景崇帝問他要什麽賞賜,他提出來要參加當年的考試。


    頭名狀元,風光無限,他誥命夫人的位置,便替那個薄命的楊白練保留至今。


    “謝謝你把善水教養的這麽好。”肖易南真誠的道謝,他們都老了,麵前的女子再不是那個隻要一看到他就羞得滿麵通紅的少女,她如今麵對他從容鎮定,昔日的長發牢牢挽起在腦後,用灰布包裹一圈,同色一襲利落的裙裝,臉上輕輕淡淡,秀美卻隱有細紋。


    兩個人默默地迴到飯桌,肖善水頂替白練簡單的炒了兩個素菜,剛剛入座。


    “粗茶淡飯,幾位不要嫌棄。”白練變迴溫婉熱情的女主人,招唿大家吃吃喝喝。


    “我娘親釀得桃花釀、杏花釀香醇濃鬱,又不易醉,陛下和娘娘嚐嚐。”肖善水吱溜取來幾壇酒,打開一一倒上。


    “好酒。”曲營瑜一口悶,朗聲讚道。


    從不喝酒的肖易南端起,淺抿一口,複雜的黑眸看向滿麵笑容的白練,她嫁給他的時候,不會做菜,更不會釀酒,還膽小怯懦。


    “好酒好菜好風光,不找點樂子豈不是無趣。”景崇帝隨性之極,他帶來的一眾人都是詩文斐然,除了肖易南肖善水狀元出身,曲營瑜和馬忪世家子弟,賢妃出嫁前是出名的才女,“六個人來對對子吧。”


    “陛下,不是六個人,是七個人,我娘親也是。”肖善水才不管景崇帝,護母心切,不肯把她落下。


    “那夫人也參加吧。”顯然是不看好。


    一輪下來,白練對得中流,不出彩也不下乘。


    相反,肖善水愈對興致愈高,他的對手是肖易南,肖易南因著是自己兒子,有意考校,一點不讓他,兩人使出渾身解數來往過招。


    “哎呀,娘親,你來替我報仇。”不相上下許久,肖善水突然靠到白練肩膀上,像個孩子似的撒嬌,他的心裏,他娘親是最厲害的。


    “小肖大人,楊夫人是女流之輩,怎麽能和肖大人比,何況連你都敗下陣來。”馬忪開玩笑道,隻覺得年輕人啊,不知輕重。


    “怎麽不可以,我的學識都是我娘親教的,肖大人也是我老師,正好比一比。”他得意非凡。


    “你的才學都是你娘親教的?”肖易南猛得抬頭,直直看著他,再看邊上淡定悠然的白練。


    “對呀,小時候家裏窮,去不了書院,娘親便買了書本在家裏一字一句地教導我,老師,我娘親之才絕不在您之下。”肖善水隱約猜到了自己的身世,故意借著機會挑事兒。


    …


    肖易南:蒲葉桃葉葡萄葉草本木本


    白練:梅花桂花玫瑰花春香秋香


    肖易南:童子看櫞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白練:先生講命甲乙丙丁戊戌庚辛壬癸


    …


    你來我往鬥了好幾輪,都是機智、反應迅速,誰也不肯讓誰,偏偏兩人行為還頗為相似,不像旁人鬥紅了眼,急的轉圈圈,他們兩是越鬥越冷靜,各自坐在位子上,遙遙敬一杯酒,張口即來。


    景崇帝笑眯眯得看戲,感歎道,“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肖夫人若是也考功名,怕是要一門三狀元了。”


    從肖易南進門時怪異的行為到父子相似的麵容,以及種種他與眾不同的表現,要知道真相並不難。


    飯後白練去洗刷,肖善水留在原地陪景崇帝等人聊天,逗得大家時不時哈哈大笑。


    他是性子直,但不會傻乎乎真的去得罪人,就像他時下說到自己不同的處理觀點時,也能把意見相左的景崇帝說得開懷。


    “小肖這張嘴,也不知道是怎麽養成的?”景崇帝故意指著肖易南問,肖易南無聲地搖搖頭,他沉悶,這個孩子的個性比他好得多,都是…她的功勞…


    “陛下,我可不敢亂來,我要是做錯事,我娘親非扒了我的皮不可,她說官字兩張口,多一張嘴不是用來欺上瞞下,而是一張為民請命,一張為天子敘職,他要我口才好點,能夠懂得分析,懂得用最好的語言談判,而不是一味的死諫,撞牆。”


    他在努力的朝著這個方向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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