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她又給了張建同七千,讓他買挖土機,那個男人開了不到半個月,就背著她把挖土機賣了,還拿著賣了的錢出去吃喝嫖賭。她身上沒有一點積蓄,沒日沒夜地拚命工作,要用一點微薄的工資養活三個人。其實這種日子苦著苦著也就苦慣了,她從小到大,就沒有過一天的好日子。她四歲就沒了媽媽,她的媽媽是喝農藥自殺的。女人是不是總是命苦?她不知道。她的媽媽長的醜,她的爸爸是村裏方圓十裏的美男子,媽媽能幹、勤快還會去外麵做生意,爸爸是個窮小子,於是他娶了媽媽。娶了之後又嫌棄老婆醜,無論他的妻子做什麽事情,他都看不順眼,於是醜妻就想,我生一個孩子就好了。她生了三個女孩,第三個女孩就是顏虹玉。顏虹玉出生時,男人一看還是一個女兒,氣得把剛出生的嬰兒直接摔到石子地上,女人差點暈過去,她從床上爬下來,抱住孩子哭。女人在哭自己可憐的女兒,也在哭自己的命,她想,是不是生完兒子就好了?於是女人繼續忍著,她終於生了一個兒子,她高興極了,她覺得自己的苦日子到頭了,可是現實卻扇了她一個巴掌。她的男人還是動不動就打她罵她。她終於明白這一切和生男生女沒有關係,在一天正午,女人下地種完莊稼,看著手邊那瓶農藥,看得入神,如果人生來就是為了受苦,那麽活著又有什麽意思呢?她死了。顏虹玉那時才四歲,她的大姐嫁了人,二姐被一戶好人家領去做童養媳,她的弟弟受到爸爸的寵愛,唯獨她,沒有娘,爹不愛。她很小的時候就要給全家人做飯洗衣服,她的爸爸小氣得要死,把所有好吃的東西都給了兒子,一分錢也不肯給女兒。所以她要自己養活自己,他們家養了一群小雞,她每天出去放雞仔,有一天,鄰居家的一隻小雞仔混到她家的雞仔裏去了,她不知道,把那個雞仔也關到了雞圈裏去。顏虹玉把雞趕迴雞圈後,就扛著洗衣盆去河邊洗衣服,她才八歲,人就那麽一點點大,洗衣盆看著就可以把她壓垮,那個時候是初冬,河水很冰,她的手上都是凍瘡,一碰冰水就是鑽心的疼,可是她還是要去洗衣服。喝得醉醺醺的爸爸迴到了家,鄰居上門和男人說,你家怎麽把我的小雞仔偷去了。男人道了歉,又覺得麵上無光,他隨手拿了一個粗大的洗衣棒,提著洗衣棒準備教訓女兒。女孩的背影那麽瘦弱,可是男人揮棒時沒有一點心疼憐愛,他把少女一棒打進了冰冷的河水中。顏虹玉小時候過得太苦了,她的爸爸不肯給錢,所以她就一年到頭吃鹹菜,家裏煮了粥,米是舀給爸爸和弟弟的,她隻能喝著摻著石子的米湯。有時候攢了一點錢,她買了一小包的白糖,把白糖倒一點放在米湯裏喝,她就可以開心一整天。最讓她開心的一次,是她的爸爸有一次喝酒迴來給了她一個肉包子。她舍不得吃完,就吃了一半,把另外一半放在床頭,結果晚上老鼠上床,啃完了包子,還把她的耳朵給咬了。就是因為在這個家過得太苦,所以她拚命想要逃出去,可是她才十八歲,可以跑到哪裏去呢?她沒有上過學,認識的幾個都是一個男孩子教她的。那個男孩是他們村裏唯一一個大學生,那個男孩喜歡她,她也喜歡那個男孩,可是她家窮,男孩的家人不讓她去見那個男孩。她臉皮薄,也就和那個男孩斷了聯係。再後來她遇到另外一個村的男孩,那個男孩喜歡她,說要娶她,一輩子都會對她好。顏虹玉的樣子像她的爸爸,長得很好看,那個男孩對她說,他們家馬上就要蓋新房子了,她嫁過去就可以住上三層的新房子,她想想,三層的新房子啊,多氣派啊,於是她就那麽傻傻地嫁了過去。嫁過去才知道,那個男孩都是騙她的,他們家很窮,欠了一屁股債,才蓋了兩層的小房子。窮到什麽地步呢?她懷修瑾的那段時間,收到的最貴重的禮物是一盒雞蛋,她沒舍得吃,把雞蛋放起來了,過了幾天想要去吃雞蛋時,才發現雞蛋被她男人的大哥偷偷吃完了,一顆也沒有給她剩下。後來生下修瑾,她又發現她的男人是個病秧子,生病花了好多的錢,債越來越多。他們甚至沒有錢給修瑾上學,她想她不能再這樣過下去了,於是她和那個男人離婚,帶著修瑾去城鎮打工。再後來就碰到了張建同這個人渣。也許這就是命,她的命不好,被打被罵就忍忍吧,她已經離過一次婚,要是再離第二次,她會被人戳著脊梁骨罵,罵她是個壞女人,是個狐狸精。可是她什麽都能忍,卻沒有想到張建同那個人渣會那麽過分,他居然出軌,居然和隔壁鄰居的大嫂偷錢。為什麽一眼就認出是和大嫂偷情?就是那個口紅印,那個口紅印是正紅色的,整個村裏就隻有那個藍嫂子會抹正紅色的口紅。她當時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揪著張建同的領子就罵:“你這個人渣,你這個畜牲,那個老女人比你大十歲,你怎麽有臉和她上床!”張建同既心虛又生氣,抓著她的頭發就開始打她的臉,然後一腳踹到她的腰上,她被打得眼冒金星,想要反擊,可是成年男人的力氣太大,她在張建同麵前就像一個小雞仔一樣,她被男人按住狠狠地打。聽到動靜的藍嫂子走過來,她聽到了她罵的“老女人”,於是很生氣地對張建同說:“打死這個女人,幾天不打連話都要亂說了。”有了那個女人的煽風點火,再加上張建平越打越來勁的性格,她被那個男人一路拖出去打,她有一次趁男人鬆了手,用最後一絲力氣往前跑,跑到小賣部的井口旁,她當時就想從那口井中跳下去。可是她想到了修瑾。張建同追上來,抓住她的腦袋,把她的腦袋往井口上撞,她以為自己要被打死了,是一個老婆婆看不下去,顫巍巍地護在她的身上,一直哭叫道,要死人了,再打就要死人了。她才僥幸撿迴了一條命。這件事過後,張建同再怎麽鬼混,她都不說一句話,她生命中唯一的指望全在修瑾身上,如果不是修瑾,她當時看著那口井,可能就要跳下去了。可是她不能跳啊。沒媽的孩子像根草,沒了她,修瑾要怎麽辦?她小時候就特別羨慕有媽媽的孩子,她記得以前村裏的女孩子都有一條紗巾,什麽顏色都有,那些小姑娘把紗巾係在脖子上,開開心心從她麵前走過。那是她們的媽媽買給她們的。可她不是個好媽媽,她沒有能力,甚至給不了自己的兒子零花錢,她知道修瑾過得很苦,所以她總是會擠出一點錢來,買一包辣條,讓修瑾在路上吃,不要被張建同發現了。買一個劣質的奧特曼玩具,讓修瑾藏起來偷偷玩,不要被人看到了,她讓她的孩子像做賊一樣生活。可是沒想到,到最後居然真的做了賊,她的修瑾跑去偷張建同的錢。但是她的修瑾說自己沒有偷,她躺在地上,靜靜地迴想起修瑾的說話時的樣子,也許她真的錯怪修瑾了,那個時候看到十塊錢時,她感覺天都要塌下來,甚至沒有來得及去思考。她當時應該再冷靜一點的,為什麽會一根筋地走進死胡同?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她的修瑾是不是很恨她?怎麽會有她這麽沒用的媽媽。淚水洶湧而下,顏虹玉哭得眼睛疼,她哭得太久太久了,整個眼珠子幹澀極了,眼眶一圈都是隱隱的痛。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體力在慢慢地流逝,在她越來越無力時,眼前似乎出現了一個小仙童,那個小仙童生得可真好看啊,像是玉做的,眼睛又黑又亮,他坐在雲朵上,遙遙看著她。“你怎麽了?身體難受嗎?”她聽到那個小仙童軟軟的聲音,聲音可真好聽,清脆得和山澗叮叮當當的溪水似的。她被那個小仙童從地麵攙扶起來,“我這裏有藥,我給你上藥好不好?”小仙童打開藥瓶,幫她上藥,她的腰上被覆了一層藥膏,舒服極了,一點也不痛。“你的身體太虛了,我迴去給你拿幾顆丹藥,你先睡一會兒吧。”她被小仙童扶上了床,那個小仙童拿著光滑如流水的手帕擦了擦她臉上的淚痕,“不哭哦不哭哦,我以後來保護你們啦。”那個小仙童把小臉埋在她的肩上,對著她的耳朵輕輕軟軟道:“我會幫你們打壞人,給你們住大房子,我會對你們很好很多的,不要哭啦,有我在,一切都會變好的……”她好像做了一個很美好的夢,太美好了,讓她都不想再醒來。姬清把顏虹玉扶上床,皺眉看著這間泥磚搭起來的小破屋,屋子就建在養兔子的房子的旁邊,兔子的臭味彌漫在這個狹小的屋子裏。姬清對這個糟糕的生活環境表示實力拒絕,他已經想好一大堆的改造方案,比如去靈獸山尋找養兔的法寶和方子,還有空氣清新劑,以及強身健體的丹藥,現在就差迴去拿東西了。要迴到他自己的位麵,就要從周修瑾房間的衣櫃進去。首先,他需要下山。姬清小盆友看著山路,兩眼憋了一泡淚,他委屈地掏出自己的筋鬥雲,坐著老年車龜速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