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的月色,格外的迷蒙。


    星光淒迷的點綴著寂寥的夜空,靜謐的夏夜,除了可以聽見蟬鳴,沒有半點的風聲泄露。


    鍾玉婷披著繡花的冰蠶絲坎肩,站在秀樓的陽台上。


    她再一次從噩夢中驚醒。


    理智一再的重複告訴她,那是魏淩峰的陰謀。


    但是那張醜陋的臉,卻反複的出現在她的夢境,在她的夢中,撕開李銘的偽裝。


    當幻想的身影,開始步入現實,許多被忽略的細節,也仿佛一瞬間,湧入腦海。


    那以往李銘某些不經意的轉身,以及刻意保持的距離,都成為了一把把鋼針,紮入鍾玉婷的心髒。


    她開始醒悟過來,李銘···或許從不愛她。


    她的愛,也隻是一種少女的向往,以及求而不得的哀腸。


    忽然一道黑影,如大鳥一般,劃破了夜空,然後盤旋著落在秀樓的屋簷上。


    鍾玉婷心中一驚,想到了種種可能。


    頓時嚇得不敢出聲,悄悄的潛伏在陽台陰影處,然後偷偷的探出半個腦袋,斜斜的看向屋簷的一角。


    那個熟悉的身影,正從一隻巨大的風箏上脫落下來。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鬥篷,就像黑夜裏,守望寂靜的烏鴉。


    他就坐在屋簷上,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


    安靜的···仿佛不存在。


    鍾玉婷起初是厭惡的,她甚至按耐不住,想要大聲的驚醒沉睡的夜晚。


    但是卻又突然停頓了。


    逐漸蘇醒的,關於李銘的真實,與昔日和魏淩峰相處的場景,猶如夢幻一般交織起來,然後在她的腦子裏,燉成了一鍋亂粥。


    “他為什麽會來這裏?”


    “他來了多少迴了?”


    “為什麽從不讓我知道?”鍾玉婷的心中浮想聯翩,煩惱不已。


    呱呱!


    遠處,傳來兩聲號鳥的夜啼。


    這種鳥的叫聲,就像嬰兒的哭號,又刺耳又尖銳,尤為擾夢。


    兩枚石子破空而出。


    那嚎叫的號鳥,在樹林裏消失了聲響。


    “他···在守著我?”鍾玉婷忽然有些感動。


    以前是怨恨魏淩峰,殺了她的夢想的白馬王子。


    此刻卻突然反轉,覺得魏淩峰為了她,卻敢挑戰強大的李銘,且戰而勝之···這種被人珍惜,被人守護的感覺何等的美好!


    同時,鍾玉婷也突然察覺到了魏淩峰,那不同於以往,未被她知曉、察覺的一麵。


    林溪不會知道,鍾玉婷已經在扭轉觀感。


    但是他可以感覺到,從鍾玉婷那裏之前還湧過來的負麵情緒,此時已經消失無蹤。


    這說明,他的策略是有效的。


    “果然《楚氏十八招》和《封門三十六策》不是白讀的,確實有些用處。”林溪迴想起上一世所看過的某些閑書,心中微微感慨。


    猛然的,林溪忽然直覺到一種危險在靠近。


    來不及多想,林溪運轉真氣,勾勒出疾風符文,貼著雙腿之上,人已經跳向遠方。


    大河之劍,從月而來!


    潺潺如涓涓細流的劍氣,卻擁擠著、推堵著林溪,朝著某個方向快速移動,根本容不得他反抗和抵禦。


    當林溪迴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落到了冬陽城外。


    鬆坡!


    滔水···還有那不遠處,已經燒成白地的枯草嶺。


    青衣的劍俠,站在搖擺的鬆枝之上,衣袂飄飄。


    他站在月下,月下的影子,卻宛如一把勾勒天河的劍。


    “小師弟的屍體,我已經看過了。”


    “他臨死前,已經入魔了,他的體內還殘餘著魔氣。”


    “你很聰明,用迴春符的生命氣息,掩蓋他體內的魔氣,同時讓所有人,都以為你是失手錯殺了小師弟。”劍俠的眼中,閃爍著銳利的光。


    此時的林溪,就像一隻黑暗裏的老鼠,被翱翔於天穹的蒼鷹盯住了一般。


    陰邪靈氣,在許多修行者的口中,也被稱之為···魔氣。


    因為這種靈氣,通常會引導修行者入魔。


    掌握陰邪靈氣,卻還不走火入魔的修行者或者修行法門,普天之下寥寥無幾。


    林溪聽到這裏,已經知道他終究還是小看了大河劍宗,即便是已經考慮到了種種,依舊還是留下了破綻。


    這不是林溪智慧不如人。


    隻是因為···他太弱了!


    大河劍意滔滔不絕的從那劍俠的眼中泛出,他沒有再和林溪廢話。


    或許將林溪卷入這鬆坡,就隻是為了通知他一聲···準備好赴死沒有。


    林溪不覺得求饒有用。


    更何況···他也並不願求饒。


    所以,就在劍俠動手的一瞬間,他點燃了幾乎九成的負麵情緒,引來海量的陰邪靈氣。


    龐大的陰邪靈氣,勾勒出一道道的烈火咒符文。


    火焰點燃了夜空。


    魏淩峰的身體,也在這火焰中,陷入一種幹枯和焦黃的狀態。


    原本就已經超負荷的身體,此時更被迫如了無法挽迴的絕境。


    沒有猶豫,更沒有遲疑。


    林溪拖著魏淩峰的靈魂,裹挾著李銘的人魂,還有殘餘的部分負麵情緒,順著與本體之間一直存在的聯係,快速的返迴。


    “域外天魔?”劍俠發出驚訝,卻又似乎早有預料的唿聲。


    更加磅礴的劍意,朝著林溪湧來。


    對付無形無質的天魔,單純的真元、符咒、劍氣等等一類的攻擊,已經無法奏效。


    唯有心靈綻放的力量,才能對抗和殺滅。


    麵對阻攔。


    林溪唯有忍痛,將李銘的人魂,化作抵擋的武器投擲出去。


    雖然分身被滅殺,憑借著與本體的聯係,這一次的收獲,依舊會有一半,順著那神秘的聯係,被溝通到本體處。


    但是,損失的分身,不完整的收獲,會讓林溪原本的計劃,大受耽擱。


    果然,當李銘的人魂飛出時,那劍俠的劍意遲鈍了幾分。


    終究還是放棄了追趕林溪,而是選擇接住了李銘的人魂,然後用真元將之保護起來。


    李銘已死。


    但若是能以招魂之法,於頭七之前,喚迴其未曾入輪迴的地魂(幽精),二魂相合。


    李銘未必不能轉修鬼修。


    得了機會,林溪無暇再去想,還有什麽遺憾。


    拖著自己的收獲,飛快的順著那一直存在的聯係溝通的通道,返迴了自己的本體。


    當分身與本體融合的一瞬間。


    魏淩峰的靈魂,在混沌潮汐之中,便化作了一股無比精純的靈魂能量,被林溪吸入體內。


    一些嗅到氣息的天魔蟲,瘋狂的蠕動著。


    它們本能的察覺到,自身對這種能量的向往,卻又找不到這能量的源頭。


    巨大的天魔蟲,更是發狂一般的吞吸著周圍那些倒黴的幼小天魔蟲。


    滿足!


    升華!


    還有一種···圓滿的感覺,不斷的在林溪的身體裏迴蕩。


    天魔蟲,是沒有實體的。


    或者說···一定級別以內的天魔蟲,都是沒有實體的。


    即便如此,他們卻也都有著一種另類的,更直接的感觸。


    魏淩峰的靈魂,不可能包涵無限的能量。


    林溪攜帶迴來的負麵情緒,也並非海量。


    但是這兩種能量,在混沌潮汐之中,卻又是屬於必須且稀缺的。


    當林溪選擇用這兩種能量完成進化的時候,他先天的起點,就要遠高於同類的天魔蟲。


    從起步的第一步,便和一般的天魔蟲,拉開了巨大的差距。


    天魔蟲的進化,是以本來麵貌為支撐,然後起先進化出第一個器官。


    大多數天魔蟲,因為不具備思考能力,所以憑借本能,進化出來的第一個器官,往往是‘口’。


    就像那巨大的天魔蟲。


    它並不需要口這種器官幫助它吞噬天魔蟲,但是它的欲望,卻又推動著它,為自己進化出了一張大口。


    而林溪,他的進化是可選擇的。


    不僅僅是第一個器官的選擇。


    更是外在形態上的改變。


    器官上,他既可以選擇外在的器官。


    比如眼耳口鼻。


    也可以選擇內在的器官,比如心肝脾肺。


    不同的器官選擇,會賦予他一項特殊的天賦。


    比如如果他選擇進化出‘口’,那麽就會獲得吞噬加強的能力。


    在吞噬和消化靈魂、負麵情緒還有天魔同類時,獲得加成。


    這無疑是很實用的。


    如果他選擇進化出一個鼻子,那麽就會擁有敏銳的‘嗅覺’,可以提前感知到危險,或者美味的‘獵物’存在。


    當然,這個選項,對於現在的林溪而言,似乎沒什麽吸引力。


    他體內的那個雷達,已經賦予了他這樣的能力。


    又或者,林溪可以選擇第一個器官為心髒。


    如此一來,他便能成為域外天魔中,較為稀少,卻神秘強大的‘心魔’。


    極致強大的心魔,可以將自身的魔意,潛藏在眾生的惡念之中。


    等待時機,一經發動,便可完全扭轉一個人的信念。他們存在於眾生的心裏,不死不滅,永遠長存。


    往往既為修行者們厭惡和抗拒,又為修行者們恐懼和害怕。


    隻是心魔的盡頭,並非獨立強大的混沌魔神。


    而是化身無數,無所不在的魔念,這不是林溪所向往的。


    最終經過,反複掂量,對比自身的發展,還有所具備的優勢。


    林溪選擇了一個或許在許多天魔進化中比較冷門的器官。


    他選擇了···眼!


    選擇將眼睛,作為進化出來的第一個器官。


    那將賦予他一個極為獨特的天賦。


    某種意義上如同雞肋,某種意義上來講···卻又強大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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