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當代表發言的效應,或許我在學校裏念書有紅得發紫的成就。我被林場領導直接選進基層領導陣營。沒過多久第二批、第三批又近百十多名銀川市的男女知青擴充壯大了我們知識青年的陣營。

    記得第二、三批剛進場的知青還是有我和場裏幾個複轉軍人骨幹組織他們辦培訓班的。當時白天學習,晚上又組織他們討論,一天忙下來緊緊張張。

    場裏招得第二批、第三批知青水分太大,好象把銀川城裏類似像“二流子”、“女流氓”的社會青年也招進場裏。有那麽幾個青年男女總讓我們這些剛出學校門的人看不慣。男的嘴裏叼著個煙卷兒,女的打扮得妖了妖氣奇裝異服的。當時我想場裏管招工的鄧主任他倆是怎麽搞得?是不是拿人家的好處了?招工時也不把好關?難道說林場什麽樣的人都可以進來嗎?壞小子、野丫頭進來了你們好管理嗎?難道說林場領導這是沒事找事,自找麻煩不成嘛?!我真有點搞不明白!

    與他們幾個社會知青的交鋒,我也硬著頭皮往上衝。就說給他們辦學習班,我就看不慣他們幾個一次次在學習會上有意搗亂的樣子。男的抽煙不說還夥同幾個女的有意怪聲怪叫。每次為了把學習紀律抓好,我總是衝到會場前麵打斷主席台上沒有魄力的複轉軍人場領導李秘書的講話。有一次,我真得動怒了!把有意搗亂分子叫站起來當眾讓他們亮相。想想看,屁大一點的三間土坯房子相通的飯堂臨時會議室裏,晚上本已經不亮的燈光,有幾個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噴吐煙雲能不把個整個房內又不是白灰磨得牆的有限空間熏染整得昏昏暗暗得嘛!你們還在底下戳戳叨叨地嘀咕,台上又沒有麥克風能不亂混混嘛?!我對著就地坐在滿地是人的屋子裏的人大聲吼道:“既然大家都下鄉到林場,就應該把這裏看成是我們大家共同的家園來看待。接受再教育就應當有實際表現。絕不容許把社會上的不良作風帶到這裏的。”

    我說的誠懇,得到了大多數人得擁護。這一點我從心裏也很踏實。要不然,有幾個正義感的知青底下悄悄對我說,讓我注意點!有幾個不服氣的二流子揚言要揍我呐!或許當年如火如荼蓬勃向上發展的“上山下鄉”群眾運動的大好形勢。

    我才不懼怕那幾個壞小子和臭丫頭的威脅呐!到後來真想在暗地裏揍我的人根本沒出現。不過跟我同宿舍的知青同事還是我初中的同學馬xx.有一次他夥同同宿舍的另外兩個壞小子,他們三人強行把我的褲子剝光,並用藍墨水向我的“私處”染鋼筆藍墨水。我不氣別人,我很生氣初中同學你馬噶子。原來自己身邊的人才最不可信任!我對馬留下了壞印象。或許他們三個人公然侮辱他人人格的不法行為是不是被我狠批評的幾個社會青年指使的?後來我也沒有考證過。

    反正我知道馬是妒忌我為什麽出了學校門,我為啥還是那麽紅得發紫?!當然我也有自知之明。我知道自己之所以參加工作“下鄉”到林場不是為了當官做老爺的。我同樣也是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擺正自己的位置我同樣有理智。至於當不當官那不是我的事。我的政治生命包括幹什麽樣的工種工作同樣掌握在場領導們的手中。

    給第二、三批知青培訓過後,我同樣被領導安排到大田裏去勞動。讓我到林業隊當一個班的副班長。我知道場領導有意讓我身先士卒考查我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既然我來都來到這個艱苦的地方還再怕什麽呐!我腦裏總再想這個問題。

    記得那時節正好是夏末。晚上我帶著幾個人當班時,工作任務是給新育的苗木淌水。前半夜還好點,到了後半夜人困馬乏的,我也學著別的知青樣子,一頭鑽進抽水機的機房裏,耳邊不得不聽著大馬達絞皮帶的轟鳴聲,倦曲著身子倒頭就睡。人在這種十分惡劣的環境狀態下怎麽能睡塌實呢?想也別想根本不可能。當看到眼前的這般如此艱難困苦的人生經曆,我又一次感到人生是多麽得不容易生存呀?!我也隻能為我自己的前途感到悲哀。

    夜裏給樹苗淌水的活,幹一兩天還可以。可幹時間長了,人的身體是挺不住的。人睡不好覺同樣沒有胃口,身體會吃不消的。別說年青力壯的咋樣?擱到誰頭上同樣會有不好的精神狀態。

    當夜幕降臨,我和幾個知青肩扛著鐵鍁夾著後半夜必須加厚的棉大衣,來到距場部一公裏以外的田間地頭。那裏是林場專門育苗的規劃地界,有好大一片一塊塊的田。水渠都是用水泥灌注的槽。當抽水機皮管對準機井的水眼時,那水流速度相當快。這裏全是沙土的土質,鬧不好很快就把鐵鍬挖開得水流口子衝大衝垮。對於如何給樹淌水我是個十足的門外漢。我必須仔細聽農技師交代如何展開。跟我的幾個上夜班的知青倒挺聽我的指揮。他們也不敢太胡來,我說幹啥就幹啥。

    我們大家看到滿天星星,田野裏又是如此地空曠有幾個男知青做伴,誰也不覺得半夜三更害怕孤單。當一想到腳丫子泡到淌水的水槽裏涮一涮,那個涼快勁誰都感覺舒服。穿鞋的腳走在沙窩窩裏難免會鑽進沙子。坐在水渠旁脫下鞋抖抖襪子磕磕鞋裏的沙子我也不能說誰有偷懶的嫌疑。我不也如此嘛!

    記得有一天晚上,我帶領幾個知青同樣去幹淌夜水的活。我們幾個每人都扛著鍬剛走到地頭。我就喊著讓大家脫鞋涼快涼快。當我們正玩得高興時,我們每個人都聽到有什麽會叫的東西就藏在水槽旁邊的草叢裏。順著聲音尋找我們幾個手裏都逮住同樣的像比螞蚱大一點的蟲子。當我定睛一看這不是城裏有人叫賣的那種會叫出聲的蟈蟈嘛!簡直就是。我一時間興奮不已。在城裏一隻蟈蟈至少還能賣三毛錢呐。可我們這裏沒有能給蟈蟈編製用的細竹條。要不然我們為啥不逮它幾隻拿迴家給弟弟妹妹們玩呐?!

    夜裏淌水的活兒很快就停下來了。緊接著林場成立起了架線班。當時的林場狀況沒有完全通電。天一到晚上整個林場的宿舍房間裏,幾乎是一色青的蠟燭光。最好最亮的要數人家有煤油燈的人家。手拿個鐵芯子,用另一隻手把煤油燈的燈罩拿開,撥一撥那著火的棉頭,火馬上就竄竄地往上冒,隨即在把那燈罩一捂,神奇之處馬上讓人看到本該冒黑煙的狀態立馬消失。我是平生第一次擺弄煤油燈,挺好玩得。可惜當時的我沒有資格用那玩意我們四人住的宿舍裏點的也是蠟燭。說到林場馬上要通電了,我們每一個人誰心中都充滿了喜悅。何況我還被場領導任命為30個人的架線班的副班長勒。我暗下決心一定要好好幹一番不可。班長是一位複轉軍人叫劉曉偉。我還聽說劉班長是騎兵出生。在工地上我也見過他騎別人的軍馬。看他的身手總讓我們這些知青羨慕。當休息時,劉在沙丘上給大家表演倒立行走。

    倒著身子翻跟頭人家也身手不凡。從他身上我看到當過兵受過訓練和沒有當兵受特殊地訓練的人是真的不一樣的。我們知青無非比他們多讀了幾年書。我們的知識結構肯定比像劉班長一樣的當兵人強。

    林場要通電了,這是一個喜訊,也是全場上下的頭等大事。誰還願意每天晚上黑燈瞎火的點蠟燭光呐!就場部跟前一點點靠近平吉堡火車站還能借點電,林場在遠一點的地方根本沒有電。機井灌溉那是柴油機發電產生出來的動力。

    林場號稱十萬畝土地,如果不通電,那將無法向隔壁深處的沙漠地帶延伸。要想短期治理荒漠見效必須先住進人先想盡一切可能發電供水,才能有望達到理想的境界,才能穩定全局人的心,否則一事無成。

    成立架線班意義非同小可。據說新調場裏工作的一位懂林業技術的許場長,特別有魄力。他一上任就提出必須通電的設想。為了讓全場各個角落都能通上電,場裏還專門調來了架電纜高手孟自安師傅。之前場裏還專門抽調幾個知青當孟師傅的徒弟,跟孟學爬電線杆和基本安裝的本領。一聽說學技術,哪個知青不願意呐!我還妒忌為啥領導不讓我也當電工呢?!不過還好後來的狀態讓我領略了當電工不是什麽人都能當的。首先那穿著腳登爬水泥電線杆我就登不上去。別人也沒有幾個能行。不過孟師傅這個人看上去的確很利索。或許強將手下無弱兵吧,人家幾個跟學的徒弟爬起那高高的電線杆的樣子還真像那麽一迴事。人家幾個腰間屁股上麵吊著個電工全套工具的裝扮,包括我哪一個知青不羨慕呢?!人家必盡是在學一門手藝呀!我們呢?或許到頭來啥也不是。那個年代的人隻要有手藝可學,畢竟將來又多一條出路。誰願意老在大田裏去受罪受苦呢?包括我自己在內,心裏盡管怎麽去想入非非,但嘴上絕對不敢說出口。特別是我這個代表知青表決心的人,我的一言一行別人是總會看到眼裏的。假如有一天有人當麵指責我說:我是個口是心非的人!我又該如何迴答?如何以事實反擊他的胡說八道?!或許我自己把自己逼到人生的絕盡?有苦難言也得咽迴自個兒的肚裏。人生之路是我自己選擇的,我無法選擇再迴頭。

    每天早晨,我們架線班的三十多個知青男女,被場裏卡車撒到分散地點就位。給電線杆子挖坑平地上用拖拉挖掘機,一兩下就搞定。人工挖是在沙丘上選好點用鐵鍬深挖。不過在戈壁沙漠地帶挖土不太費力,難就難在太幹旱的沙土地上,人工挖一鍬至少漏大半鍬沙子。不過躺在被太陽照曬滾燙的沙丘上日光浴那可是天大的享受。在那個艱苦的年月裏,我們心裏想的隻是快一點通電,也好讓我們早一點擺脫喝著被太陽烤曬得變了味的軍用水壺盛裝的水,又沒邊沒落處在荒蕪人煙遠離場部的偏僻地帶。尤其是快到正午時分,那一大早吃下的早飯早早就讓人饑腸難奈餓得擋也擋不住。假如場裏的卡車稍微來晚一點接人迴去吃午飯,每一個人的心頭都會產生不滿的情緒!此時的人們誰還願意再使一把勁聽孟老大的指揮和劉班頭加上我的吆喝聲呢?人們嘴裏不罵出聲就算給我們幾個當頭的麵子了。說句實在話,那個年代的人們真正老實忠厚,沒有人太過分地胡來。或許那個特殊的時代早已把人們的神經給拿住?誰敢造次呢?

    沒有,一個也沒有。有的,也隻有無條件的忍受一切。又有啥辦法呢?沒有逃避的答案。

    有那麽一天情景,讓我終生難忘。我記得天還相當得熱,實屬“秋老虎”再生的感覺又是在沙漠地帶可想而知天有多熱了。太陽地裏站著的我們每一個人,周圍寸草不生根本想也別想有一絲蔭涼。沒有遮擋隻好捂著上衣試圖阻擋強太陽光的直接照射。

    西北地區的天氣氣溫有一種奇怪的現象:兩頭冷正午熱。冷得讓人心寒,熱得讓人如同被煎熬。冬季裏西北還流行這句口頭禪:“早穿棉午穿沙抱著火爐吃西瓜。”當時間己接近快正午時分,也不知咋得,那天所有大家好象都疲憊不堪,一個個人們都倒在沙坡頭上耷了個腦袋哀聲歎氣。隻有一個人,那就是孟老大。他站在遠離我們視線隔三個電線杆百米遠的地方一個勁地吹他的哨子。他拿個小紅旗指揮我們三點成一線埋電線杆子呐。我們呢?一個個用繩子把投在坑裏的電線杆梢部中間部接活口拉兩條繩子。一聲哨響拖來機拉線杆的中段繩索,我們人站一排拉線杆梢的那一段繩子,不一會兒一根水泥線杆就跋地而起。到這個時段我們架線班完成任務已快接近尾聲。無可厚非我們所有人都付出了不可磨滅的功績。然而今天,我們好象把孟老大的哨聲當成了“耳旁風”。

    孟老大也好象發現了他太不近乎於人情味,也不得不放下以往的嚴厲威嚴漫步經心地走到眾人麵前說句從未說出口的軟話:“我知道大家的確太辛苦了!反正場裏接人的卡車還沒有來。餓已經餓了!再堅持一下,把這根已綁好繩子的線杆埋好咱們可放心地收工。要不然電杆放到這裏我不放心。到底是國家財產吧!丟了咋跟場領導交代呀!”孟的話已說到這份了咱們還有啥好拒絕的呢?

    當時我一咬牙第一個從地上站起來衝著大家喊一嗓子:來吧咱們大家再咬咬牙把這跟電杆扶正吧!我邊說著邊向那根斜立插在坑裏的水泥電杆走去。此時大家一個個也學著我的樣子也同樣往我走的方向挪步。

    突然我猛得聽到有人在我身後扯著大嗓門喊:“哎呀!”

    我猛得下意識抬頭看。隻見這一根懸在半空中的電杆攔腰折斷像瘋狂的野獸一樣向我頭頂方向砸來。一瞬間的突發事件容不得我作任何思考,本能下意識地縱身向側邊就地一撲倒順勢爬下。順著一聲重重的沉悶聲這根莫名其妙折斷的水泥電杆狠命地砸在我倒地的身旁一尺距離遠的地方。

    此時此刻空氣凝固了!在場的所有人全被驚呆了!我活脫全然像被嚇傻的人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停頓了好長一段時間,人們好象才如夢出醒迴過一點味來上來用語言安慰我。一席間,我在大家的眼裏真得像白揀迴來一條命一樣讓每一個人流露出憐憫的眼光。而我怎麽也想不明白為什麽這般人間慘烈的悲壯遇險則偏偏讓我獨自遇見?我想不通也感到老天做事不公?!

    此時此刻就連孟、劉二人他倆也沒有再多說一句話!隻當拍拍我的肩膀無聲地哀歎發出無奈地:“哎呀”聲。後來我聽有的知青說當時見我發生那突然遇險的情景,我的臉色很不好看——嚇得臉蒼白。

    1975年8月4日,我一個剛剛度過18歲生日的青年,假如今天我以公殉職那會給我帶來什麽呢?給家裏人造成巨大的痛苦那是必然的;給社會能帶來什麽樣的渲染呢?我也隻不過充當一下那個時代的弄潮寵兒,光榮不了幾年最終還會被時代被後來的人們所遺忘的。

    或許換一個角度講: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但從那以後,我又一次嚐試了什麽樣的道路才是一個人應當追尋的人生之路呢?有逃過死劫一迴的人生經曆,人或許能夠感悟其中的真諦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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