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這一段時日,直到六月間,陸縝的日子可謂是春風得意,無論在公在私都順遂萬分。


    在私,隨著那晚將錯就錯地與楚雲容成就好事之後,之前獨守空房的局麵便徹底地扭轉了過來。兩女終於一改之前的羞澀與冷漠,雖不至讓他一逞心願,讓三人一道譜一曲生命的大和諧,卻也是左擁右抱,讓他享盡了齊人之福。


    至於在公,因為之前在碼頭上的事情,雖然未能真個定了嚴家之罪,卻也使陸縝在蘇州官場中的聲名鵲起,府衙中更是人人尊敬,公事辦理起來自然也就更加的得心應手,幾乎沒遇到任何的為難之事。


    這等逍遙的日子,讓陸縝都覺著自己已不想再如之前般當什麽官了,隻要在蘇州城裏當好師爺這一很有前途的職業這一輩子也算是能有個交代了。


    至於近在眼前的那場影響大明國運的巨變,也被他暫時拋到了腦後。畢竟如今的他無官無職,縱然有再多的想法也不過是空想而已。至於說出來讓人有所警覺就更不現實了,別人隻會將他當成瘋子,說不定還會被王振那樣的人說成是居心叵測而將他給拿下呢。


    誰說穿越一場就非得在曆史上留下大名,改變一段段的遺憾,就不能好好地過著自己的小日子,當一個最普通的百姓麽?


    當這一念頭生出之後,陸縝就變得更加的心安理得,每日裏除了在衙門處理相關之事外,就是在家陪著兩個女人,在蘇州城內外到處走走看看,什麽虎丘,什麽寒山寺,也全跑遍了。


    就在他以為以後一直都將是這樣平靜的生活時,六月二十三日這天下午,康知府突然差人將他叫到了跟前。


    對此,陸縝也沒有太多的想法,隻道康思川有什麽衙門裏的公事要吩咐自己去辦呢,便如常般見了禮,然後坐在了下首靜等著。


    而在處理完了手頭的一份文書之後,康思川才抬起頭來,看著陸縝:“善思在我幕下也有數月了吧,一切可還習慣麽?”


    “多謝東家關心,在下一切都還過得去,衙門裏的各位也挺配合的。”陸縝忙也笑著迴道。


    “善思你確實是個人才,自你來府衙之後,本官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身上的擔子是輕了許多。在你幫襯之下,知府衙門,乃至整個蘇州府內的一切那都是井井有條,更別說你之前所破的案子以及碼頭那事了。”康思川讚許似地說了起來。


    陸縝趕緊謙虛地迴道:“東家謬讚了,在下不過是盡了自己的本分罷了。至於碼頭上的事情,說來慚愧,終究沒有把私鹽給找出來。”


    “哎,這事也怪不得你,這終究是為本官省了一場麻煩嘛。要說起來,之前本官還對你的能力有些不怎麽放心呢,現在看來,以你之才,做這麽個小小的師爺確實是委屈你了。”


    這話說得陸縝便是一愣,對方不是因為一早就認可了自己的能力,這才親自登門將自己請進府衙當幕僚的麽?怎麽現在卻這麽說話了?


    康思川一眼就看出了陸縝心裏的疑慮,便嗬嗬一笑:“善思哪,事到如今,有些事情本官也就不再瞞你了。我所以那次登門請你,其實乃是受人所托。另外,也是出於一些私心,還望你莫要見怪才好。”


    “東家這話陸縝是越發不明了。”陸縝有些疑惑地看著對方,之前就覺著事情有些古怪,現在看來確實不是自己多慮了。


    “向本官舉薦你的,卻有兩方麵的人。其一便是吏部胡部堂,他來信言說你能力出眾,若不能為朝廷效力實為我大明的一大損失,所以希望我能將你延請到身邊來加以重用。”康思川笑著道出了實情。


    陸縝一聽,先是一呆,繼而露出了感激之色來:“竟讓先生為我這麽個小人物幾番動用心思,實在是汗顏哪。此知遇之恩,便是粉身碎骨,我也怕是報不完了。對了,那另一個舉薦在下的呢?”


    “是於家的一封信。”康思川也不避諱,直接說道:“其實本官和於謙大人那也是有段淵源的,也曾去杭州於家拜望過他的高堂。那於老太爺,那也是個有氣度,有才幹之人,隻可惜……”說到這兒,他便是喟歎了一聲。


    陸縝也陪著一聲歎息,雖然他和於彥昭也沒見過幾次,但對其為人還是頗為佩服的。試問有幾個老人能在麵對那許多倭寇的攻擊時依然鎮定自若?


    想到那個老人此時已經西去,陸縝心裏自然也很不是滋味兒了。尤其是再想起他又是於謙的父親,這一點就更加的揪心了。


    “原先,本官也是因為有這兩方麵的舉薦才會親自登門請你入幕。現在看來,他們所言確實非虛,你之才能,有時看來比我這個當知府的更強著些。若非朝中有小人作祟,恐怕你如今在朝中也早有了一席之地。”康思川又稱讚似地說道。


    陸縝趕緊擺手:“大人過譽了,在下不過是運氣好些罷了,做的也不過是些微的小事而已,不值一提。”


    “嗬嗬,你就不用謙虛了,本官是不會看錯人的。或許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官複原職,到時候自然就知道我所言非虛了。”


    陸縝又自謙了幾句,這才好奇地問道:“不知今日大人為何會說出此情來?”是啊,這種事情他要是之前不提,那除非到了陸縝要離開時才會說上幾句,怎麽今日就說出來了呢?難道說,是要把自己給打發了?


    康思川笑著一搖頭:“果然還是瞞不過你哪。今日本官所以把一切都告訴你,乃是因為有一件事情想要請你去辦,而此事正關係到我所提到的這兩邊。”


    “胡部堂和於大人?”陸縝下意識地嘀咕了一句,隨後便想到了什麽,忍不住試探道:“可是朝廷有意想讓於大人奪情麽?”


    “你還真是看得透徹哪。”康思川不無吃驚地上下打量了陸縝一番,要不是知道他一直都在府衙之中,不可能從京城獲得消息,他都要認為陸縝還在朝中任有官職了:“不錯,就是為此了。”


    “於大人在朝中雖然尚未任什麽重要職位,更多隻是被派往外省出任巡撫,但在天子心目中的地位卻是頗重的。事實上,前幾年裏他在河南出任巡撫時便已發揮出了自己遠超同儕的理政能力,這一點就是內閣諸位大人都是讚許有加的。就因為此,陛下本來是打算這一兩年間就把他拔入京官的行列,然後慢慢讓他正式進入中樞。


    “可沒想到,今年卻出了這等變故,於老太爺他居然就……而於大人又是個謹守孝道之人,即便陛下幾番挽留,他還是執意要迴鄉丁憂守孝。上個月,更是直接自去一切官職,然後迴到杭州了。”說到這兒,他又是一陣歎息,卻不知是在感歎於謙的孝道,還是在羨慕對方能深得天子信重。


    陸縝也在那兒心下苦笑。他可不知道曆史上,於謙也確實因為父親之死而曾辭官,隻道這一切都是自己所造成的呢,心裏還頗為自責。所以在沉默了一下後,才道:“不知在下又能在此事上做些什麽?”


    康思川聞言便是一笑,他等的就是這句話,當即道:“善思你在杭州做下的事情本官也早有所耳聞了。真論起來,你對於家那是有大恩的。而胡部堂在知道此事之後,便也萌生出了一個念頭,希望由你出麵,去杭州勸說一番,能讓於大人暫且拋開個人的得失,奪情重新迴朝。”


    陸縝有些詫異地愣了一下,倒不是說他不願意做這說客,可實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能有這說服力?哪怕自己確實對於家有恩,似乎也不能成為他們想用自己的理由吧。


    康思川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便苦笑一聲道:“事實上,朝廷已派了多名曾與於大人交情匪淺的官員前往杭州吊唁和勸說了。奈何於大人卻總是不肯點這個頭。如今,朝廷已沒了其他法子,所以胡部堂才想起了你來,想借你和於家的那層關係,試著去勸說一番。而且聽說你言辭向來便給,所以本官倒也有些期待了。”


    陸縝低頭苦笑,好嘛,原來鬧了半天自己就是個備胎哪,而且還是實在沒了法子下才被人想起來的替補中的替補,真正的飲水機管理員。


    可仔細一想後,陸縝又正色地站起了身來,拱手應道:“既然東家和胡部堂如此看得起在下,此事又事關我大明政局國運,那我陸縝定當竭盡所能去達成目標!”自己本來就因為於彥昭的事情而耿耿於懷,現在既然有了彌補的機會,自然是要去好好做到了,如此才能無愧不是?


    康思川卻明顯愣了一下,怎麽也想不明白陸縝為何會把話說得這麽重,居然還提什麽國運了。但他也沒有點破,隻是鼓勵似地一點頭:“那就有勞善思了。這兩日,你就準備一下,去趟杭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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