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詫異不解的目光裏,陸縝把手指向下方另外兩名差役:“你們兩個,過去繼續行刑。”


    被點到的兩人明顯愣了一下,但既然先前已有人動了手了,他們心理上的壓力和抵觸情緒就輕了許多,很快便走過去把之前二人給替了迴來。


    這一迴,兩名差役不敢再留手,也跟剛才一般,運足了力氣,把板子狠狠抽在鄭富的身上,讓他剛剛才緩和了些的慘叫再次響起,卻比之前還要強烈三分。


    而就在他們打了五板之後,陸縝再次叫停,隨後又點了新的兩人前來輪換。如此不斷更替施刑,隻一會兒工夫,鄭富的後臀便已皮開肉綻,鮮血橫流,顯得好不淒慘。而他的慘叫聲,也隨著板子的抽打從高亢而變得低沉,最後隻有輕輕的呻吟,若不仔細聽都聽不到動靜了。


    外間的百姓這時臉上卻露出了畏懼之色,他們算是看出來了,陸縣令這是要狠狠懲治鄭典史,而且恨其入骨,不斷用新生力量來用刑,實在是叫人感到心驚哪。


    隻有少數人,猜到了更深層次的目的所在。候縣丞和申主簿兩人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戒懼。陸縝這麽做,不光是為了讓鄭富吃更大的苦頭,而是為了分化那些差役和鄭富的關係。現在他們都對其下了手,那麽接下來雙方便不可能再如之前般一條心了。


    哪怕鄭富能因為自身的利益而忍下氣來,不作計較,隻怕這些動過手的衙役們也會有所顧慮,從而倒向陸縝。如此一石二鳥的策略,既出了氣,讓鄭富露了醜,又分化了雙方關係,當真是高明得緊哪。


    就在眾人被眼前的情況搞得驚訝萬分的當口,又兩名差役上前,在打了兩下後,有個人突然停了手,叫道:“大老爺,四……鄭富他昏過去了。”


    這一陣實打實的板子下來,居然直接就把鄭富給抽暈了,這再次讓人倒吸了一口涼氣。而就挨的板子數來算,要是從真正打實了算起,現在也不過二十來板而已,若真打滿了,鄭富便是不死也得斷去半條性命。


    就在眾人以為陸縝會讓人繼續用刑時,他卻把手一揮道:“也罷,把人拖迴來,本官還有事情要問他呢!”


    那兩名差役明顯鬆了口氣,若是在自己施刑時把人打死,自己今後在縣裏可就有難了。聞言忙把人從地上拉起,拖著迴到了原來站立的地方。這一路拖來,青石鋪就的地麵上留下了斑斑血跡,直看得不少人一陣頭皮發麻。


    陸縝在瞥了一眼如死狗般倒在地上的鄭富一眼後,方才又把目光落到了田奎的身上:“田奎,你還不認罪麽?”


    雖然他這次說話的語氣比之前要柔和了不少,但被點到名的田奎卻如遭到雷擊般渾身震顫。剛才鄭富的下場著實太也駭人,讓他再不敢狡辯——連堂堂的鄭典史都被打成如此模樣,自己這麽個小老百姓若真惹惱了縣令大人還不是死路一條哪?


    想到這兒,他趕緊磕頭道:“草民知罪,之前所告,都是事實……”之前還有些麻煩的審問,因為鄭富的事情而徹底解決了,這倒有些出乎陸縝的意料了,而周圍那些百姓倒是沒有太大的意外,鄭富受刑一事對他們的衝擊太大,相對而言,田奎認罪便完全算不得什麽了。


    但陸縝並沒有因此就放過他,而是再次深深地盯著他:“適才王十五訴說自己冤情時除了告你,還告了縣衙的典史鄭富。之後,本官也發現此案背後確實有衙門裏的人插手。我來問你,這一切可都是鄭富所為哪?”


    田奎身子再次一震,但這時已嚇破了膽的他如何還敢說謊,隻能把事情如實道了出來。


    正如陸縝所推測的那般,幫著他擺平之前殺人奪地一事的正是鄭富,而在此事上,他也得了數萬錢的好處,相對來說,田家巧取豪奪得來的王家財富倒有一大半是落入了他鄭典史的手中。


    這一番話說下來,自然引得堂外聽審眾人一陣騷動,有那大膽的開始咒罵起來,若非顧忌著縣令大人威儀,怕是要撿取地上的石塊去砸那貪官了。


    陸縝稍微頓了一頓,才看了田奎一眼:“原來如此。把供狀給我遞過來,讓他簽字畫押!”


    一旁記錄的文書忙應聲而起,把速記下來的供狀拿到了田奎跟前。他隻草草一掃,就知道都是自己交代的罪行,雖然心下一陣慘然和不願,但在陸縣令的威壓之下也隻能拿筆在底下簽上了自己的姓名,隨後還打上了指模。


    陸縝在接過那份供狀仔細掃看,確認無誤後,方才輕輕地舒了口氣。有此供狀在手,自己已徹底立於不敗之地。看來自己這一迴冒險發難還是做對了,鄭富就是再有靠山,也不可能翻案了。


    想到這兒,他又看了兀自昏迷的鄭富一眼:“拿瓢水來,把他給我潑醒了。”


    底下的差役既然上了賊船,自然沒有迴頭路可走,隻好答應一聲,趕到外麵取來了冰涼刺骨的水,猛地澆在了鄭富的頭上。本來昏迷的他被冷水這麽一激,登時便驚醒過來,隻是整個人卻沒什麽精神,甚至有些迷糊地看著前方。


    “鄭富,除了適才所犯種種罪行,這兒還有你勾結田家貪贓枉法,草菅人命的實證,你還有何話講?”陸縝把手中供狀一亮,寒聲問道。


    鄭富本就煞白的臉此刻變得愈發難看,雖然因為距離關係看不清那紙上的內容,但他卻知道陸縝這絕非在虛言恫嚇,自己確實被對方拿住了罪證。


    終年大雁,不想今日卻被雁啄了眼。自己居然敗在了一向輕視的年輕縣令手裏,這讓鄭富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了,隻能愣愣地仰頭看著前方,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而他這反應落到其他人眼中,那就是其為陸大人的官威和正氣所懾,完全不敢辯駁而認罪的表現了。這讓許多百姓看向陸縝的目光裏更多了幾分敬畏,這才是大家需要的青天大老爺哪!


    陸縝也不再拖延,當即又一拍驚堂木:“本案雖已查明真相,然涉及三名無辜的被害者,還與朝廷命官相關,本官不敢擅專,故決定上報大同知府衙門,由上司衙門來作處斷。”


    一頓之後,他又刻意提了一句:“今日本官就把話說與你們聽了,鄭富所犯之罪一定不止於此,本官一定會繼續追查。也望各位能夠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報與官府,以平人冤,以正視聽!退堂!”


    他退堂二字一出口,兩邊的差役頓時打足了精神喊起了威武來,這比之剛才升堂時的場景可要雄壯得多了。


    堂外的百姓,此時卻有許多陷入了沉思,他們中有不少或親身,或親友曾被鄭家欺淩,是不是該照著縣令大人的意思真去繼續告發他呢?


    看著眾人深思的模樣,候縣丞和申主簿的眼中更是露出異樣之色來。兩人迅速退往二堂,走到離人遠些處時,忍不住歎道:“這陸縣令還真是手段高明,環環相扣哪!”


    “是啊,其實他一開始的目標就在鄭富,怪不得那遊昌會如此下場。”


    說到這兒,兩人的腳步一頓,已明白了一些事情:“這麽看來,恐怕今日的這場官司都可能是他刻意推動的……”這讓他們隻覺後背一陣發涼,這個年輕人真是敢想敢幹,而且手段狠辣哪!


    “你說他有幾分成算?要知道鄭富可不隻一人,他還有鄭家,還有……”候縣丞輕輕問道,後麵的話卻不敢隨口道出。


    申主簿沉默了一下:“倘若在今日之前,我會說他連一分勝算都沒有。但現在,卻是不好說了。我們的陸縣令雖然年紀不大,但心思卻極深,誰也不知道他會如何應對接下來的情況。”


    “哎,希望莫要因此出什麽大亂才好……”候縣丞輕輕一歎,眼中卻充滿了憂慮,他可是知道那些丘八大頭兵是有多難纏的,一旦真惹上了他們,就真個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了。


    與他二人不同,一般的百姓對這一結果卻是頗為興奮的,在從衙門出來後,便紛紛念叨著陸縝陸大人是如何如何的英明。


    這一場審問下來,可著實費了許多工夫,從大早上的敲鼓鳴冤開始,到之後的升堂問案足足過了幾個時辰,現在太陽都已經有些西斜了,大家也都餓了大半天的肚子,可所有人卻根本感覺不到半點饑渴來,隻想把自己看到的,聽到的一切都說與相識的人知道,顯得極其興奮。


    而如此一來,今日縣衙裏的這場變故,也在短時間裏傳得滿城皆知,並迅速傳進了一處大宅之中,這兒正是鄭家的宅子。


    當一名須發灰白的老人得知這一消息時,驚得半晌都沒能迴過神來。最後才緩聲道:“去把王先生請來,此番之事可非同小可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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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繼……繼續感謝書友清格勒同學的慷慨打賞,無以為報,路人隻有以身……不對,是好好更新,寫出更好的內容以為迴饋了(我咋就說都不會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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