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教學樓下,她們教室的燈亮著,門開著,裏麵靜悄悄的。周馨說:“可能一個人也沒有?”“不,說不定裏麵坐著非常用功的人呢?”羅星答道。

    她倆走到窗口,都驚呆了,“是他?”羅星問周馨道:“你不是說他和玉嬌一道去看電影去了,怎麽還在這兒坐著?你盡愛搞‘小惡作劇’。”周馨看到鴻坐在教室裏感到很委屈。要好的朋友又這樣一說,就覺得更委屈了,趕忙解釋道:“我哄你,百麽事(方言,意思是什麽東西)算,真的,我看見他和玉嬌一前一後走出校門。不對頭,我去問問他是怎麽迴事。”

    “別,算了。還在打啞門,‘考驗’我不是那樣個考驗法,不信任我?”羅星有點生氣,怨周馨不該鬧著玩,惹得她煩惱了一個多鍾頭。要不然,鴻的稿子第二遍肯定修改完了。今晚叫他謄起來,明天送創作組楊老師,讓他審閱。

    “你,不相信,我非要去問,你在窗外聽著。哼,身正不怕影子斜。”周馨說著,“咚咚”地走進教室,急匆匆地走到鴻的麵前。鴻抬起頭,趕緊把正在寫的以祥英為原型的小說合了起來,笑著問道:“老鄉,什麽急事?”

    “什麽急事?你聽著,剛才你是不是跟在玉嬌的後麵,走出了校門,準備去看電影?你快說,是不是這麽一迴事?”周馨“發怒”了,大聲嚷道。

    “問這個幹什麽?”鴻反問道。

    “不做什麽,你要證實一下,這是不是真的,否則別人還要和我鬧矛盾,說我搞‘小惡作劇’,說我不誠實,我就當了徹頭徹尾的冤大頭,你懂嗎?”周馨的嘴從來一下也不饒人,說出了鴻非說出實情不可的利害關係。

    “是,她約我去看電影,說我不去,她要向羅老師匯報,我怕。羅老師又要我寫檢查材料,我就怕寫檢查材料就出去了,出門後,我又轉來了。這是真的,你千萬不要和羅星說,她要是知道,又不幫我學語文了,這樣師範又算白讀了。求求你,老鄉。”鴻怕因為他連累了周馨,就如實地說出了實情。

    “好,就要這些。謝謝你啦,老鄉。”周馨很得意地“咯咯”地笑了起來。

    周馨走出教室,小聲對羅星說:“怎麽樣?女作家,誰鬧‘小惡作劇’了?”

    “是,對不起,我錯怪你。你真好,都怪我,請你原諒。俗話說得好,‘不打不相識’,今後我保證你說什麽話我都相信還不行嗎?”羅星笑著連連賠禮道歉道,就算她陪理一千句,一萬句她也願意,因為,當她剛才聽到鴻和周馨對話時他懇求她說“你千萬不要和羅星說”的話,她心裏甜滋滋的,她意外地聽到了鴻親口說怕她生氣,怕她誤會,怕她吃醋而拒絕和玉嬌一道去看電影的心裏話。

    說完,她倆會心地笑了,走進了教室。

    鴻看到羅星走了進來,心裏頃刻間就不停地顫抖起來。她會原諒我嗎?祥英、張麗、夏玉嬌。她會原諒我嗎?鴻在心裏反複重複著這一句話,這句話幾乎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羅星沒有走到鴻這兒來,鴻更是著慌了。在心裏自言自語道:“她不是說今晚要幫我改稿後,再講怎樣觀察生活嗎?看來,她是不會原諒我的。那個夏玉嬌真是討厭,好端端地約我去看過什麽電影?約我出去做什麽?……”

    羅星坐好後,對周馨說:“你先修改這篇稿子,連環畫,這是夏玉嬌的,哦,是夏玉嬌畫的。”鴻聽到羅星反複說“夏玉嬌”,他聽到羅星說這個名字,好像聽到羅星要故意念這個名字向他挑戰,又好像是警告他什麽似的。鴻更是比剛才害怕起來了,覺得渾身熱烘烘的,感覺到背上被汗水滲濕了。

    鴻如坐針氈,他無心坐在教室裏做事,就收好東西,鎖好抽屜,準備出去解解悶。這一切被坐在他後麵的羅星看在眼裏,當他起身準備走時,羅星走了過來,笑著說:“坐下,拿出筆,有定時炸彈呀?看你嚇得像個什麽樣子?怕什麽,身正不怕影子歪,我們亦不吃了你。快坐下,你的小說《買蛋》我改了。下麵說說我的看法。”

    鴻總算舒了口氣,就坐下了,頓覺輕鬆了許多。

    “你的這篇文章的深度不亞於王願堅的《黨費》,你塑造的鐵樹國的形象極其感人。在十年內亂後,他仍未平反,家裏又做了屋,無錢交黨費,他就把兒媳存的雞蛋全部偷出去賣了,交齊了十年的黨費,以小見大。這樣的黨員與那些官僚比起來,天壤之別,真正是寫的深刻。但文章中,有許多不成熟的地方,我做過改動,如果你認為不合適的地方,你可以和我爭論。這樣,是非會更分明,你會提高得更快些。”羅星說,她壓縮了她所要說的話,撿要緊的和鴻說了。

    “你說這個形象好嗎?他就是我爹(方言,爹是指祖父,即北方的爺爺的意思)。”鴻對羅星給予《賣蛋》的評價那樣高,不以為然地說。

    “好,小說中的形象多取材於生活中的原型,就是周馨戲稱的‘模特兒’,在模特兒的基礎上再進行藝術的虛構,就成了形象,有的甚至成為不朽的形象,如魯迅筆下的精神勝利法的典型阿q,茅盾《子夜》中的民族資產階級形象吳蓀普等。”羅星像流水一樣毫不間斷地說完,露出一口白牙,微笑著。

    鴻看到這微笑,這就是那“神秘的微笑”,這是對他的鼓勵和鞭策。一時不知說什麽才好,隻覺得心中有許多話要說,但不知說那句好,也不知從那句話開口。他隻望著羅星,也微笑著。

    “你先預習觀察這一章,圍繞觀察有什麽意義?怎樣觀察和怎樣寫觀察日記?學寫作時,還應多閱讀文學作品和多練筆。我去拿一本書給你,你就照著上麵讀。”羅星像一位嚴師指導鴻怎樣學習寫作。

    “這本書會使你從迷霧中走出來。”羅星說著,遞過兩本厚厚的書。

    鴻激動地接過書,一看是《中外文學名著書目及內容提要》。

    “按這上麵的書目去讀,不愁不成文學家。聽著,有什麽困難找我。”羅星說,看到鴻呆著說不出一句話,心裏又好氣又好笑,但她強忍著。羅星的心裏燃燒著紅彤彤的火,把她的臉都燒紅了。鴻想起了她的作品《沉淪》中的一句話:“播種智慧的人,能點亮起群星,指引著人向真理前行。”

    鴻的心裏似有一股洪流在流淌,祥英、羅力老師和羅星這些無私的人,也在播種智慧,點亮群星。他心裏似有一些音符在跳動,一股激情抑製不住。他高興地說:“羅星,你填詞,我作曲,共同完成一首《點亮星星的人》的歌曲好嗎?”

    “好,你先記下曲子,我倆再分別填詞,看誰填的詞好。”羅星會意地笑著說。

    “不,我不會寫詩,更不會填詞,還是你填詞吧。”鴻懇求羅星道。

    “難道說既會作曲,又會填詞不好嗎?自己心中想譜什麽曲子就譜什麽,想填什麽詞就填什麽詞。因為,兩個人盡管有時會碰撞出相同的靈感的火花,但畢竟各自的體驗有所差異,那樣產生的音樂效果不太好。這是我的理解。”羅星說。

    “好,我一定要學會寫詩,你看著我進步吧!”鴻很自信地說。

    “不光是靠說,更多的是要靠努力。攀上峰頂的人,決不是想攀到峰頂就能夠攀到上麵去的人。要費勁,甚至要摔跤,流血。你知道嗎?未名詩人,未名作曲家。”羅星笑著說。

    鴻覺得羅星就像他攀登高峰的崎嶇小路上的燈塔,照著他前行,感激地迴答說:“知道,知道,謝謝你。”

    羅星微笑著深情地望著鴻,鴻微笑著深情地對視著羅星,這是兩道聖潔目光的交融與會合,這是兩顆燃燒的心靈的碰撞,這是兩股沸騰熱血的融匯……他們彼此在激動澎湃的心裏感覺到此時這世界是最完美無暇的世界,是世界上真正的從未有過的世界,這是多麽純潔而又高尚的世界。

    陶玉秀和夏玉嬌看完電影後迴來,玉秀看到鴻沒按她的意思去辦,心裏滿是氣。這次戰術徹底失敗了。當她走到教室的窗口時,見羅星和鴻正呆呆地凝望著,更是火了,但她還是強忍著怒火,就在窗口假裝咳嗽了一聲,羅星慌忙地走到周馨這兒來,失態了。

    玉秀走進來,笑著說:“二位辛苦了,利用休息時間改稿子。”

    “沒有什麽,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周馨笑著迴答道。

    “好,班裏就多要這樣的人。”玉秀,走到鴻的身邊,說:“走,出去,找你有點兒事。”

    走下樓,玉秀停步了,鴻也忐忑不安地停了下來,不解地望著這快嘴的團支部書記,害怕她打開話匣子。

    越是害怕的事越愛發生。玉秀問鴻道:“玉嬌叫你去看電影,你為什麽不去?”

    “這不行,有談情說愛的嫌疑。”鴻迴答道。

    “那,像電影裏麵的姑娘小夥們談戀愛一樣,呆呆地對望著,就不是談戀愛,就沒有談戀愛的嫌疑,你說說?”玉秀反問鴻道。

    “好哇,思想報告還沒寫,就又犯新錯誤,叫你要團結同學,與班集體保持一致,你就不誠心教玉嬌拉琴。為了加強了解,我們三人一道去看電影,有什麽不好。看你真像羅老師說的,中毒太深了。”玉秀步步緊逼道。

    “不,我沒中毒,玉嬌學拉琴就不誠心地學,光鬧著玩。練基本功她說沒味,學深了,她又不學,又學不好。我可說服不了她,還是換一個吧。”鴻反駁玉秀道。

    “不,不行,玉嬌我再去說,今晚的事就算了,到此為止,以後要多注意一點。夏玉嬌再不好好學,你就找我,好吧,你去學習吧。”玉秀發布了鴻的“特赦令”。

    玉秀皺著眉頭朝教師宿舍樓走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日蝕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德斯飄逸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德斯飄逸並收藏日蝕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