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父。”簡舒玄望著徐鶴賢,輕聲說道:“我很感激您撫養我長大,您貴為玄政司之首,要殺的人自然都有罪,我願意成為義父手裏的一把劍,但直到我發現那些人並非全都有罪,心裏便飽受煎熬。”


    “我手上沾染太多無辜人的鮮血,我每晚做夢都會夢到他們,我覺得我已經報答完了您的恩情,現在我該做自己應該要做的事情,也是贖罪。”


    “什麽才是你應該要做的事情?”徐鶴賢陰沉著臉,心頭火起,厲聲說道:“我把你養在身邊,你的命就是屬於我的,你該做的事情就是乖乖聽話,不要想著反抗,範無味和李二狗沒有死的事情,我尚且沒有來得及找你算賬,你隻說那是意外,我可是很相信你,並未懷疑你什麽,你就是這麽報答我的?”


    簡舒玄說道:“我其實曾有想過要殺你,但在很多人都要殺你的時候,我卻又不想再殺你,此局你已敗了,若能認輸,興許陛下能對您寬容處理,哪怕您一生都在牢獄裏待著,我也會給你養老。”


    徐鶴賢氣急而笑,搖著頭說道:“你的想法還真是天真的可以,且不說皇帝不可能讓我活著,我也不屑用你養老,你莫不是真的以為我就輸定了?皇帝用你來對付我,的確是高招,可惜,我的手段遠不止如此。”


    簡舒玄皺眉說道:“我此行目的,就是把剩下的陣術靈箭都送去軍部,而義父打不過我,玄政司裏的人與我而言也都如同廢柴,義父又能做什麽?”


    徐鶴賢說道:“或許那些陣術靈箭,對你,甚至對皇帝而言,都是不小的數量,但我手裏的陣術靈箭可遠不止這些,事實上,我現在手裏的陣術靈箭並沒有多少,更多的陣術靈箭早被我運走,說不定已經在殿下的手裏,就連製作靈箭的那名陣術師也早就不在都城,但除了我留下來的陣術靈箭被存放在玄政司裏外,我自然也得留條後手。”


    他看著皇宮的方向,微笑著說道:“殿下的謀劃,豈是你們這些凡俗之輩能夠想象的,現如今揭露出來的也不過冰山一角,也許我的確可能會死在都城,但那不意味著我就輸了。”


    他重新看向簡舒玄,說道:“當初我沒有暴露出來,自是沒有必要跟著殿下離開,也因殿下仍有些事情,需要我留在都城去做,但那隻是其一,我選擇留在都城,自然有更重要的事情,那也是殿下計劃裏很重要的一環。”


    看到簡舒玄迷茫的樣子,徐鶴賢也懶得再說下去,他很有在此刻暢所欲言的念想,但麵對簡舒玄來說這些事情,他也的確提不起太大興趣。


    “你想要贖罪?”徐鶴賢輕笑著搖頭,“也許像範無味和李二狗這種情況曾經你也做過不少,但都不能否認你的過去,就算你幫著皇帝,就能得善終?你早已無路可退。”


    簡舒玄說道:“我會為薑國而戰,保護薑國的百姓,就算戰死在北疆,也無怨無悔,那是我自己的選擇,而不是義父命令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情,我從來沒想能夠一直活著,我的人生對我而言,沒有任何意義,那麽在臨死前,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想來便足夠了。”


    徐鶴賢凝眉說道:“如此,你是徹底要與為父作對了?”


    簡舒玄說道:“我隻是遵於自己的選擇,義父跟著秦承懿,並非一件很正確的選擇,他的眼裏隻有自己的宏圖霸業,任何人都能被其所拋棄,義父又何故覺得自己是特殊的?所謂秦承懿平易近人的姿態,很顯然隻是偽裝,他隻是比譽王偽裝的更好,從而讓手底下的人對他忠誠不渝。”


    徐鶴賢冷笑著說道:“這隻是不忠誠者的言論,我雖效命殿下,但我可不是殿下養得那些門客,既然你已經做出了選擇,那就要承受後果。”


    他打了個響指,玄政司裏便有數百甲士蜂擁而來,他們手裏都握著弓,陣術靈箭已準備就緒,二話不說,便齊齊朝著簡舒玄射出。


    徐鶴賢的聲音也伴隨而至,“你是入了五境,且資質頗高,甚至可能匹敵知神上境的修士,但如此多數量的陣術靈箭,就算是知神上境的修士也會有點麻煩,事已至此,我得給皇帝陛下送份禮物,這都城裏的百姓都會因他的決定而身陷絕境。”


    相同數量的陣術靈箭,就算是李夢舟應對起來,也不能毫發無損,簡舒玄的修為要弱於李夢舟,且眼前的玄政司甲士數量也多出幾倍,數千支陣術靈箭在小小空間裏爆開,威力相當恐怖。


    徐鶴賢倒也不擔心倉庫被毀,因倉庫有陣術防護,遭遇攻擊,會自動顯現,哪怕陣術被摧毀,也能保障倉庫裏的陣術靈箭完好。


    何況,他對簡舒玄所言,倒也沒有假話,此時倉庫裏根本沒有多少陣術靈箭,就算倉庫毀了,他也不會心疼。


    沐南已被李夢舟殺死,且正在很快的接近玄政司。


    但玄政司裏剩下的甲士全部出動,他們皆背著箭壺,手裏持弓,開始徐鶴賢的計劃。


    ......


    通明巷裏,江聽雨整理著衣袍,淡定自若的走出院門。


    朝泗巷裏,陸九歌和南笙放下麵錢,也走出麵館。


    離宮劍院有數十名劍修下山。


    卓丙春和江子畫、何崢嶸也都在其列。


    摘星府弟子由鍾溪言和楊昭各自帶隊,分散在琅琊城裏各處,甚至也有摘星府裏的五境強者獨自踏雪行走。


    曹如山站在內城牆頭的紅橋上,在他的視野裏,有無數晶瑩的靈光在城裏閃爍,那是一道道陣術在開啟,他沒有太多時間在都城所有地方都布置下陣術,但大半個城裏的陣術此刻全部開啟,剩下的地方,自有其他人鎮守。


    皇宮大殿裏,皇後看向麵帶微笑的陛下。


    皇帝陛下說道:“為考慮百姓們的安危,徐鶴賢手裏的陣術靈箭,確實讓我投鼠忌器,簡舒玄的目標其實並非要把玄政司的陣術靈箭盜走,那麽多數量的陣術靈箭,他孤身一人也根本做不到,他隻需要探聽清楚玄政司裏有多少陣術靈箭,朕便可依此做出決定。”


    “想來在簡舒玄暴露時,徐鶴賢便已經想清楚了所有事情,他現在其實隻是破罐子破摔,玄政司裏的陣術靈箭並沒有朕想象中那麽多,想來徐鶴賢把大多數陣術靈箭送出去,是借著天樞院重整的期間。”


    “琅琊之亂結束,有太多麻煩需要善後,便是讓得徐鶴賢能夠伺機動作的時候,那本身自是相當大的麻煩,徐鶴賢將這些事情告訴簡舒玄,無疑是在變相告訴朕,但不管秦承懿拿著那些陣術靈箭做什麽,目前都不是最要緊的事情。”


    皇帝陛下牽著皇後的手,說道:“徐鶴賢對付李夢舟,動用了不少陣術靈箭,對付簡舒玄,又拿出了兩倍的數量,剩下的陣術靈箭雖然依舊不少,但整個都城裏的修行者全部出動,隻需守住沒有曹大師陣術防護的街道,此戰便幾乎穩贏。”


    如果是在弄不清楚徐鶴賢手裏有多少陣術靈箭的情況下,就算是都城裏所有修士都走出來,也很可能平白送死,畢竟數量足夠多的陣術靈箭,也隻有五境裏的大修士能夠抵抗,但像這般存在,都城裏目前可沒有幾個。


    皇後娘娘皺眉說道:“那徐鶴賢所言秦承懿計劃裏重要的一環,究竟是什麽?既然徐鶴賢已經察覺到了問題,他卻毫無顧慮的把自己的底牌全抖出來,那顯然不是明智之舉,就算陣術靈箭總數的確沒有多少,但隻要徐鶴賢態度堅決,陛下的牌便很難打出去。”


    皇帝陛下說道:“這的確是朕目前唯一擔憂的事情,可局麵發展到這般階段,朕也已經別無選擇,都城裏的修士第一任務依舊是保護百姓的安全,就算最後隻能眼睜睜看著徐鶴賢逃走,但隻要百姓無虞,便是好事,且徐鶴賢隻要走出都城,他也隻剩死路一條,朕倒也想看看,他到底還能玩出什麽花樣。”


    ......


    玄政司牢獄裏關押的都是犯事的修士,他們都察覺到了玄政司裏不太尋常的動靜。


    北燕道宮弟子韓幼清也在玄政司的牢獄裏。


    因牢獄有陣術存在,他們汲取不到天地靈氣,也催動不出自身的氣海靈元,具體玄政司裏發生了什麽,沒有人清楚。


    但就算如此,他們也有了些騷亂。


    徐鶴賢除了暗地裏幫助秦承懿鏟除一些不聽話的人,牢獄裏關押的也都是真正窮兇極惡的犯人,此時昏暗的廊道裏有腳步聲清脆,有鎖鏈被打開的聲音,由遠及近,直至韓幼清看見出現在他麵前的那道身影。


    牢門的鎖鏈被打開。


    “韓幼清,現如今薑國和燕國開戰在即,你身為燕國山海修士,想來在這牢獄裏待著,很受煎熬吧,此次你走出去的機會來了。”


    韓幼清眉頭緊皺。


    在他麵前站著的隻是玄政司裏一名甲士。


    他注意到,這名甲士把牢獄裏所有犯人都放了出來。


    他緩緩站起身,摘掉自己身上粘著的幹草,淡淡說道:“你應該好好想想,自己還能不能走出去。”


    那名玄政司甲士緊皺著眉頭,他很快領會到韓幼清的意思,那些被放出來的犯人全都朝他圍了過來,一個個好像餓了很久的野獸,雙眸通紅。


    慘叫聲隨即響徹在廊道裏。


    韓幼清沒有理會,徑直走出了牢獄。


    大半年沒見天日,外麵飄雪,遍地銀白,讓得韓幼清張開雙臂,稍有些貪婪的唿吸著新鮮空氣,盡情享受著那飛雪拍打在臉上的清涼。


    轟隆隆!


    玄政司裏某處發出巨響,大地都在顫動。


    濃鬱的天地靈氣爆開,滾滾濃煙升騰而起。


    韓幼清眯縫著眼睛,他有注意到,那滾滾濃煙升起處,數百名人影攢動,箭矢唿嘯破空的聲音很是尖銳,讓得韓幼清耳膜都有些刺痛。


    他隱約看見有一道身影走過,那是徐鶴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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