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林裏氤氳著淡淡的霧氣。


    風聲縈繞著耳畔。


    鄭潛狼狽不堪的攤在雪地上,落寞的低著頭。


    沈霽月像何崢嶸先前一般,盤膝坐在地上,治療著自己的傷勢,順便感悟著那一戰所收獲的東西。


    而在不遠處。


    李夢舟和唐天四目相對。


    長劍上泛起淡淡的漣漪,一股強大的力量在不斷溢散著。


    唐天冷笑一聲。


    緩緩抬起手中的長劍,動作極其緩慢的朝著李夢舟斬落。


    李夢舟臉上的表情依舊平靜。


    在他那仿若星辰般閃亮的眼眸裏,是絕對的平靜,毫無波瀾。


    他想著自己入遠遊境巔峰也有些日子了,除了淘汰掉那些不落山的弟子外,唯一的一場實戰也不過是麵對那位譽王派來的刺客。


    而且過程極其狼狽。


    但他終究是二度與承意境界的修行者戰鬥過。


    這便是很好的經驗。


    試問當世又有幾人在未入遠遊和在遠遊境界內便敢和承意境界的修行者戰鬥的,至少他相信,唐天便沒有過這樣的經曆。


    與那些承意境界的師兄亦或是教習戰鬥,單純隻是切磋,而若是生死戰,下場必定是身死,而李夢舟卻是兩次都活了下來。


    不論出於什麽原因,有沒有人相助,至少他還活著。


    這便是寶貴的財富。


    麵對唐天那一劍斬來,李夢舟沒有絲毫反應,卻是詭異的閉上了眼睛。


    他感應著身邊縈繞的天地靈氣,腦海中浮現出模糊的文字,那更像是有聲音在他的腦海中響起,耳邊的風聲逐漸消弭,繼而完全散去。


    天地山河,萬籟俱寂。


    屬於唐天的劍氣斬擊在雪地上,斬出一道極深極長的溝壑,灼熱的氣息融化了大麵積的雪花。


    李夢舟的身影已經不在原地。


    而是出現在了十米開外的地方。


    他仍舊緊閉著雙眼。


    唐天不明所以,滿臉的錯愕。


    離宮山門前的青一和徐鶴賢卻是很快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青一那張始終沒有表情的臉,終於起了一絲變化。


    隨著有親信在譽王身邊耳語,譽王殿下的臉色也逐漸驚異了起來。


    “他莫非是在破境?”


    忘川亭下的江子畫忍不住失聲道。


    哪怕他算是在場人中最了解李夢舟的,卻也不能做到無動於衷。


    陸九歌微笑著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輕聲說道:“他試圖跨過那道門檻,邁入承意境界,這很匪夷所思,他修行的時間尚短,兩個月內接連跨遠遊破入承意,該是資質何等妖孽的怪物,本身這件事情就很恐怖,他卻又偏偏選擇在這樣的場合下。”


    說到後來,陸九歌的神情變得嚴肅,更是擔憂的說道:“破大境是很危險的事情,尤其是在戰鬥中破境,我不知道他為什麽選擇在這個時候,但如果唐天在此時攻擊他,便很容易導致李師弟破境失敗,甚至可能會有墮境的危險。”


    在破境的感覺到來時,修行者可以選擇壓製,暫時不破境,畢竟這種關乎未來命運的事情,應該要選擇更安全的地點,或者是有人在旁護法,貿然在敵人麵前破境,是很不可取的行為。


    唐天不算是敵人,卻是對手。


    在問道中能夠取勝即可,作為對手不可能給予其變強的機會。


    “在破境的過程中是心無旁騖的,李夢舟是如何做到能夠躲避攻擊的?”


    李夢舟躲開唐天那一劍並非巧合,他在那個時候便已經開始破境了。


    這一點是連江子畫也想不明白的。


    陸九歌很認真的想了想,給出了一個不確定的答案:“或許他的念力很強,他的意誌前所未有的堅定,就算是入定的狀態,依舊可以捕捉到危險的到來,及時進行躲避。”


    江子畫的神情很怪異,喃喃道:“他才隻是遠遊啊,還未晉入承意,便能做到這點?”


    陸九歌笑道:“若何崢嶸的表現讓人驚訝,那麽李夢舟便是令人震驚了,今年離宮新入門的弟子,可是有著不少的妖孽人物,這或許也是離宮之福啊。”


    江子畫突然覺得或許自己也真該好好認真修行了,否則要是被這些師弟們給追上,那該是多沒麵子的事情。


    他想著這場問道結束後,應該立即進入內院修行,反正他在外院待的時間也夠久了。


    ......


    李夢舟的眼睛裏盡是黑暗。


    忽然有光明浮現,撕裂了黑夜。


    星辰旋轉,日月更替,仿若一個新世界在他眼前誕生。


    這是一種玄而又玄的感覺。


    有一扇大門在向著他緩緩打開。


    伸手便可觸及。


    他也沒有任何猶豫的站在了大門前。


    天地靈氣的濃度大大提升,自他體內周天運轉。


    他察覺到丹田氣海中有些變化,但仔細瞧來又似乎毫無變化。


    但那種感覺是很真實的,他很在意。


    他的眼睛在外人看來,仍舊緊緊的閉著。


    唐天自然是不會讓他如願以償的跨過那扇大門。


    縱使他心中是何等的驚異,但在問道大會即將結束的時候,萬不能出現任何差錯,他沒有時間去震驚,去聯想,他必須傾盡全力去阻止。


    他注視著李夢舟。


    那張膚色黑黑卻很俊美的臉上,隻有平靜。


    這表示著李夢舟破境的過程很順利。


    唐天不得不去下意識的聯想,眼前這少年該是何等樣的天才?


    他自認資質不差,何崢嶸的資質同樣很高,在同一條平行線上的人,隻有李夢舟在朝著承意境界大步邁進。


    這便讓在時間上早於他們開始修行的唐天有些許的挫敗感,乃至有些恐懼。


    ......


    聲勢浩大的天地靈氣幾乎籠罩住了方圓一裏,凝結出的晶瑩水汽,顆粒一般呈現,十分飽滿,全部倒懸在李夢舟的周身。


    整個世界都很安靜。


    所有人都沉默的看著那破境的少年。


    沈霽月有些緊張。


    她雖然頓悟到了一些東西,也已到了破境的邊緣,但她僅是猶豫了一下,便強行壓製住了這種感覺。


    她很擔心李夢舟。


    破境當然是很好的一件事情。


    但在這種場合下,便無疑會多出很多事端。


    她已經戰敗,不再具備資格去攔截唐天。


    可如果坐視不管,李夢舟在破境的關鍵時刻,根本無法防禦唐天的進攻。


    阻止便意味著破壞規則,問道的結果會宣布劍院戰敗。


    若不阻止,便隻能眼睜睜看著李夢舟破境失敗,遭遇墮境的危險,乃至有極大可能危及生命。


    所以沈霽月很糾結。


    “嗡——”


    有劍鳴聲起。


    唐天終於還是有了行動。


    而這一次,李夢舟並沒有躲避,或許也是因為不能躲避。


    這應該是破境的過程中眾所周知的事情。


    唐天便認定了這一點。


    打一個死靶子總比活靶子要容易的太多。


    唐天沒有攻擊李夢舟身上的要害,畢竟不能取他性命,隻要打斷他破境,後果自然會出現,他需要做的不過是遞出一劍,如此簡單而已。


    劍刃刺在了李夢舟的腹部位置。


    劍氣破了衣袍。


    卻未見血。


    李夢舟的身姿紋絲不動。


    本來糾結了很久,終還是忍不住要出手的沈霽月停止了動作,傻傻的看著這一幕。


    這副畫麵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雖然那一劍並不是唐天最強的一劍,但也足以令遠遊境巔峰的修行者重創了,畢竟李夢舟是不能動的,也不能防禦。


    但偏偏唐天這一劍,居然隻是刺破了衣物,沒有傷及李夢舟分毫。


    不知真相的人自然無法理解。


    李夢舟便仿佛站著睡著了一般。


    他選擇在這種時刻破境,當然不是因為魯莽,雖然也是因為破境的感覺到了,他並不想去壓製,但主要還是他不認為在破境的過程中,唐天能夠傷害到他。


    他本身的體魄便因藥浴淬煉極其的強橫,外在又有黑蠶甲護身,他可是經過實戰很確定除了承意境巔峰修為以上的強者外,沒有人可以單靠外力突破黑蠶甲的防護。


    唐天雖是隻差臨門一腳便可入承意,但終究還是在遠遊境界內,不具備用念力直擊內在的本事。


    可除了李夢舟本人外,知道黑蠶甲存在的也就隻有早已遠離都城的杜良玉和溫柔鄉裏的虞大家了。


    唐天在茫然之際,或許會多加試探,又或許會不敢再隨意出劍,但不論他怎麽做,這都能給李夢舟成功破境爭取時間。


    唐天的確有所遲疑。


    但在緊迫的境地下,他仍是選擇了繼續出劍。


    劍氣自叢林裏狂亂縱橫。


    全部斬擊在李夢舟的身上。


    黑蠶甲防護的範圍畢竟有限,再強的體魄也不能避免被劍氣所傷。


    但正因為問道過程中不能傷及性命這條關鍵的規則,唐天亦不敢做得太過,所以劍氣的破壞力便不再那麽顯著。


    而破境時除非遭受到極嚴重的打擊,否則也不會出現問題。


    但給破境的人造成痛苦,從而加重了破境難度,是在所難免的。


    原本平靜模樣的李夢舟,眉頭也深深皺了起來,寒風凜冽下,臉龐上依舊布滿了汗珠。


    他隻是單純依靠意誌在強撐著。


    而除了被黑蠶甲防護的地方,身上各處也已經血跡斑斑。


    唐天終究是沒有抓到關鍵,並沒有直接傷害到根基,李夢舟的臉龐雖然極度慘白起來,卻依舊沒有退出入定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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