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呂寒梅


    雪中走來的人影纖細,個不高,一米七不到。穿著一件粉色的蓋腿羽絨服,戴著帽子,戴著口罩,看不到樣貌。


    那個身影腳步不停,筆直的走進了夾弄。


    封朗依舊靜靜的斜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媽呀!”那個身影走到封朗身前的一刻,一驚,一下子靠在了牆邊,顯然被嚇到了。


    一個女生,大半夜的看到地上倒著一人,膽大也會害怕吧。


    一驚過後,壯著膽子探頭看了看封朗,跟著掏出手機,打開手電。


    光柱照到封朗臉上的一刻,這個女的鬆了口氣。


    封朗不是無家可歸的大俠,也不是麵相兇惡的壞人,黑黝黝的臉龐看著模樣還不錯,但顯然歲數不大。


    確認不是想象中的那樣,那女的試探著靠近了封朗,沒有第一時間打電話報警。


    手一靠近封朗的鼻子,立時一頓,跟著摸到了封朗滾燙的臉上。


    一摸之下,知道這是病了,忙蹲下身子詢問道:“你哪不舒服,我幫你叫救護車吧。”


    封朗迷迷糊糊的,視線裏一片雪亮。


    一個帶著濃重的川味普通話,但非常好聽的聲音在耳邊迴蕩。


    他費力的想睜開眼睛,但眼皮真的很沉。


    努力集中意識,他喃喃的說道:“不用……我就睡會……”


    “你發燒了。”封朗的聲音雖然很小,但那女的聽到了,也徹底鬆了口氣,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居然伸手攙扶封朗:“起來,睡這能凍死你。”


    封朗這會跟麵條一樣,意識模糊,任由那女的將他費力扶起,腳步虛浮,無意識的機械邁動,走向斜對麵的門洞。


    那女的沒有報警,也沒叫救護車,近乎扛著封朗,走進了二三十米外的另一個門洞,鎖上大門,進了院子裏麵的正門。


    一進屋,先是將封朗放在了沙發上,跟著脫掉了羽絨服。


    羽絨服的帽子一脫掉,一張很年輕,有點嬰兒肥,雖然不屬於漂亮範疇,但很耐看的臉龐漏了出來。


    她身材很纖細,但凹凸有致,那女孩子脫掉皮靴,換上毛茸茸的拖鞋,這才走到沙發那裏的封朗身前,細細的摸了摸額頭,迴手拿起茶幾下的感冒衝劑衝好,抱著封朗的腦袋喂他喝下。


    封朗這會意識已經趨於模糊,思維近乎停頓。


    他感受到了溫暖,但眼皮沉重,更想睡去。


    “你家哪的啊?”那女孩一邊找東西,一邊問道:“怎麽自己睡在了大街上?”


    “我家……寶清的……來打工……”封朗迷迷糊糊的嘟囔著,斷斷續續,還不連貫。


    那女孩手腳麻利,聲音也很好聽,片刻就找出了東西,費力扶起封朗:“你發燒了,不趕緊退燒會燒壞腦子的。”


    封朗這會已經燒迷糊了,任由那女孩半抱半拖的進入了臥室。


    女孩看著單薄但很有力氣,將封朗弄進臥室,毫不遲澀的脫掉他已經凍的硬硬的鞋襪,脫掉他的棉襖。


    看到他腰間單獨的黑亮寬皮帶,頓了下,順手解開,拔下一枚喪門釘看了看,插了迴去,放在了一邊。


    跟著,解下封朗手腕上一直不離身的針包看了看,又看了看已經迷糊的封朗,隨手放在了一邊。


    女孩子很大膽,一樣樣的將封朗的衣物脫掉,摘掉封朗脖子上掛著的兩個繩圈,看了看一模一樣的兩個金屬環,隨手放下。


    看到封朗略顯單薄,但健康緊繃的肌膚,大眼睛亮了下,跟著看到身上一條條剛掉疤,長長的傷痕,又皺了下眉,跟著快速拿過酒瓶,一股濃烈的酒香彌漫中,點燃了酒碗……


    封朗意識模糊,但沒有昏迷,鼻腔裏一股酒味不斷的灌進,讓他渾身的燥熱都似乎減輕。


    迷糊糊中,感覺似乎有一雙手在身上遊走,讓他身上涼爽,舒服,讓他迷糊的神智漸漸有點清晰。


    他努力的睜開眼睛,但隻是卸開了一條縫隙。


    但還是看到了一張美若天仙的麵孔,在臉前不斷的晃動。


    這是在哪……


    他迷迷糊糊的泛起這個念頭,跟著眼皮沉重,沉沉睡去。


    這一晚上,他什麽夢都沒做,睡的相當的沉。


    那女孩也累壞了,連續用酒給封朗搓了兩遍,還真降溫了。


    封朗迷迷糊糊中聽到了走路的聲音,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鼻腔裏鑽進了一股好聞的氣味。


    這是什麽菜這麽香……


    他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視線清晰的一刻看著周圍陌生的一切。


    怎麽花裏胡哨的……


    看著床頭堆積的毛茸茸的玩具,要不是對動物了解到了骨髓,甚至有種躺在動物堆裏的感覺。


    這是什麽地方……


    封朗費力的迴憶,但記憶支離破碎,讓他想不起怎麽就到了這裏,被子裏還有一股好聞的香氣,讓他更迷糊,不知道身在何地。


    看了一圈,費力的支起胳膊,卻發現爬不起來,渾身綿軟。


    喘了口,慢慢的靠向床頭,手卻一下子按在了枕邊的指環上。


    嗯?


    封朗一驚,忙扭頭看去。


    看到喪門釘,針包,指環,還有一疊紅色鈔票在枕邊放著,心裏一鬆。


    就在這時,沒關的房門外傳來輕輕的腳步,在封朗費力靠在床頭,扭頭看去的一刻,一個上身粉色毛衣,下身緊身褲的身影出現在了視線裏。


    他還沒轉過彎來,那女孩看到封朗坐起,露出微笑說道:“你醒了,昨晚發燒四十度呢,以為你下午才能醒呢。”


    “你……”好聽的聲音裏,封朗剛想問對方是誰,跟著覺著不禮貌,顧不上擦拭剛活動冒出的虛汗,問道:“我這是在哪?”


    “你先等會。”女孩依舊掛著甜甜的笑容,扭頭離開了門口,不一刻,端著一個熱氣騰騰的大海碗走了進來,放在了床頭櫃上,又反身拿來勺子和小碗,湯勺,慢慢的盛了一碗粥,遞給封朗。


    在封朗接過才說道:“這是我家,我叫呂寒梅,你是我昨晚下班迴來在大街上撿迴來的,當時你在發燒,就睡在一個門洞裏。”


    竟然病了……


    封朗支離破碎的記憶中是有一個聲音,和明亮光線的畫麵,但他記憶裏從小到大就沒生過病。


    “謝謝你了。”封朗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謝意,有點局促。


    呂寒梅依舊甜甜的笑著:“還不知道你叫什麽,用不用幫你聯係家人。”


    “我叫封朗,是來鬆江市打工的,還沒找到工作,家是寶清的,離得遠。”封朗並沒有隱瞞。


    “你一個人來省城打工啊!”呂寒梅坐在床邊的的凳墩上,大眼睛盯著封朗說道:“你才多大啊就出來打工。”


    “我十八了。”封朗從沒有這麽近距離被一個女孩子看著,還是漂亮女孩子,局促的呐呐說道:“不小了。”


    “才十八啊。”呂寒梅眼睛眯了起來,如一彎新月,笑著說道:“還是小屁孩呢,叫姐姐。”


    “你也不大啊……”封朗有點虛弱,有點緊張的嘀咕了句。


    “還不大。”呂寒梅一挺胸,波浪顫動的說道:“我二十三了,比你大五歲呢,叫姐。”


    “姐……”封朗被晃的心裏亂七八糟的,低頭垂目盯著粥碗,小聲的叫了句。


    “哎。乖。”呂寒梅一點沒客氣,脆聲應了聲,跟著說道:“餓了吧,這會粥涼了,快吃吧,我去給你拿泡菜去。”


    泡菜……


    封朗不知道那是啥玩意,但昨天一天沒吃飯,就算退燒身體乏力沒胃口,也肚子咕咕叫了。


    扭頭看了眼腰肢搖擺的背影,突然有一種感動,有一種家的感覺。這個才知道名字的女孩子,他還真的希望是自己的姐姐。這種被嗬護,照顧的感覺真好。


    酸辣的豇豆,辣椒,吃的封朗胃口大開。那粥也熬的到火候,掛碗。


    隨著食物下肚,封朗有了些力氣,剛要自己伸手去盛,突然發現自己還光著膀子,跟著發現自己就穿了個褲頭。


    他一下子不敢亂動了,拽了拽被子,看了眼床頭櫃上的酒瓶和碗,臉一下紅了。


    小時候看到過媽媽給爸爸搓酒降溫,他怎麽會不知道,自己被……


    不過還好,他臉被風吹的黑黝黝的,跟脖子以下就倆個顏色,雖然看著難看,倒是遮擋了害羞的紅臉。


    呂寒梅沒再跟他說話,獨自忙忙碌碌的收拾,收拾自己,顯然準備上班。


    穿上皮靴,她扭頭看到封朗裹著被子,不吃了,遂走過來問道:“怎麽才吃一碗?再吃點,晚上姐給你帶好吃的補一補。”


    “不用了……”封朗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被人家救了還在人家吃喝,這實在不好。


    “什麽不用了,趕緊吃吧。”呂寒梅打斷了他,將粥碗遞了過去:“你衣服都洗了,棉襖鞋子都濕透了,在暖氣上烤著呢,一會我給你找件羽絨服,沒事就躺被窩裏吧,衣服晚上能幹就不錯了。”


    洗了……


    封朗要走的話一下子憋住。沒衣服,走個屁啊。


    呂寒梅沒管沉默的封朗,走到衣櫃那裏,找出自己的羽絨服扔在封朗身上,說道:“你還沒找到工作,年前可不好找,對了,你住哪啊?”


    “住站前旅店。”封朗低頭吞著粥,不敢動作太大。


    “怎麽住旅店?”呂寒梅一邊拿起自己的羽絨服穿上,一邊說道:“住旅店很貴的,沒等到找到活先住窮你了,幾號房。”


    “三零四。”封朗不知道她什麽意思,但還是老老實實的說道。


    呂寒梅穿戴好,走到門口了又站住說道:“封朗,中午餓了廚房鍋裏有包子和菜,保溫呢,床頭櫃邊上有暖壺,記得多喝水,那個感冒衝劑一會喝三袋,中午不用喝,晚上迴來不發燒,就好了,廁所在廚房斜對麵,沒事別在下麵呆著,老實躺被窩裏聽到沒。”


    “聽到了。”封朗盡量大聲的應了聲。


    聽到關門聲,鬆了口氣的封朗端著粥碗有點出神。


    自己這是碰到了仙女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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