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緊繃已久的弦,驟然繃斷了一般。


    神經揪緊到極致。


    泠泠月色下,皇上的麵容十分駭人。


    眾人的視線隨著皇上聚焦到翊坤宮的正殿,產婆們的唿喊聲和一盆盆從殿內端出的血盆,更加劇了緊張的氣氛,每個人的脊背都浮起一層冷汗。


    這可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啊,萬一出個什麽好歹,他們這些人都跑不了。


    殿內持久沒有正常的聲音傳出,玄燁已然忍到了極點。


    驟然不顧任何人的阻攔,硬闖了進去。


    大步流星地極速邁進殿內,直視到的,便是她躺在床上命懸一線的虛弱樣子。


    心髒猛然停跳了一拍,大腦有一瞬間的發蒙。


    「妧妧!」


    玄燁快步走上前,緊握著她的手。


    心髒劇烈的跳動著,緊張到仿佛山崩地裂。


    他無法想像這個女人如果突然離開他,他會變成什麽樣。


    比之當年赫舍裏離世的悲痛,僅是此時此刻,他就已然撕心裂肺了。


    周遭嘈雜不已,腦轟耳鳴,可這種煩躁卻又似乎離他很遠,環境似乎瞬間劃分為兩個世界,他隻看得見她,感受得到她,詭異的安靜。


    良久,他聽到自己沙啞的聲音:


    「妧妧,朕會陪著你,一直陪著你。」


    妧妧已然疼得神誌不清了,完全聽不到他在說什麽。


    隻是怔怔的看著他。


    滿頭虛汗,麵色發白,唇瓣毫無血色。


    烏黑的髮絲緊緊的黏在臉上,更顯得她瘦削虛弱。


    「妧妧,你堅持住,堅持住……」


    妧妧怔然的神情終於迴了幾分的魂,雙眸動容的看著他,漸漸濕潤。


    她想說好多好多。


    她想要交代身後事。


    她想要告訴他,嫁給他,她此生不悔。


    她想要問他,那一年在廣濟寺外,他是否同她一般,第一眼就暗生歡喜……


    隻可惜,她連交代遺言的力氣都沒有。


    配合著產婆的節奏,一手緊握著他的手。


    一。


    二。


    三。


    她使盡全身力氣,仿佛看到了雲端。


    光彩的,閃耀的,光芒萬丈的。


    無數道霞光四射在眼前。


    璀璨絢爛。


    「哇哇哇哇哇……」


    嬰兒的啼哭聲終於衝破雲霄,讓他看到了更加絢麗的世界。


    漫天的金光,仿若如來佛祖親臨,正朝著她拈花一笑。


    ……


    皇上一直待到第二天早朝才走。


    在翊坤宮內換下了一身帶有血氣的衣服。


    走之前,玄燁又看了眼他的第九個兒子。


    小傢夥看起來比其他所有剛出生的皇子都小。


    緊閉著眼睛,柔柔弱弱的樣子。


    因麵部皺皺巴巴,也看不出來好不好看,隻能大致看得出是個清秀的模樣。


    為了能讓他長久的存活下去,並健康平安快樂的長大,玄燁給它起名為胤禟。


    禟,福佑的意思。


    願這個孩子有佛祖庇佑著長大,哪怕一生無才,也是個有福之人。


    ……


    九皇子的出生讓宜妃娘娘遭了大劫,翊坤宮閉門整整半年才許外人進來。


    紫禁城後宮的風向一直都是繞著宜妃娘娘轉的,如今風暴中心突然停了,眾嬪妃當即沒有了目標。


    開始還覺得慶幸,覺得身子不好,時間一長,自然就會被皇上厭棄忘記了。


    可後來才發現……大家一致對外的靶子都沒了,皇上又如此的深情不悔,閑聊都少了吐槽的談資,這日子真是過的越來越沒勁了。


    眾嬪妃們都開始期盼宜妃娘娘趕緊好起來,甭管是生龍活虎的懟人還是直接脾氣火爆的跟人幹仗,至少這宮裏也生動有趣了許多不是?


    第二年開春,萬物復甦,眾嬪妃們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等到了翊坤宮的宜妃娘娘抱著剛滿半歲的九阿哥出現在禦花園。


    紫禁城內最小的小皇子胤禟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不僅是因為大家從沒見過他,更是因為他那張可愛的娃娃臉。


    皇上麵容俊朗,嬪妃們又皆是百裏挑一的好,生出來的孩子自然不會差,可眼前的這個,簡直比年畫裏的娃娃還精緻。


    與虎頭虎腦的小皇子們不同,九皇子長相偏柔,如果不是皇上早已上了玉牒,眾人都以為這是個小公主。


    殷紅的櫻桃小嘴,水汪汪的大眼睛,長而濃密微微翹起的睫毛,忽閃間露出瀲灩的雙眸。


    隻那麽輕輕一眨,就想讓人疼寵到心裏去。


    尤其,他還格外黏著額娘,嬌滴滴的誰都不讓抱……


    眾娘娘們都喜歡得不行。


    這簡直比小姑娘還惹人憐愛啊!


    「糖糖……」


    「糖糖……」


    眾嬪妃們都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玩具逗他。


    可九皇子丁點兒大就格外傲嬌,偏過頭,誰都不理。


    隻懶洋洋又嬌氣的趴在額娘懷中,好奇的睜著大眼睛看周遭陌生的環境。


    新進宮的貴人遺憾道:「唉,這孩子認生。」


    德嬪笑道:「這哪裏是認生?瞧瞧九阿哥烏溜溜的雙眼,怕是膽子大得很,隻是不想理人罷了。」


    眾人一看也覺得是。


    這孩子雖然連話都不會說,眉目還沒長開,可光看眼神就覺得很有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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