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麵一點頭緒都沒有,這次事發突然,線索就隻有村子裏那一點點,當時的暴雨幾乎毀了所有蹤跡,人往哪個方向跑我們都不知道。”一個稍年輕點的警官迴應道。


    他們口中的人猜想可能就是那個自稱裴迪的商人,裴迪?商人?也許都隻是幌子吧。


    外麵的雨已停歇,卻止不住警察們忙碌的腳步,那張四人的餐桌從我進來已經換了三撥人,吃完飯結賬走人,像是食堂。老板好像已經很久沒見過這樣的生意,嘴角掛著笑和那些警察緊繃的臉形成巨大的反差。


    “連長!”我站起身目視著徐勇快步走進來,驚動了一旁吃飯的人,眼神齊刷刷的匯聚到我倆身上。


    “點菜了麽?”難得看到徐勇脫下軍裝,他手掌朝下擺了擺示意我坐下。


    我將菜單從一旁抽過來,在桌上轉了個向朝他正遞過去,“沒呢。”


    “先來兩瓶酒,菜還是老三樣。”連長和老板還是那麽熟悉。


    老板笑嗬嗬的將兩瓶白酒端上來,徐勇迴了個笑臉,“再加個菜,今天我倆估計坐的久打擾你生意了。”


    “哪兒的話,稍等。”老板轉身去了廚房。


    收了笑徐勇轉過臉來看著我,“是你先問,還是我先講?”


    我勾了下嘴角,“什麽事兒還不是聽你的,先講吧。”


    “四年了,四個四季如今早已物是人非。”我倆將第一杯酒一飲而盡,徐勇開始講述那些我未曾經曆的過往。


    僅存在徐勇的記憶裏…


    《徐勇的日記》


    三個月前,就在曾經的轄區內才經曆了一場規模不大的抓捕行動,共抓捕了三十三名毒販,擊斃五人,主要參與行動人員並沒大的傷亡,隻不過被派遣警戒的小隊慘遭不測,三人陣亡,兩人失蹤,一人重傷昏迷。為此我一直內疚不已,不應該派他們去那邊單獨警戒,可是不派他們去又該派誰去呢,我應該選誰替他們去死。


    那時距離莊顏小隊覆滅剛過去三個月。旱季還沒結束,可是我的假期已經結束了。邊境販毒走私活動短短幾個月突然變得猖獗起來,一種新型毒品被大規模從金三角地區經我邊境偷運至境內各省市,毒品對全社會的危害再一次突然加深,像一場毫無征兆的暴風雨席卷而來。接到上級命令,為了配合公安機關阻止非法交易販毒活動,我帶著連隊再次朝雨林深處的界碑附近挺進。


    那兒除了荒山植被常年不會有尋常人出入,沒有正規的公路,沒有村寨,有的隻有綠色和那些掩藏在暗綠下的齷齪身影。


    行動信息中提到了毒販的活動範圍,也了大概人數,但沒提及對方武器裝備,以及軍事化訓練程度。我們損失慘重,兩人當場犧牲,五人重傷,取得的戰果隻是繳獲了被擊斃毒販留下的槍械ak12突擊步槍,射速為600發/分鍾的世界級先進槍械。這讓我不禁懷疑他們是毒販?還是雇傭軍。


    這次行動以失敗告終。


    那之後的每隔數月都會有頻繁的突擊行動,吸取經驗之後在行動中我都采取保守的行動策略,但即便是這樣每次軍事行動都會有戰士犧牲,禁毒行動愈演愈烈,仿若已經要發展到小規模武裝衝突的程度。


    每個在我眼前倒下的鮮活生命無時無刻都在考驗著我已經足夠緊繃的神經,鮮紅的血從他們年輕的身體裏湧出時,不止一次我會禁不住想,讓我替他們去死。直到有一天我實在是扛不住了,準備申請調離連隊,沒有誰能習慣看著這些熟悉的麵孔突然間就那麽消失不見了。


    在我離開連隊迴到師部機關的五個月裏,禁毒軍事行動並沒有停歇,隻不過噩耗比我離開時來得更加頻繁。新兵接連陣亡,指導員重傷,第五個月新上任的連長在執行任務時也當場斃命。那時候我收到了一封信,信的內容不長,短短幾行字,是那連隊裏的老兵給我寫的。


    “徐連長,恭喜你升了職迴到師部機關。我們無時無刻都在懷念和您一起揮灑熱血的日子,我們過得還行,營區改善了夥食,平時也會組織些文藝活動調節調節氣氛,畢竟在這樣的和平年代誰以前都沒見過血打過仗。隻是大家夥真的很懷念你在的時候,你在,大家的主心骨就在,全連上下一條心,非還我們這片林子一片安寧。可是如今好多人都不在了,老虎(康建虎),六子(曹永洲),指導員,昨天隔壁床夜裏站崗放哨的大壯也犧牲了。說不怕那是假的,新來的連長走了還會有新的連長來,隻是大家夥真的很想你,我想不是所有人都有豐富的實戰經驗,那些在操場操練過無數次的兵隻有見過血才能像您那樣無所畏懼吧。”


    無所畏懼?隻有初生的牛犢才無所畏懼,新連長帶新兵,情況一定不會越來越好。


    所以我又迴來了,將站崗的崗哨增加了一個,訓練的強度和質量加了一倍。我舍不得丟下他們,直到打的那些毒販徹底銷聲匿跡,可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兒呢?


    徐勇深深歎了口氣,將一杯白酒整杯吞下了肚,“我不站的崗,崗還在那,那些迴不來的兵,我卻想著怎麽才能把他們帶迴來。”


    “原來情況已經惡化至了這樣,還好有你留下來,對周邊狀況比較熟悉。怪不得這個鎮子的人已經這麽少,整個一幅破敗蕭條的感覺。”我也吞了杯白酒安慰道。


    “你可以多關注關注過去的新聞,其實報道裏並沒有提及多少細節,畢竟營造和諧安逸的生活工作氣氛比什麽都重要,但是關於打擊毒品和禁毒宣傳的頻率明顯提高了很多。”徐勇又一次將兩個杯中倒滿了酒,“有什麽想問的盡管問吧,你運氣差總是能撞上槍口,最倒黴的事兒總能遇到你。”


    “這次的事兒到底是怎麽迴事?今天警察那邊詢問了我一下午,最後臨走時竟然丟下一句話,那被害的三個人裏竟然有自己人,我當時製服他們可都是因為他們是惡霸,至少沒人看上去會是警察。”


    “所以這事兒才沒有怪在你頭上,警方已經在村寨裏打聽詢問清楚了,當時情況和你描述完全符合,而且他們全都是目擊證人。”


    “那到底誰是警察?還有裴迪又是誰?”


    “個兒最高那個,裴迪?昨天警方查了一宿,根本就查不到形容的這號人。”徐勇的話突然讓我想起昨晚那被捆綁著無法言語的眼神,那雙銳利的眼神的確不是一般惡霸土匪所有的。


    我倒滿了一杯酒走出店門外,將酒水橫過胸前灑在了梯階上,仰望著虛無的天,心中默念道,“兄弟,對不住,是我害了你。”


    “這不怪你。”徐勇在我身後喊道。


    “我明白,但還是因為我。”想起今早在審訊室挨的那一拳,心中反而多了慚愧,李警官和犧牲的警察關係一定不一般。


    “就好比當初我不派你們去做警戒任務你覺得我該派誰去?其實誰去結果可能都一樣,我這一輩子都得背下這筆債,躲是躲不掉的。”有的時候明知前路荊棘,卻還是不得不負重前行。


    “警方說以後的行動都會受到影響,這次可添了大亂。”


    “本來原定計劃三天後的確又一次大的行動,武警配合警方一起行動,但這下行動取消了,也許幾個警察和戰士因此而得救了也說不定。(建議後麵來一句有點哲理的話,才接下麵玄乎事。例如,所以啊,世上之事哪有絕對的好壞。)”徐勇點燃了手指縫裏的煙虛無的看著頭頂的白熾燈。


    “什麽時候你開始研究這麽玄乎的事兒了?”我也蹭燃了火機。


    徐勇聳了下肩,嘴角朝下歪了下脖子,“有的事躲是躲不掉的,所以不要太過自責,我還要留在這兒,以後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你也該找點別的事兒做,沉浸在過去沒什麽意義。”


    我拿起酒杯,“聽你的。”


    “你還記得董劍麽?前段時間聯係過我。”


    董劍,一個我才入伍時的老兵油子,沒少收拾我們這群新兵,人不錯也沒人不服他,給人的印象特仗義。


    “怎麽了?”


    “他退伍後在特區那邊進了家安保公司,最近業務好像很忙需要人手,前兩天找我讓我給他推薦幾個退伍身手不錯的弟兄給他。”徐勇又滿了一杯白酒。


    “保安公司?”


    “安保公司,好像不太一樣。他特別提到過你,想要你的聯係方式,我當時沒來得及給他。”徐勇也拿起酒杯,他的酒量還是和以前一樣好。


    我不置可否,和他碰了下杯。


    “大概就是做一些安保方麵的工作吧,比如大型會場,或者重要的發布會,反正都是一些比較重要的場合或者人物需要安全防控的工作。”徐勇也隻是知道個大概,“其實董劍聯係我的時候曾問過你的消息,隻是那時候你剛痊愈,顧忌你當時的狀況,我沒跟他說太多關於過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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