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稍年輕的警官估計還沒見過這樣的場景,早已克製不住捂著口鼻奔出廢墟牆外,扶著牆邊止不住的幹嘔。


    “報警時在下暴雨。”我解釋道。


    “沒錯。”


    “就是那時生的,就在我跟你們打電話報警時的時候,有可能是裴迪殺了他們。”我努力迴憶那時的雷聲和槍聲。


    “裴迪?是誰?”


    我重新將前後生的事捋了一遍,然後盡量詳盡敘述給他們,徐勇邊聽邊連連點頭,沉著冷靜,而一旁警官的表情則時陰時晴,看得出他們兩人對我所敘述的事情經過持有不同看法,那名警官明顯將信將疑。


    “意思是裴迪是你從雨林中救迴到村子裏的人?可是結果與之前生的卻截然相反。”警官盯著一旁躺著的三具屍體。他的臉上分明寫著“讓我們怎麽相信你?”


    “翟所長,咱們借一步說話。”徐勇瞥了我一眼,朝我點點頭。那個眼神說明他也許相信我,但要想辦法讓別人也相信我卻不容易。


    幾個陌生的武警戰士站在廢墟外的巷子裏支支吾吾聊著裏麵的慘狀,剩下的警察聚在一起點著煙貌似再也不想朝廢墟裏多看一眼。徐勇與翟所長在另一側巷口聊著剛才的事,估計其中蹊蹺一時半會兒也聊不出個所以然,畢竟連我這個當事人也摸不清頭緒。


    另一側民警為了取證正在挨家詢問當時的狀況,過了片刻,廢墟對麵的鐵門吱吖吖的開了個縫,老農緩緩探出頭朝一群警察和武警張望,“深更半夜又出撒子事了?”


    “您好,我是鎮派出所的翟元彬,村裏剛才出了事,我們接了警過來調查。”眾人還沒來得及開口搭應,翟所長一個健步搶在我之前跟開門的老農搭上了話。


    “警察?你們終於來了,還以為半夜雨大你們要明天才能來呢。”老農披著件外套半睜著睡眼,有些惺忪,一看就是剛從被窩裏爬出來。


    “對啊,我們接了警才趕過來,想問下剛才出什麽事兒了。”翟元彬將身體橫在我跟老農之間,眼神半刻沒離開他,像是在想確認什麽。


    老農揉了揉眼睛,瞅了瞅周圍的警察和武警,扭過頭,“剛才三個強匪拿著槍牽著狗像是在找人,結果被這個年輕人三下兩下就製服了,現在應該還在對麵廢墟捆起的,對頭,剛才還有個背包的跟他一起。”老農似乎還不知道剛才生了什麽。


    “您記得那個背包的人的大概樣子麽?”翟元彬問道。


    “嗯…個子不高,四十歲上下,黑黑瘦瘦的但看上去挺結實,好像腿腳還受了傷。”老農努力迴憶著,一邊用手比劃著裴迪的身高,大約一米七五。


    翟元彬迴過頭朝我瞄了眼,然後又跟徐勇對了個眼神,意思是跟我剛才說的似乎沒太大出入。“你們幾個去那邊再問問別的老鄉,確定下之前啥狀況,還有深更半夜的注意禮貌。”


    幾個民警聞言相互安排了幾句,然後朝村巷不同方向散去。


    “這事兒邪乎。”翟元彬似乎也陷入不解,“還是先請局裏的法醫同事到場後把屍體確定了身份再說。”


    徐勇朝我靠過來,一隻手拍拍我的肩,擰著眉說道,“你小子就總是遇到邪乎事兒,凡事就不能先請示再行動?迴來了就不能先迴營區看看我這個老連長,到時候抽幾個人陪你一塊也好吧?”


    我聽出徐勇語氣裏雖有不滿和訓誡,但其實是想做樣子給翟元彬看,畢竟此時我仍舊是第一嫌疑人。


    “看樣子其中隱情還需要徹查,報案描述案情和現場差異這麽大我還是頭一迴遇到,具體的也隻有等市局技術科和刑偵隊的同事來了再確認。小莊,這幾天麻煩你配合,暫時在鎮上委屈幾天。”


    我聽明白了他的意思,看來後麵幾天我的自由被限製了,要等調查結果有個初步偵斷。


    見我麵露難色,徐勇又拍了拍我的肩,“既然迴來了就待幾天,我早就有些話想跟你聊,這麽久了都找不到機會,上次見你都還在住院。再說不把你灌醉就放你迴去,以後下麵的兵都不會服氣,就這樣!待幾天再走!”


    連長話我可從沒說過一個不字,在以前他的話就是命令,不管操場戰場,還是吃飯喝酒。喊往前衝,沒一個人退,喊著幹了杯,沒人剩一滴酒。


    “行!”我迴頭應道,嘴角硬是擠了條弧線。


    從他的眼神裏我能看得出那種不必言說的信任,我的為人他是最了解的。


    過了一會兒,翟元彬和他手下的民警獲得了案情的初步信息,也做了初步判斷,“你們先迴鎮上,這兒先交給我們,等一早局裏來人再繼續調查取證。”


    “那好,莊顏也一起迴鎮上,他留在這兒並沒什麽用。”徐勇舉起手腕看了眼表,已經淩晨三點。


    翟元彬頓了一下,朝我叮囑道,“這幾天先別離開鎮子。”


    “好。”


    迴到鎮上一覺醒來已過正午,在我下榻的小鎮賓館房間裏坐著兩名民警,其中之一是昨夜與翟元彬同行的年輕警官。


    “翟所長現在仍在現場,市局的同事一早就趕到了所裏,現在留了兩個人正在所裏等你,其餘的也都在案現場那邊。”年輕警官落地有聲,眼角卻留著黑黑的眼袋,看得出一夜未眠。


    “那我洗漱洗漱就過去,兩位先迴去休息?”我坐在床沿,遞了支煙給他。


    “我們在樓下等你。”點了煙年輕警官離開房間,絲毫也沒要迴去休息片刻的意思。


    我的嫌疑仍然是最重的。


    小鎮派出所比起昨日路過已變得喧鬧許多,進進出出的民警絡繹不絕,人比平常多了不止一倍。警官們個個形色匆匆,麵色嚴肅,像是接了大案特案動員了所有警力。有的人持著厚厚的卷宗走進所裏,就有人拿著車鑰匙匆匆從裏麵奔出來鑽進警車裏,每個人都像是在和時間賽跑。


    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出大事了。


    “因為昨夜的案子?”我有些疑惑,扭頭朝一臉倦色的年輕民警問道。


    “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隻是一早先來了一撥市局的人,做了初步調查後過了幾小時又來了一撥省廳的人,從剛才去賓館找你到這時候估計已經是第三撥。”年輕民警擰著眉,表情嚴肅,臉上分明寫著這次的案子已經出他們派出所的權限。


    “早上那撥人沒走?”我邊問邊跟著進了派出所的院子,院子不大,本就隻能停下三輛車的場地交錯著停放了五輛車,還不算派出所院外的兩輛警用中巴。


    “和所長在現場,進去吧,有人專門在等你。”進了派出所樓內,年輕警官將我引到一處安靜的審訊室,原本認不出我的陌生警員們紛紛朝我投來異樣的眼光。


    推門進了房間,兩個近五十歲的老警官坐在長桌的一側,另一側座位空著明顯是給我留的,窗簾並沒像審訊犯人那樣遮的嚴嚴實實。房內光線敞亮,絲毫沒有壓抑的感覺,隻是兩名警官的表情看起來比房間外穿梭的警察們更加神色凝重。


    還沒來得及打招唿,麵容緊瘦肩掛兩杠一星的警官麵露怒色忽的站了起來,劈頭直接問道,“你就是莊顏?昨晚報案的年輕人?”


    稍縱一秒,我隻是微微點頭。


    見我點頭承認,沒等我來得及反應,那麵容緊瘦的警官立即怒色失控,起身衝過來直接抓起我的衣領,“就是你小子!”


    揮來一拳,我能躲甚至能當場將他扔翻在地,但我卻選擇硬生生吃了一拳,頓時左臉生疼。


    “老李,別動手啊!先問清楚。”坐在他身旁麵容稍顯和氣的警官連忙過來攔住他,雖沒有動手,看我的眼神卻也是惡狠狠的。


    突遭重擊,我茫然不知所措,一直在腦海中想著到底出了什麽事。見我沒有還手,眼神顯得茫然,姓李的警官強壓著怒火後退了兩步,重新坐迴了原位。


    “對不住!莊顏,老李剛在正在氣頭上一時沒忍住,我姓楊,你現在坐下。”姓楊的警官將麵容收了收,盡量顯得客氣了些。


    即便氣氛已經被壓抑了,但我仍能感受到這狹小房間內的火藥味,隨時都有可能再次被點燃,到底怎麽迴事?我一臉茫然的坐下。


    “莊顏,你可能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楊警官語氣平和但麵容卻異常嚴肅。


    “我做了什麽?”我詫異道。


    “先從你為什麽會一個人前往那片荒山野林開始吧,據我所知那兒並不是什麽風景名勝,在那出沒的如果不是當地村民也沒幾個好人,但我們知道你可是個好人,而且是個好軍人。”楊警官將紙杯推到我的桌前,一杯茶水渾濁卻留著久久不散普洱香。


    我心頭不由得一陣,他們似乎對我的信息已經掌握了一些,那些不願提及的過去正像是一把錐針輕刺著我的胸口,我不想張口如鯁在喉,想就這樣瞞過去。


    “昨天傍晚在林子裏…”我故意掐掉了前半部分。


    “不是從這兒,從你為什麽去那片雨林開始。”李警官原本提起筆準備記錄些什麽,又重新重重拍迴木桌上,語氣已經重新顯得有些急躁。


    “老李,別急,讓小莊重新整理下思路,我們想知道的是之前的事,為什麽你會想著重迴那片雨林?”楊警官雖沒那麽急躁,但眉已經皺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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