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稍作猶豫,便離開了我們,留我勸說姐弟倆。


    因為對於我的話,姐弟倆還比較聽從。


    我拉著蕭璞和蕭翎的手說道:“蕭璞,你聽我說,你爸爸並不是不關心你們,相反,他很在乎你們倆,隻是大人有很多時候逼不得已,必須要做一些事。你也懂事了,要學會去理解他。哥哥這次出去,幫你們奶奶報了仇,但是我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因為有一個和你爸爸一樣的人犧牲了,你們爸爸和他一樣,為了很多人,在奉獻自己,可能他選擇的是犧牲陪伴你們的時間。盡管如此,哥哥還是覺得他很偉大。所以,你不要恨他,他在做他必須要做的事,這叫舍小家為大家,就和電視裏那些軍人叔叔一樣,懂嗎?”


    說完一席話,我靜靜地注視著蕭璞,我不知道自己說的話,她能否理解。蕭璞也望著我,抿著嘴,久久不語。


    風靜靜地吹過水麵,蕩起一層層薄薄的漣漪。


    蕭璞終於點了點頭,表示願意跟著我迴去。


    我非常欣慰地摸了摸她的頭。


    我帶著蕭璞和蕭翎出現在蕭叔麵前時,蕭叔有些驚訝,但他很快迴過了神,蹲了下來。


    我輕輕推了一下蕭璞,她這才乖巧的走了上去,蕭叔一把將兩人緊緊攏入懷中。


    那一刻,這個男人淚如泉湧。


    蕭叔這次請了長假,留在家中,打算一直過了年,再離開,所以,他打算在村子裏待上大半年。宋淩城那邊對他的情況也十分了解,所以很快就批準了他的長假,聽說還是帶薪的。


    接下來的日子,蕭叔每天都接送蕭璞上學,不過因為他一個大男人不會做飯,所以每天的主餐,都在我家吃。


    好在奶奶喜歡熱鬧,又是個閑不住的主,家裏人多,反而樂樂嗬嗬,而且她又十分喜歡姐弟倆,忙裏忙外的,嘴上也沒有一句抱怨的話。


    沈建國的三叔,在我們從石門山迴來之後,就已經恢複過來,後來又在醫院養了一月,基本完全康複了。因為這一次行動,沈建國也變成了我家的常客。


    聽沈建國說,石門山因此被封山,並且有宗事局的人進駐其中,聽說在搞什麽研究。


    我想老妖都被燒成了灰燼,那有什麽東西值得研究的,也許是那十三根石柱?


    而那些失蹤人員,也基本全部找到,除了一部分不是因為狼妖事件而失蹤的,這件事還因此上了報紙,當然報道的基本是正能量的東西,什麽失蹤多年男子在多方幫助下重見親人之類的標題,屢見不鮮。


    反而王彬的死,如同銷聲匿跡一般,隻有我們這些親曆者還曾記得。


    學校那邊,開學沒了準頭,我曾抽空去看過一眼,幾台鑽地機正在其中忙碌,進行著大樓的拆除。


    我看到大樓前的地麵上,放著幾束鮮花,應該是死亡學生的家屬前來祭奠。


    看到這樣的情景,我又一次想起了程萱,思慮良久,我通過學校老師聯係到了程萱的家人,表示我想要去程萱的墓地前祭拜一番。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程萱的父母,她的父親是一個商販,有些微胖,但兩鬢斑白,額頭之上也平添了不少的皺紋,比起同樣經商的父母來,他蒼老了近十歲。而她的母親,也跟著她父親做生意,顯得瘦削,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樣。


    兩個人的臉上布滿了頹唐和哀愁之色,程萱是他們的獨生女,也是這一生唯一的寄托,然而造化弄人,女兒的離世如此突然,徹底擊垮了奮鬥一輩子的二老。


    看到他們的模樣,我的心又開始隱隱作痛。


    程萱的墓,位於市區的公墓之中,在鱗次櫛比的墓碑之中,我們來到了程萱小小的墓碑前,在如此擁擠不堪的地方,程萱的墓碑顯得如此渺小。


    一張灰白色的照片中,程萱帶著青澀的笑容,露出一顆犬牙,十分的燦爛。


    程萱的父母遠遠地站在外麵,這裏是他們最為傷痛之地,他們不想在我一個外人麵前嚎啕大哭,所以隻是遠遠地望著我,然而淚水卻始終抑製不住地滾落而下。


    我跪在地上,將準備好的鮮花放在程萱的墓碑前,然後拿出一疊紙錢,一張又一張地點燃,任由灰燼在山風的吹拂下,飄散在空中。


    我全程寂靜無語,默默地凝望著墓碑上的灰白照片,任由風吹拂著我的哀思。


    躺在墓碑下的這個女孩,曾觸動了我懵懂的心,差一點打開我的心門,並且用她脆弱渺小的生命換來了我的今天。


    夕陽西下,溫暖照射在我的臉龐之上,卻照不透我冰冷的心髒。


    不知時間幾許,我站了起來,沉吟良久,對墓碑上的照片說道:“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你的。”


    一晃一月有餘,我們沒能等來學校的開學,卻等到了另外一個令人咋舌的消息。


    報紙上報道,我們學校的副校長被逮捕了,警察懷疑他和兩年前一起強奸案有關,而這一起強奸案的受害者,正是兩年前跳樓自殺的那位女老師,也是後來的紅衣女鬼。


    看到這裏,就連太爺爺也不禁唏噓不已,正所謂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沒有人能夠逃過造下的惡果,這就是因果報應。


    也許,這才是萬惡之源吧。


    那一天,正值梅雨剛過,天氣轉熱,清晨。


    我照常做著早課,正練得汗流浹背,渾身冒熱氣,隻聽見村子裏遠遠地傳來一聲大喊:“徒弟啊!你師父我迴來啦!趕緊出來迎接老子!”


    霎時間全村的狗跟著亂叫起來,驚起無數鴉雀。


    我哪能聽不出這個聲音,還不是我那便宜師父!


    然而聽到他的聲音那一刻,我瞬間體會到了蕭璞見到蕭叔時那種感情,有種被拋棄的恨啊!


    根本沒有師父所期望的情景,我會歡唿雀躍地跑出去,抱住他哭嚎著師父你終於來了。


    相反,我氣不打一處來,轉身進了屋子。


    在看報紙的爺爺聽到了師父的叫喚,瞧了我一眼,道:“阿翼啊,這聲音聽著像是你師父啊!你不去迎接一下?”


    “別管他,他自己有腿,會走進來。”我氣唿唿地拿了個包子啃起來。


    奶奶忍不住點了一下我的額頭道:“這孩子,吃槍藥了?”


    說罷,她便走出去迎接師父去了。


    隻聽見門外一個聲音逐漸逼近我:“這小子,老子走了那麽久竟然還給我甩臉子,真長本事了。”


    我一抬頭,隻見師父一腳跨進來,跟我大眼瞪小眼,而他身後還跟著幹爺爺,還有一個漂亮的大姐姐和一個年級與我相仿的男孩。


    師父剛要開口,我搶了話頭說道:“你這便宜師父還知道來找我啊!把我放養那麽久,我還以為你要我自生自滅呢!”


    師父愣了半晌,沒反應過來。


    我翻著白眼,憤憤不平地啃了一口包子,也不知奶奶往包子裏塞了啥,全是菜梗子,塞牙。我愣是當著師父的麵從牙縫裏拉出來半指長的菜絲來。


    師父見狀一個跨步衝上來,一把揪住我的耳朵,道:“你這小子,兩年不見長本事了啊!敢給師父我甩臉子看!怎麽,要我揍你一頓,找找熟悉的感覺?”


    “疼疼疼!撒手!”我惱羞之情頓起,一把拉開師父的手,朝他吼道,“程萱死了!沈奶奶死了!王彬也死了!你要是在的話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我將手中的包子一扔,轉身跑上了樓,留下一屋子的人麵麵相覷。


    師父他根本不知道我一個人麵對這麽多事件的無助和迷茫,我感覺到自己那麽弱小無力,根本無法改變他們的命運,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從我眼前離去,我想要變強,卻始終沒有人為我帶路,無論我怎麽努力,都隻是在原地踏步。


    我內疚,我憤懣,我迷惘。


    在見到師父那一刻,所有的情感一瞬間爆發出來。他明明可以成為我的依靠,然而他卻選擇了離開。


    我坐在自己的床上,緊緊抱著自己的胳膊,眼淚不由自主地滑落下來。


    一直蜷縮在被子上的小狐狸睜開了眼,來到我身邊,從旁邊鑽了進來,抬起頭,用一雙黑珍珠般的大眼睛望著我,然後伸出粉色的舌頭舔舐著我的眼淚。


    有人走上了樓梯,悄悄地推開了我的房門,我抬起頭,看到一身道袍的幹爺爺出現在我麵前。


    看到小狐狸的那一刻,他眉毛微微一跳,但隨後他便將目光投向了我。


    幹爺爺來到我身邊,坐了下來,輕輕摸了摸我的頭,小聲說道:“雲翼啊,幹爺爺不知道這幾年你經曆了什麽,但是你不能怪你的師父,他不能來看你,也有他的原因,你也不知道這兩年他經曆了什麽啊。”


    我其實心裏知道自己將所有責任推給師父是不對的,但是我根本抑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我帶著哭腔說道:“我親眼看著他們在我眼前死去,我感覺自己真的很沒用,我隻靠一本書那麽點本事,誰都保護不了,我已經很努力地去變得強大,可是我永遠做不到。如果那個時候師父在的話,他一定能保護好他們的!”


    “雲翼啊,有的時候宿命就是這樣,我們每個人都無法逃脫自己的宿命,所以你要學會承受這種痛楚,就算是你師父、幹爺爺我也很難保護好身邊的每一個人,那個時候,你隻要問問你自己,盡力了沒有,盡力了那便不要將所有責任壓在自己身上,因為你本來就無法改變。大道無情,天地無義,這世間冷暖本來就是如此。”幹爺爺一邊輕輕拍著我的背,一邊苦口婆心的開導著我。


    發泄完自己的情緒,我感覺到心裏的壓抑也好了許多,輕輕地撫摸著小狐狸柔順的絨毛,它身上淡淡的花香讓我的心情慢慢好轉起來。


    良久,我問道:“那幹爺爺,現在我怎麽辦?”


    “去給你師父道歉唄,又不是什麽大事。”幹爺爺縷著胡須說道。


    “可是我感覺抹不開麵子。”說實話道歉這事兒,卻是叫人很難堪。


    “有啥抹不開的,一句話的事,要不我先替你跟你師父說一聲?”幹爺爺一說即做,站起來來到天井裏,朝著下麵大聲喊道,“老孫,你徒弟讓你給他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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