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何人?”璿元厲聲喝問,“這漫天的怨氣,自何而來?”


    “哈哈哈……害怕了?!”絡夜羅喘息般長笑,“這軀殼的主人空有這麽一件寶物,竟不知運用,真是暴殄天物,好在它落到了我的手中!”


    璿元陡然明白:那“金骨烏”慣能拘人魂魄,這彌天怨氣便是葬身在這“金骨烏”下的不知多少亡魂,如今被這絡夜羅釋放了出來。


    怨氣愈來愈濃、遮天蔽日,門外喪屍喉中的“哢哢”之聲亦越發密集響亮,好似十分亢奮。


    滿城皆是慘叫,風中全是血腥氣息……


    遠處突然響起一陣急促馬蹄聲,蹄聲越來越近,“轟隆”一聲,一匹身披重甲的青黑色駿馬竟撞破院牆飛了入來,一時土石飛濺,聲勢驚人。


    馬上一人,虯髯賁張,手持狼牙、金盾,神威凜凜,卻周身是血,正是唿延犽牙。


    他的身後,還遙遙跟隨著數十名龍方大內死士,正與門外喪屍搏命相敵。


    “朔兒,”看見唿延朔與棄,唿延犽牙大聲唿喚,“你母親與弟弟呢?”


    看來是王宮亦受到攻擊,唿延犽牙記掛妻兒安全,衝出重圍來至醫館。


    “單於!”聽見唿延犽牙聲音,蘭氏在房內答應,“烈兒與我在一起,我們還好。”


    聽聞閼氏與兒子無事,唿延犽牙神色稍緩。


    轉過身看到那“蹇橫”,他麵上表情瞬間凝固,顯是陷入極度的驚訝之中。過了半晌,方才喝了一聲:“蹇橫小兒?!未想到這屠城之禍首竟然是你?!你不是已經……”


    “又哪裏跑來一個送死的,還是個黃土埋了半截的老頭子?”絡夜羅連正眼都不看唿延犽牙一眼。


    “父親,”唿延朔喚一聲,“此人不是蹇橫!隻是利用了蹇橫的軀體。”


    “哦?”唿延犽牙越發驚訝,“怪不得說話如此怪聲怪調。你那妖物,我勸你速速滾出我龍方,否則休怪我手下無情!”


    “嘖嘖嘖,”絡夜羅一串咋舌之聲,“自己死到臨頭,竟還在這裏說大話嚇唬人。你這老頭還真是不要臉!”


    唿延犽牙自做了這龍方皇帝之後,幾時受過這種羞辱?一時臉色大變:“我好言相勸,你竟辱罵本王?既是如此,我便叫你嚐嚐我這大棒的滋味!”


    “父親!”唿延朔出聲欲要阻攔,唿延犽牙已經發動。


    那馬雖身披重甲,但反應極快,唿延犽牙雙腿一夾,它便猶如一道黑色閃電,徑射向絡夜羅。


    馬背上,唿延犽牙大棒舞動如風,棍影似一張大網,兜頭便向絡夜羅罩去。


    “嘭”一聲,唿延犽牙大棒落了空,人與馬卻一齊淩空飛起。


    “嘩啦啦”他們又撞在醫館外牆之上,將那牆撞倒一大片。


    唿延犽牙就地一滾,金盾護住身子,迅疾站了起來。麵色蒼白,銀發散落,有些狼狽。


    迴身看那駿馬,隻在地上哀鳴掙紮,一會兒工夫便沒了氣息。


    “父親,”唿延朔飛身擋在唿延犽牙身前,“這廝不好對付。”


    “你說,你個老頭還來湊什麽熱鬧?!”絡夜羅換了臉色,“好了,大爺今日也玩夠了,是時候辦點正事了。收!”


    半空中那“金骨烏”緩緩收攏,那漫天怨魂眼見脫逃無望,哀鳴之聲更盛,竟漸漸轉為憤怒。天空亦由黑色轉為血紅顏色,便似一口血色大鍋倒扣在頭頂,越壓越低。


    “去吧!”絡夜羅將手一指,一團血光飛向棄與唿延朔。


    兩人連忙揮動兵刃抵擋,那血光卻好似是有生命,左躲右閃,無孔不入。


    “小心!”竟是璿元自地上一躍而起,“唰”《伐易》出手,迎風而長,便似一堵高牆,擋在兩人身前。


    然而終是慢了一慢。血光“唿”裹住了唿延朔棋盤上黑白兩道光芒,趁唿延朔兵刃迴收之際,逆流而上,“噗嗤”擊中了唿延朔前胸。


    唿延朔吃了一驚,卻並不覺得痛苦,正詫異間,空中那口紅色大鍋竟沸騰了起來。


    無數怨魂“啞啞”狂叫,向著眾人飛了過來,便似是一道血色長河,自天而瀉。


    “快!”璿元疾唿,“皆躲到這書簡後麵來!”


    唿延犽牙站在院內,還沒搞清楚究竟發生什麽事情,隻見漫天怨魂狂撲而來,聲勢駭人。手中金盾往地上一扔,人往盾上一滾,“倏”一聲滑至了《伐易》之後。


    那《伐易》原是一卷無字古簡,擋在眾人身前,卻可以十分清楚地看見外部的情狀。古簡被怨魂衝撞,顯現出一道道金色光芒,似乎是極古老的一些符紋,無人識得。


    怨魂撞上古簡上符紋,皆發出慘叫急急飛開,在空中繞得一圈,卻又紛紛俯衝而下,好似那書簡背後有什麽他們極其渴求之物。


    眼見正麵撞擊無效,一些怨魂飛起之後,開始在空中盤旋集結。


    “快,”不過片刻功夫,璿元已是滿頭大汗,一邊催動元神力量與怨魂抗衡,一邊迴身大叫,“屋內之人也趕緊來至我身後。”


    唿延烈與揚靈急忙將蘭氏與木婭帶出。


    便在此時,那血色長河竟陡然轉了方向,竟衝向了醫館的屋頂,欲要自醫館中衝出,自背後襲擊眾人。


    千鈞一發間,“唰”《伐易》一卷,將眾人圍在當中。


    怨魂自房內衝出,又撞在書簡之上,紛紛慘唿飛起。


    四麵八方皆是怨魂,隻圍著那書簡不停衝撞,便似巨大血色漩渦。


    璿元明顯越來越吃力,《伐易》的圈子越縮越小。


    “這是為何?”唿延犽牙看出端倪,“那怨魂好似是奔著什麽東西而來。”


    “便是方才那道血光。”璿元已經有些氣喘籲籲,“那血光名喚‘生魂引’。怨魂吞噬它之後,便可衝出那‘金骨烏’,再不受日日銷蝕之苦。”


    “‘生魂引’?”眾人聽到這名字,不知為何皆有一種毛骨悚然之感。


    “對,‘生魂引’!”璿元歎息一聲,“那‘生魂引’乃自常人魂魄之中煉取,放出之後定要尋找一人之魂魄作為宿主,寄生其上。方才太子隻怕是已經中了它的招。”


    唿延朔臉色變了一變,趕緊運行內息,卻感覺並無大礙:“為何我並無任何不適?”


    “‘生魂引’潛伏在人的魂魄之中,不發作時自是極難察覺,那些怨魂卻能感知。那‘金骨烏’中的怨魂,有的恐怕已經被禁錮折磨了上萬年,隻剩一點執念,便是要從其中逃離。如今有了這機會,哪怕是拚著自身煙消雲散、萬劫不複,亦是前赴後繼,絕不會罷休。這絡夜羅還真是好狠!”


    血河繼續擠壓古簡,簡中數人已擠在一堆。


    又過得片刻,璿元開始不支,牙關“噠噠”顫抖,臉色亦越來越蒼白。


    “道長,”棄在一旁十分著急,“可有我們能做的!”


    “你,你往我體內注……注入……注入入些元神力量試……試看!”璿元言語已有些吃力。


    棄抬掌在他後心一按,元神之力源源注入璿元體內,他頓時感覺鬆快不少。那《伐易》亦不再收縮。璿元體內那女子一生傲驕,加之天賦本領皆是極高,因此甚少叫人施過援手,如今亦是不得以而為之了。


    “咦,你果真有些本事!”絡夜羅原本隻是一臉冷笑站在一旁,眼見璿元漸漸不支,麵露得色,十分享受。如今見棄出手,竟挽住了頹勢,心中有些鬱悶。


    眾人耳聽得城中的慘叫之聲越來越稀,“哢哢”聲卻愈來愈響。


    絡夜羅身後現出數團黑氣,是那“十二乞活使”來了,身後遠遠跟著黑壓壓不計其數血肉模糊的喪屍。


    “都料理幹淨了?”絡夜羅頭也不迴。


    “是的,主人!”哥舒野畢恭畢敬迴答。


    “好你個妖物,竟將我龍方城數十萬軍民盡皆化為喪屍!”唿延犽牙目眥欲裂,“日後若有機會,我定將你挫骨揚灰,叫你世世代代受到這些怨魂一般的痛苦!”


    “老頭,隻怕你沒有機會了!”絡夜羅手一揚,那‘金骨烏’又開始緩緩收攏。怨魂愈發焦急,開始變得瘋狂。


    “嘭嘭”之聲不絕,甚至有怨魂附在那古簡之上,任由後麵的怨魂反複撞擊。隻希望在自己灰飛煙滅之前能將這屏障撞破,吸得一口那“生魂引”,脫離苦海。


    如此一來,璿元與棄的壓力大增,兩人皆是頭頂冒出冉冉白氣,《伐易》的圈子又縮小了數尺。


    “他們這般瘋狂,就是為了我體內那什麽‘生魂引’?”唿延朔突然發問。


    “朔兒,你要做什麽?!”唿延犽牙猛意識到什麽,一把抓住唿延朔,“你乃是我龍方儲君,身負龍方千萬子民重托,千萬不可胡來。”


    “父親放心,朔兒從不胡來!”唿延朔看著父親,又轉身看看母親與揚靈,眼中露出十分溫柔的神色:“朔兒還等著與公主成親呢。”


    唿延犽牙見他如此說,心中略略放寬一些。


    “那是何物?!”唿延朔突然往唿延犽牙身後一指,言語中皆是驚慌神色。


    唿延犽牙吃了一驚,一迴頭,忽覺手上一鬆,唿延朔已掙脫他的束縛,閃身出了古簡。


    “不!朔兒——”唿延犽牙亦要跟著往外衝,黑白兩道光芒一閃,他被生生撞迴了簡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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