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唿延烈正在廳中休息,見到璿元,有幾分驚訝,“聽聞你已出了龍方,迴昆侖去了?為何……”


    看見他背上所負之人,更吃了一驚:“二哥?!這是怎麽啦?為何變成這般模樣?”


    揚靈正在照料木婭,聽見他們說話,自房中衝了出來,見棄人事不省,趕緊助唿延烈將他接過來躺好,心中卻立時失了方寸。


    “你個老道,又將我棄哥哥怎麽啦?!”揚靈怒目圓睜,衝璿元喝一聲。


    璿元卻不以為意:“他沒事,不過被人迷住了心智,休息數日便好。”


    “好好的,怎麽便迷了心智?莫非又是你在搗鬼?!”


    “你個小丫頭,怎麽如此不知好歹?”璿元突然換了女聲,“我救了他的性命,你反說我在搗鬼?若是我要搗鬼,將他送迴來作甚?!他為何被人迷了心智,你倒該好好問問你那小宮女去!”


    她這一番話言辭犀利,揚靈瞬間便意識到自己方才言行有些不妥,聽她提到夕張,猛然想起:對啊,這麽晚了,那夕張究竟去哪裏了?棄哥哥變成這般模樣,與她又有什麽幹係?


    那女子卻有些動氣:“好了,我已將他送到。我自會迴去昆侖,也省得那唿延小兒說老娘是個失信小人。”


    “道長留步!”見他賭氣要走,唿延烈連忙出言阻止,“道長乃是為了救人,怎能說是失信。我二哥究竟為何變成這般模樣,還請詳細告知,我等也好處置。”


    璿元見他言語誠懇,這才停下腳步:“上次來城中放火那黑氣,你可還記得?便是他們作祟。”


    “黑氣?”唿延烈與揚靈皆吃了一驚。


    璿元將今日發生之事詳詳細細說與了兩人聽。


    說到黑氣,揚靈眼前頓時閃過當日姑臧王庭中的一幕,不覺有些激動:“它們竟追蹤至此?定是衝我來的!”


    璿元與唿延烈聽她說話,皆有些奇怪:那黑氣竟與揚靈還有幹係?


    見他們不明就裏,揚靈便將當日姑臧被它們血洗之事說與兩人聽。


    “那黑霧竟是姑臧滅國之罪魁禍首?!”唿延烈越聽越吃驚,“他們緣何要去岱山截殺棄二哥?”


    “當日我被棄哥哥所救。蒼蘼城下姬先將軍還斬了其中三人,那黑霧許是尋仇來了。”


    “這倒是有可能。”唿延烈點點頭,“隻是它們既已偷偷入了城,前番又來過這醫館,緣何卻未來找你的麻煩,反倒去堵棄二哥?”


    他這一問,揚靈搖搖頭,有些茫然。突然又想起一事:“還有,那夕張竟是隻貓?”


    方才聽到夕張一段,她實在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它可不是隻普通的貓,它乃是人皇最鍾愛的靈寵!”女聲有些不屑,“地位隻怕不在那些什麽庶出的公主之下,修為亦是高得嚇人。隻是因為犯下大錯,被人皇褫奪了元神,放逐至沉田荒野。但那已是千萬年前的事情,隻不知它的虛影緣何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她語含譏諷,揚靈自然聽了出來。知道她的個性,亦不好與她計較,便換了話題。


    “棄哥哥是被那黑霧迷了心智?可有危險?可會如上次被你所傷一樣,失去記憶?”


    “那黑霧確實有些詭異,這小子原是心誌堅定之人,又有那緊那羅護身,不知為何竟還是著了那黑霧的道……他的身體你倒不用擔心,不過是心神疲累,靜養一陣便好的。”


    他們正在說話,忽然聽得診室內輕輕**了一聲:“哎喲——”


    “木婭?!”揚靈等人連忙衝入室內,卻見到木婭竟已自床上坐起,滿臉焦急,伸出手去似乎是想要推開什麽。在虛空中抓了半天,突然手腳抽搐,“撲通”又倒了下去。


    “木婭,木婭!”唿延烈在一旁焦急唿喚,木婭哪裏還有反應。


    揚靈連忙一搭她脈搏,良久方才鬆了口氣:“人還在!隻是為何突然這樣?”


    璿元在他們身後,看見這一幕,又開始自言自語:“哎呀呀,你看看,你將人家姑娘害成什麽樣子了?”


    “我並無意害她,乃是她自己不小心誤撞入來。”


    “你個老妖婆,若不是你弄下那破陣,她如何闖得入來?結果弄成這個樣子——你倒是去看看,這姑娘究竟怎樣了?”


    聽他這樣說話,唿延烈與揚靈趕緊為他讓出一塊地方。


    璿元將手掌放置在木婭頭頂,停了片刻,搖了搖頭:“比我所想的似乎更加嚴重,隻怕這姑娘捱不了多久了。”


    “什麽?!”唿延烈在一旁聽他如此說,憂心如焚:“怎會如此?難道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將她扶起!”璿元叫揚靈將木婭扶起,自己以一隻手掌抵住木婭的後心,另一隻在她頭頂摩挲。


    片刻之後,木婭頭頂竟有冉冉白氣升起,麵色轉為安詳,璿元卻是滿頭大汗,臉色發白。


    “我所能做的,隻是將她腦中那些記憶殘片排放整齊,為她減輕些痛苦,亦算是一點點補償吧!”


    “木婭還能再捱多久?”唿延烈眼神有些發直,依稀淚光閃動。


    “長則三五個月,快則一兩個月……”


    “撲通”一聲唿延烈竟跪了下來,“道長,求你不要走。這段時間便與我們一起陪在木婭身邊,能幫她減緩一些痛苦,也算是我們最後為她做的一點事情。父親那邊,我自會替你求情……”


    //


    棄醒來的第一眼,看到的竟是唿延犽牙。


    “單於。”棄掙紮著欲要起身行禮。


    “不要起來!”見他醒來,唿延犽牙滿麵喜色,一把將他按住,“你在岱山遭遇之事烈兒與揚靈姑娘已盡數告知我,賢侄受苦了!”


    “木婭,木婭可還好?”棄猛想起木婭。


    “棄哥哥,你醒啦!”揚靈進了房間,聽棄唿喚木婭,連聲答應,“我這就將木婭姑娘推過來。”


    片刻間,揚靈已將木婭推至棄的麵前。


    棄見木婭雖然神情萎靡,但周身卻收拾得十分整潔,向揚靈行了一禮:“公主辛苦了!”


    “這原是我分內的事情,談何辛苦?”揚靈見棄恢複如常,抑製不住的興奮。


    “阿烈呢?”棄四周看看,未看見唿延烈。


    “他腿傷已基本痊愈,今日天氣晴朗,同朔兒出去散心去了。”唿延犽牙在一旁迴答。


    棄再一抬眼,卻看見了一邊的璿元,連忙向璿元行了一禮:“道長再次搭救之恩,棄拜謝了。”


    便在榻上向璿元行叩拜之禮。


    “小子,是你命好,不用謝我!”璿元笑笑,卻是那女聲迴答。


    “報——”竟有兵士將傳書送至此處,可見十分緊急,唿延犽牙連忙接過。


    展開一看,麵色變了。


    “賢侄,你精神可還好?我有事想同你說。”


    看唿延犽牙神色,又聽他這般說話,揚靈連忙招唿璿元:“道長,來幫我一齊將木婭姑娘推至外頭曬太陽去。”


    木婭本已神誌不清,一看見璿元靠近,竟有些驚慌,張嘴欲要唿叫,卻終是發不出聲音。揚靈見她如此,連忙抓住她雙手,小聲撫慰,她這才慢慢安靜下來。兩人推著她的座椅出門去了。


    “賢侄,蒼蘼易主了!”唿延犽牙壓低聲音。


    “啊?!”棄有些吃驚,“難道蹇橫已經……”


    “蹇橫下落不明,當今的蒼蘼皇帝乃是前姑臧世子金人輔。還有,我姑臧丟了,取走姑臧的也是這個金人輔。”


    “金人輔?”棄並未聽說過此人。


    “賢侄,我已問過紀老將軍,當日你們在蒼蘼並未能夠成功截殺蹇橫。他緣何突然消失,是重傷不治又或被他人擊殺?金人輔又是如何得到他的印信、兵符?”


    “當日蹇橫雖有受傷,但卻是輕傷,決不至於不治。他飛落山穀之後,隱藏行跡,出山後改道北行,進汲古荒原,成功躲開我軍第二輪截殺,繞道迴京。除非——他是在荒原之中遭遇意外。”


    “嗯!此事甚是蹊蹺,在姑臧所發生的一切,亦隻能待我守軍殘部歸國之後才能問出端倪。我已悄悄遣人前往大雪山接應。”


    棄想了一想:“那金人輔乃是揚靈表哥,揚靈對他定是十分熟悉,莫若單於召揚靈問問?”


    唿延犽牙亦沉吟片刻:“此事機密,不宜太多人知曉。前方形勢已變,我龍方大軍猶在金雞關與蒼蘼軍隊相持苦戰,時日一久恐生變故。賢侄好好休養,我要迴宮先去料理一下。”


    起身行至大門處,又迴過頭囑咐棄:“賢侄勿要憂心,隻管安心養病!”


    //


    姑臧雪原,鹿台翳泉。


    人臉再次浮現,卻盡是鄙夷之色:“你竟同他們一樣做不成事情!”


    絡夜羅戰戰兢兢:“那老道不知為何突然現身,手中一卷古簡,竟能將我的法術破去,著實難以對付。那人自己亦不知何處尋來了‘緊那羅’,一不小心竟將我等打傷。”


    “區區一個不男不女的道士,再加上一根棍子——”人臉言語中十分不屑,“罷了罷了!那軀體我已替你尋到,數日後我便親來你處,為你重鑄肉身。待那時,便是十個道士也再不是你的對手,你卻放心吧!”


    “多謝老祖!”黑霧對那人臉感恩戴德,“老祖再造之恩,絡夜羅肝腦塗地、魂飛煙滅,亦要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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