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追心中驚訝，忍不住問道：“為何？”</p>
“將軍既出此問，說明將軍並不願戰。”揚靈看定宇文追，“隆冬將至，姑臧苦寒苦寒之地，必定大雪封山，龍方軍隊補給艱難，隻怕那時唿延犽牙不得不退。”</p>
宇文追點點頭：“郡主所言極是！隻是我等不到那一天了。”</p>
揚靈想起前兩日他的軍令，有些吃驚：“莫非將軍已決定要戰了？”</p>
宇文追歎息一聲：“並非要戰，而是要降！”</p>
“這又是為何？”揚靈有些不解。</p>
“皇帝病重，蹇將軍急於班師。作為停戰條件，便是將這姑臧拱手送與龍方。”</p>
這些本是軍機大事，不知為何宇文追竟願意說給眼前這個姑娘聽。</p>
“啊！”揚靈吃了一驚，“皇帝病重？”</p>
雖與那皇帝父親相處日淺，揚靈又極厭惡他在權臣麵前那副唯唯諾諾的麵孔，然而血脈相連，如今突然聽聞他病重，不禁打心底裏覺得他亦是十分可憐。</p>
“嗯。”宇文追踱兩步，“郡主說得對：世事如棋，我等為子，被那操枰之手，隨意棄置。唯有變得更強大，方能主宰自己的命運，成為這亂世中的強者。”</p>
此刻揚靈的心中卻甚是紛亂：“宇文將軍，既已驗明我的身份，能否將我放了？”</p>
“郡主可是要去父親與兄長陵前祭拜？”</p>
揚靈想起舅父，點了點頭：“我父親與兄長，還有大伯等人，可安葬在一起？”</p>
“嗯，皆安葬在城南姑臧王金氏族地墓葬之中。”</p>
“那我這便去看看，還請將軍放行。”</p>
“郡主，我軍即將自姑臧撤防，龍方大軍卻在城外虎視眈眈，此時前去祭拜，恐怕十分危險。”</p>
“無妨，將軍隻要借我一匹快馬、一張良弓便是。”</p>
見揚靈堅持，宇文追也不勉強：“若郡主執意要去，本將軍便隨郡主一同去。諒唿延犽牙見到本將，不敢多事。”</p>
他停了一停，突然望天歎息了一聲：“我對姑臧金氏素來景仰，這姑臧卻終於丟在我的手上——無限關山，從來都是別時容易見時難，宇文追心中羞愧！此去便當是宇文追向姑臧金氏謝罪了。”</p>
宇文追這一番話說得揚靈十分感動，不好再去推辭。</p>
//</p>
“什麽？揚靈公主早已出宮，現今下落不明？”唿延犽牙雙眼圓睜，“蹇橫小兒竟敢騙我？！”</p>
“此事被蒼蘼皇帝刻意封鎖，公主殿中之人得到死令，不敢泄露，我們在蒼蘼宮中耳目也是輾轉許久才將消息傳遞出來。”賬下一員將領呈上一物，“單於請看，此乃揚靈公主畫像！”</p>
唿延犽牙仔細看看，手捋虎須：“這公主會去哪裏呢？”</p>
“報——”一名斥候衝入帳來，“姑臧南門開啟，一行數十人奔西南方去了，內中似乎有敵將宇文追。”</p>
“快，備馬，我去看看！”</p>
算算時日，這宇文追也該撤離姑臧了。不來我陣中交接城防，卻悄悄去了城南，所為何事？唿延犽牙心中疑惑，帶了幾名健勇，悄悄跟了上去。</p>
宇文追竟是去往城南一片小丘。那丘碧水環繞，草木蔥蘢，在滿目肅殺的漠北，乃是難得的一塊寶地。姑臧金氏曆代先祖與族人便葬在小丘一側。</p>
“這宇文追也是奇怪，緣何要來此處？”唿延犽牙藏身高處，欲要看個究竟。</p>
先是宇文追上去跪拜，之後卻從那隊人中行出來一位身量瘦小的兵士，亦跪在了陵前，放了些祭品，又撒些紙錢，放聲痛哭起來。</p>
那兵士莫非竟與姑臧金氏有什麽淵源，緣何宇文追會親自陪同？</p>
便在那兵士祭拜完畢起身之時，突然一陣勁風刮過，將她本就不太合適的頭盔刮掉，露出一頭金色秀發。</p>
“那兵士竟是個姑娘？還是滿頭金發？”唿延犽牙心中猛一激靈，忍不住探了探身子。</p>
“什麽人？”丘下傳來一聲厲喝。</p>
喝聲未落，“嗖”羽箭破空之聲傳來，宇文追發箭了。</p>
唿延犽牙藏身處離他們甚遠，便是龍方軍中最驍勇的神射手，拉開三百石鐵胎弓，箭矢到得此處，亦是強弩之末了。唿延犽牙卻識得厲害，迅疾往旁一閃，同時舉起金盾護住身體。</p>
三支羽箭呈扇形唿嘯而來，將唿延犽牙藏身處枝葉盡數斬落，最後一支竟射在金盾之上，“嗡”發出一聲悶響，將唿延犽牙手臂震得生疼。</p>
“這宇文追還真不是浪得虛名！”唿延犽牙心中驚歎。</p>
宇文追手中所持的乃是一張形狀奇特的弓，便似是極普通的一根柳枝草草製成。那柳枝滿是癭瘺，甚至不曾打磨，兩頭並不是一般粗細，隻隨便用根麻繩一紮，顯得十分粗糙。但當其發箭之時，卻會帶起一股令人膽寒的藍紫色光芒。箭鏃發出開山裂石的力量，隻有當你親身感受時才會知道。此弓不知宇文追何處得來，世人隻知其名為“閃”。</p>
“嗖嗖嗖”又是三箭，宇文追卻已護著那女子跨上駿馬，轉身便要離開。</p>
唿延犽牙心中疑慮，顧不得自身安危，金盾護住身體一躍而出，一邊大聲唿喊：“宇文將軍，勿要放箭，我乃是唿延犽牙，我有話要同你講！”</p>
“嗡”又是一支羽箭射在金盾之上，將唿延犽牙直接震落在地。</p>
宇文追聽見唿延犽牙唿喚，又見他孤身一人，隻有數名兵士隨身，似乎並未惡意。於是勒轉馬頭，不再奔跑。</p>
“唿延單於，你緣何會在此處？有甚話說？”</p>
“宇文將軍，你可收到蹇將軍軍令？”</p>
“已經收到！單於再給在下一些時間，做好萬全準備，便與你軍交接！”</p>
“不急，不急，宇文將軍原是守信達理之人。如今我倒有一問：你身後那姑娘，可是蒼蘼揚靈公主？”</p>
聽他這樣問，揚靈心中吃了一驚。</p>
宇文追卻笑了：“單於誤會了，此乃揚靈公主的妹妹，姑臧王爺金莫拜的女兒。”</p>
“緣何與揚靈公主那般神似？”</p>
“單於莫非見過公主？”</p>
“那倒不是，隻是聽過公主的一些傳聞。既然宇文將軍說了不是，那便不是了。”</p>
“明日申時，我們雙方便交接城防，老單於意下如何？”</p>
“便依宇文將軍意思行事！”</p>
迴到帳中，老單於有些悶悶不樂，突然想起一人，心中不覺一喜。</p>
那是他帳下一名夥夫，名叫北堂。</p>
這北堂原是姑臧金氏宮中一名禦廚，做得一手好菜。當日姑臧王城被戮，他正在茅房內淨手，見那黑氣兇惡，嚇得自窗口翻了出來，逃得一條性命。出城後，哪裏還敢再迴去？一路向西南，來至龍方。</p>
唿延犽牙年事漸高，對飲食之事益發挑剔，總嫌宮中廚子所做的食物或鹹或淡、或軟或硬，不合口味。於是著專人在龍方國中四處尋找合適的禦廚。</p>
北堂手藝在身，人又極靈活，四處打聽欲要尋一條出路。經人指點，尋到那找廚子的官員，略露了一兩手，很快便取得單於試菜之資格。</p>
北堂又將身邊盤纏盡數取出，向那官員細細詢問單於年紀、習性、平日起居、喜好等。試菜之時，拿出平生手藝隻做了一道最常見的黃燜羊肉。</p>
老單於吃完之後卻發現這樣肉鮮嫩彈牙、肥而不膩，乃是從未吃過的味道，讚不絕口。當即賞他百兩黃金，並賜他王宮邊上一套宅子以及數名使女、小廝，要他在龍方安家。</p>
接下來一連十幾日，這北堂便換著花樣給老單於做菜，將他伺候得妥妥帖帖。唿延犽牙再不吃別人做的飯食，來這姑臧，也將他帶在身邊，當個寶貝。</p>
沒相當今日這寶貝還派上了別的用場。</p>
“傳北堂！”</p>
北堂乃是一名矮墩墩的漢子，一進大帳便笑眯眯大聲問：“單於今日又想吃點什麽新花樣，北堂去為您做來！”</p>
“飯總是要吃的，不過今日不急，我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問你。”</p>
北堂聽單於言語不似平日，透出幾分鄭重，立即斂了笑：“單於有甚想問的盡管問，隻要是小人知道的，言無不盡！”</p>
唿延犽牙看他的樣子，卻笑了：“我隻想問你，此前在金氏王府中當差，可曾見過公主？”</p>
“自然見過！”北堂不知老單於是何用意。</p>
“那她與你可相熟？”</p>
“單於說笑了，小人一個做菜的，哪裏高攀得上？隻怕公主見了我也未必認識。”</p>
“那便好。”唿延犽牙手在大腿上一拍，“明日你同我去見個人——對了，我今日還想吃上迴那‘燒子蓋’！”</p>
//</p>
宇文追與揚靈並駕齊驅，一邊想著心事。</p>
方才唿延犽牙之所以會被自己發覺，乃是因為那一陣風吹落了郡主的頭盔。他緣何會懷疑我身邊的姑娘便是揚靈？</p>
“方才那老單於似乎是在尋你姐姐？”</p>
“姐姐不是在蒼蘼宮中？還被你們皇帝賜婚給了蹇橫將軍？”揚靈故作不知。</p>
“所以我才奇怪，唿延犽牙一向手眼通天，我朝中很多情報，來得還不如他迅疾。莫非是得到了什麽消息……”</p>
“將軍擔心什麽？”</p>
“難道公主私自出宮了？”宇文追臉上閃過一絲憂慮。</p>
“公主出宮又如何？”</p>
宇文追停了片刻：“若公主真的不在宮中，隻怕會惹出大的禍端。”</p>
“將軍為何如此說？”</p>
“因為此次龍方退軍的條件中有一條，便是要得到公主。”</p>
聽他如此說，揚靈心中一震。</p>
“隻怕老單於已經得知公主不在宮中，才會有方才那一問。若是我貿然退防，而龍方又以未得到公主作為借口，再次挑起事端，那我蒼蘼可就要陷入大亂之中了。不行！老單於那邊我便拖他一拖。退防之事，我要再修書一封，問問蹇將軍。”</p>
</p>
“將軍既出此問，說明將軍並不願戰。”揚靈看定宇文追，“隆冬將至，姑臧苦寒苦寒之地，必定大雪封山，龍方軍隊補給艱難，隻怕那時唿延犽牙不得不退。”</p>
宇文追點點頭：“郡主所言極是！隻是我等不到那一天了。”</p>
揚靈想起前兩日他的軍令，有些吃驚：“莫非將軍已決定要戰了？”</p>
宇文追歎息一聲：“並非要戰，而是要降！”</p>
“這又是為何？”揚靈有些不解。</p>
“皇帝病重，蹇將軍急於班師。作為停戰條件，便是將這姑臧拱手送與龍方。”</p>
這些本是軍機大事，不知為何宇文追竟願意說給眼前這個姑娘聽。</p>
“啊！”揚靈吃了一驚，“皇帝病重？”</p>
雖與那皇帝父親相處日淺，揚靈又極厭惡他在權臣麵前那副唯唯諾諾的麵孔，然而血脈相連，如今突然聽聞他病重，不禁打心底裏覺得他亦是十分可憐。</p>
“嗯。”宇文追踱兩步，“郡主說得對：世事如棋，我等為子，被那操枰之手，隨意棄置。唯有變得更強大，方能主宰自己的命運，成為這亂世中的強者。”</p>
此刻揚靈的心中卻甚是紛亂：“宇文將軍，既已驗明我的身份，能否將我放了？”</p>
“郡主可是要去父親與兄長陵前祭拜？”</p>
揚靈想起舅父，點了點頭：“我父親與兄長，還有大伯等人，可安葬在一起？”</p>
“嗯，皆安葬在城南姑臧王金氏族地墓葬之中。”</p>
“那我這便去看看，還請將軍放行。”</p>
“郡主，我軍即將自姑臧撤防，龍方大軍卻在城外虎視眈眈，此時前去祭拜，恐怕十分危險。”</p>
“無妨，將軍隻要借我一匹快馬、一張良弓便是。”</p>
見揚靈堅持，宇文追也不勉強：“若郡主執意要去，本將軍便隨郡主一同去。諒唿延犽牙見到本將，不敢多事。”</p>
他停了一停，突然望天歎息了一聲：“我對姑臧金氏素來景仰，這姑臧卻終於丟在我的手上——無限關山，從來都是別時容易見時難，宇文追心中羞愧！此去便當是宇文追向姑臧金氏謝罪了。”</p>
宇文追這一番話說得揚靈十分感動，不好再去推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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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揚靈公主早已出宮，現今下落不明？”唿延犽牙雙眼圓睜，“蹇橫小兒竟敢騙我？！”</p>
“此事被蒼蘼皇帝刻意封鎖，公主殿中之人得到死令，不敢泄露，我們在蒼蘼宮中耳目也是輾轉許久才將消息傳遞出來。”賬下一員將領呈上一物，“單於請看，此乃揚靈公主畫像！”</p>
唿延犽牙仔細看看，手捋虎須：“這公主會去哪裏呢？”</p>
“報——”一名斥候衝入帳來，“姑臧南門開啟，一行數十人奔西南方去了，內中似乎有敵將宇文追。”</p>
“快，備馬，我去看看！”</p>
算算時日，這宇文追也該撤離姑臧了。不來我陣中交接城防，卻悄悄去了城南，所為何事？唿延犽牙心中疑惑，帶了幾名健勇，悄悄跟了上去。</p>
宇文追竟是去往城南一片小丘。那丘碧水環繞，草木蔥蘢，在滿目肅殺的漠北，乃是難得的一塊寶地。姑臧金氏曆代先祖與族人便葬在小丘一側。</p>
“這宇文追也是奇怪，緣何要來此處？”唿延犽牙藏身高處，欲要看個究竟。</p>
先是宇文追上去跪拜，之後卻從那隊人中行出來一位身量瘦小的兵士，亦跪在了陵前，放了些祭品，又撒些紙錢，放聲痛哭起來。</p>
那兵士莫非竟與姑臧金氏有什麽淵源，緣何宇文追會親自陪同？</p>
便在那兵士祭拜完畢起身之時，突然一陣勁風刮過，將她本就不太合適的頭盔刮掉，露出一頭金色秀發。</p>
“那兵士竟是個姑娘？還是滿頭金發？”唿延犽牙心中猛一激靈，忍不住探了探身子。</p>
“什麽人？”丘下傳來一聲厲喝。</p>
喝聲未落，“嗖”羽箭破空之聲傳來，宇文追發箭了。</p>
唿延犽牙藏身處離他們甚遠，便是龍方軍中最驍勇的神射手，拉開三百石鐵胎弓，箭矢到得此處，亦是強弩之末了。唿延犽牙卻識得厲害，迅疾往旁一閃，同時舉起金盾護住身體。</p>
三支羽箭呈扇形唿嘯而來，將唿延犽牙藏身處枝葉盡數斬落，最後一支竟射在金盾之上，“嗡”發出一聲悶響，將唿延犽牙手臂震得生疼。</p>
“這宇文追還真不是浪得虛名！”唿延犽牙心中驚歎。</p>
宇文追手中所持的乃是一張形狀奇特的弓，便似是極普通的一根柳枝草草製成。那柳枝滿是癭瘺，甚至不曾打磨，兩頭並不是一般粗細，隻隨便用根麻繩一紮，顯得十分粗糙。但當其發箭之時，卻會帶起一股令人膽寒的藍紫色光芒。箭鏃發出開山裂石的力量，隻有當你親身感受時才會知道。此弓不知宇文追何處得來，世人隻知其名為“閃”。</p>
“嗖嗖嗖”又是三箭，宇文追卻已護著那女子跨上駿馬，轉身便要離開。</p>
唿延犽牙心中疑慮，顧不得自身安危，金盾護住身體一躍而出，一邊大聲唿喊：“宇文將軍，勿要放箭，我乃是唿延犽牙，我有話要同你講！”</p>
“嗡”又是一支羽箭射在金盾之上，將唿延犽牙直接震落在地。</p>
宇文追聽見唿延犽牙唿喚，又見他孤身一人，隻有數名兵士隨身，似乎並未惡意。於是勒轉馬頭，不再奔跑。</p>
“唿延單於，你緣何會在此處？有甚話說？”</p>
“宇文將軍，你可收到蹇將軍軍令？”</p>
“已經收到！單於再給在下一些時間，做好萬全準備，便與你軍交接！”</p>
“不急，不急，宇文將軍原是守信達理之人。如今我倒有一問：你身後那姑娘，可是蒼蘼揚靈公主？”</p>
聽他這樣問，揚靈心中吃了一驚。</p>
宇文追卻笑了：“單於誤會了，此乃揚靈公主的妹妹，姑臧王爺金莫拜的女兒。”</p>
“緣何與揚靈公主那般神似？”</p>
“單於莫非見過公主？”</p>
“那倒不是，隻是聽過公主的一些傳聞。既然宇文將軍說了不是，那便不是了。”</p>
“明日申時，我們雙方便交接城防，老單於意下如何？”</p>
“便依宇文將軍意思行事！”</p>
迴到帳中，老單於有些悶悶不樂，突然想起一人，心中不覺一喜。</p>
那是他帳下一名夥夫，名叫北堂。</p>
這北堂原是姑臧金氏宮中一名禦廚，做得一手好菜。當日姑臧王城被戮，他正在茅房內淨手，見那黑氣兇惡，嚇得自窗口翻了出來，逃得一條性命。出城後，哪裏還敢再迴去？一路向西南，來至龍方。</p>
唿延犽牙年事漸高，對飲食之事益發挑剔，總嫌宮中廚子所做的食物或鹹或淡、或軟或硬，不合口味。於是著專人在龍方國中四處尋找合適的禦廚。</p>
北堂手藝在身，人又極靈活，四處打聽欲要尋一條出路。經人指點，尋到那找廚子的官員，略露了一兩手，很快便取得單於試菜之資格。</p>
北堂又將身邊盤纏盡數取出，向那官員細細詢問單於年紀、習性、平日起居、喜好等。試菜之時，拿出平生手藝隻做了一道最常見的黃燜羊肉。</p>
老單於吃完之後卻發現這樣肉鮮嫩彈牙、肥而不膩，乃是從未吃過的味道，讚不絕口。當即賞他百兩黃金，並賜他王宮邊上一套宅子以及數名使女、小廝，要他在龍方安家。</p>
接下來一連十幾日，這北堂便換著花樣給老單於做菜，將他伺候得妥妥帖帖。唿延犽牙再不吃別人做的飯食，來這姑臧，也將他帶在身邊，當個寶貝。</p>
沒相當今日這寶貝還派上了別的用場。</p>
“傳北堂！”</p>
北堂乃是一名矮墩墩的漢子，一進大帳便笑眯眯大聲問：“單於今日又想吃點什麽新花樣，北堂去為您做來！”</p>
“飯總是要吃的，不過今日不急，我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問你。”</p>
北堂聽單於言語不似平日，透出幾分鄭重，立即斂了笑：“單於有甚想問的盡管問，隻要是小人知道的，言無不盡！”</p>
唿延犽牙看他的樣子，卻笑了：“我隻想問你，此前在金氏王府中當差，可曾見過公主？”</p>
“自然見過！”北堂不知老單於是何用意。</p>
“那她與你可相熟？”</p>
“單於說笑了，小人一個做菜的，哪裏高攀得上？隻怕公主見了我也未必認識。”</p>
“那便好。”唿延犽牙手在大腿上一拍，“明日你同我去見個人——對了，我今日還想吃上迴那‘燒子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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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追與揚靈並駕齊驅，一邊想著心事。</p>
方才唿延犽牙之所以會被自己發覺，乃是因為那一陣風吹落了郡主的頭盔。他緣何會懷疑我身邊的姑娘便是揚靈？</p>
“方才那老單於似乎是在尋你姐姐？”</p>
“姐姐不是在蒼蘼宮中？還被你們皇帝賜婚給了蹇橫將軍？”揚靈故作不知。</p>
“所以我才奇怪，唿延犽牙一向手眼通天，我朝中很多情報，來得還不如他迅疾。莫非是得到了什麽消息……”</p>
“將軍擔心什麽？”</p>
“難道公主私自出宮了？”宇文追臉上閃過一絲憂慮。</p>
“公主出宮又如何？”</p>
宇文追停了片刻：“若公主真的不在宮中，隻怕會惹出大的禍端。”</p>
“將軍為何如此說？”</p>
“因為此次龍方退軍的條件中有一條，便是要得到公主。”</p>
聽他如此說，揚靈心中一震。</p>
“隻怕老單於已經得知公主不在宮中，才會有方才那一問。若是我貿然退防，而龍方又以未得到公主作為借口，再次挑起事端，那我蒼蘼可就要陷入大亂之中了。不行！老單於那邊我便拖他一拖。退防之事，我要再修書一封，問問蹇將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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