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兩個總旗急吼吼的出了東廠,就見一輛外罩錦緞、角懸金鈴的馬車,正停在台階之下。


    這不正是那褚管事的馬車嗎?


    王守業下意識的腳步一頓,身旁兩個總旗立刻連聲催促:“王小旗,這車就是來接你的——十萬火急的差事,可千萬耽擱不得!”


    這些家夥顯然還不知漏了馬腳。


    王守業轉頭望向了一旁的拴馬樁,那裏正拴著兩匹高頭駿馬,想必就是身邊這二人的坐騎了。


    自己若是拿‘十萬火急’當由頭,堅持要求騎馬趕奔北鎮撫司的話,或許就可以找到逃走的機會。


    然而……


    他不會騎馬。


    這次要是能活下來,老子一定點滿騎術精通!


    咬牙上了馬車,王守業就開始問候那褚管事的祖宗十八代。


    自己在道錄司時,不過是為求活命,才‘輕輕’撞了他個跟頭,誰曾想這廝為了這點‘小事’,就處心積慮的要致自己於死地。


    如果能找到下手的機會,幹脆就先拿他開刀好了!


    轟隆隆……


    正在車上暗暗發狠,忽聽得前麵傳來悶雷似的蹄聲,似乎有數十匹駿馬,正從對麵狂奔而來。


    這可是比鄰皇宮的繁華街道,誰敢如此放肆行事?


    王守業正覺納悶,又聽有人大聲喝問:“前麵可是東廠的人?!”


    奔著自己來的?


    還是衝那兩個總旗?


    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王守業挑開門簾探頭望去,就見二十幾個頂盔摜甲的騎士,正在前麵不遠處集體兜轉馬頭。


    等馬車再次提速向前時,便有十幾騎遮攔左右,餘者則是鋒失在前,驅散路上所有的阻礙。


    這陣仗……


    就為了把自己誆去弄死?


    王守業心下疑雲頓起,猶豫再三,正忍不住想向車夫打探究竟,前麵街口忽又閃出數百兵馬。


    最前麵的提槍挎刀的,似乎是五成兵馬司的人。


    左右各有數十名衙役,正攥著皮鞭吆五喝六。


    再往後看,則是數十名身著雲紋皂袍的錦衣小校。


    數百人層層疊疊密密匝匝的,直把北鎮撫司所在的千步廊西街,堵了個水泄不通。


    這陣仗……


    謀朝篡位也不過如此了吧?


    無論怎麽想,也不可能是專為誆殺自己而設。


    眼見馬車所到之處,眾衙役、官兵、錦衣衛全都是退避三舍,王守業腦中忽地靈光一閃,猛地扯住車夫問道:“今兒是幾月幾?!”


    車夫頭也不迴的答道:“八月初一!”


    原來是這麽迴事!


    王守業一屁股坐迴車廂裏,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肝也同時落地。


    不過話又說迴來,事情要真跟自己想的一樣,哪和嚴家又有什麽想幹?


    難道是……


    不多時。


    那馬車穿過層層疊嶂,緩緩停在了長街正中。


    “可是那王守業到了?!”


    “快、快讓他下車,大人們早都等急了!”


    還不等王守業從車廂裏出來,四下裏就圍上來十數個文武官員,多一半都是五品往上的補子,平日裏那也都是頤指氣使的主兒。


    然而此時七手八腳的,這個幫著挑簾子,那個伸手來扶,全然不顧什麽尊卑體統。


    王守業倒也不敢拿大,忙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又在這一眾文武官員的簇擁下,快步走進了北鎮撫司。


    剛穿過門洞,就又瞧見十幾個朱紫貴胄,在正廳門外雁翅排開。


    那東廠理刑百戶駱錦程,本職雖是從三品的錦衣衛同知,可在這其中卻隻能添居末位。


    王守業緊趕幾步單膝跪地,衝著駱錦程拱手道:“卑職王守業,見過駱……”


    “你就是王守業?!”


    可不等王守業行完禮,就有一人搶到了近前,眯著左眼上下打量。


    矮胖、斷須、左眼疑似白內障……


    嚴世蕃?!


    王守業正猶豫著,要不要改為向他見禮時,嚴世蕃就又催問道:“你可知眼下是什麽情況?”


    “這……”


    王守業心裏雖然猜出了七八分,但還是裝作疑惑的搖頭道:“卑職隻聽說是駱理刑相召,具體是什麽差事……”


    “駱錦程,你來告訴他!”


    不等說完,嚴世蕃又再一次喝止了他。


    而得了他的招唿,駱錦程才急忙越眾而出,湊到近前道:“是你曾護送過的那顆佛光舍利,又出問題了!”


    果然如此!


    今兒是八月初一,正是傳聞中佛光舍利會發出佛音梵唱的日子。


    那香樟木的書匣,雖然成功封住了舍利散發出的佛光,可這並不代表著,它也能抑製住佛音梵唱。


    而佛音梵唱所影響的範圍,可比佛光要大的多了。


    “申時【下午三點】左右,北鎮撫司後院就有些不對勁兒,先是有人奉命去傳話,結果有去無迴;後來專門派人探查,一樣是渺無音訊。”


    “最後還是曾去過三河的錦衣衛,提出腰係繩索的法子,這才確定是佛光舍利出了問題。”


    “眼下掌刑吳景忠吳大人,還有至少百多名錦衣衛,都被困在裏麵生死不知!”


    說到這裏,駱錦程小心翼翼的瞟了嚴世蕃一眼,這才又道:“就連小閣老的公子,也不知為何被牽連了進去。”


    這其實也在王守業的預料之中,否則嚴府的下人,又怎會如此熱切的參與其中?


    不過當著嚴世蕃的麵,他還是擺出一副大驚失色的模樣,脫口叫道:“竟有此事?!”


    駱錦程鄭重的點了點頭,還待再說什麽,身後卻又有人搶先道:“王小旗,你可有把握讓那舍利恢複平靜?”


    王守業隔著駱錦程和嚴世蕃一掃量,見發話之人一身大紅過肩蟒袍,位置又是在一眾朱紫正中,便猜出這位多半就是成國公朱希忠。


    於是忙垂首道:“當初為封禁那佛光舍利,卑職曾提前準備了許久,眼下倉促而為,怕是……”


    “不要再囉嗦了!”


    嚴世蕃猛地一聲咆哮,指著後院的方向喝道:“先去把鴻亟救出來,隻要我兒安然無恙,我嚴世蕃保你一世富貴!”


    嗬嗬~


    你們嚴家怕是連自己的富貴,都快要保不住了。


    王守業心下冷笑一聲,口中卻是慨然應諾:“小閣老放心,卑職一定竭盡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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