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癡纏著氣溫,有點過分了。這延長了玫瑰的花期和梅瑰的花癡。

    花癡是和幸福一樣的定量值,都是量販製,而普通人手裏的籌碼差不多,隻是排著隊,號碼牌的先後順序不一樣。最終拿到手裏的量都差不多——普通人。

    梅瑰如果迴看,寧靜憂鬱的她應當會黯然自己有這樣一段花癡時光。愛情是有魔力的,可以把小孩變成大人,也能把大人變成小孩,另外還能把假裝大人的小孩打迴原形。

    梅瑰,早春二月發芽的一朵花兒陷入了綿長的花癡期。白的苞裏露出花瓣粉紅的一角——是她終日隱忍著緋紅的臉頰。那位色弱襯衫海龜紳士紫衣男子終於有了一個外號——在人類能互相聽懂對方的世界裏沒有外號是不能生存的,他叫小貓。

    (問一下梅瑰來源。)

    小貓——不高,後來看來,和竹精一棟的梅瑰站在一起,叫人心裏生出對未來小孩基因上的擔憂。高中生不知出於什麽,想的總是異常的深遠,經常發出:“糟了,他近視眼!那我們以後的小孩不是一出生就要配眼鏡?”的憂愁。

    周圍一圈適時驚聲怪叫。

    抱著準備天長地久的心態去戀愛的高中白癡學生,雖然你不理解,但沒立場去不屑。

    變得現實有時需要的隻是一個好口才或者破裂的家庭。

    擁有智慧和好口才的基努利維斯從沒有出現,然而現成,梅瑰有一個破碎的家庭。童年陰影是這樣客觀存在的,熊南南又有點後悔自己隨意拍板,她驀然發現父母離異對小孩一定是會有負麵影響的,隻是藏匿在各個角落罷了。

    於是愛情讓梅瑰這個假裝大人的小孩原形畢露,從口袋裏掉出三塊腐爛的童年陰影。

    不相信男人。梅瑰的爸爸很早就離開,梅瑰心裏含著一口濃鬱的責怪但並沒有吐出來。

    有一天梅瑰揉著腫成罐頭黃桃的眼皮,淒淒而不介意地說著昨夜的遭遇,又是一場熊南南的人倫激蕩:

    “我昨天去見我爸了。

    我們一起吃了飯。

    我其實挺不想理他的,覺得他有點可憐巴巴的,這種可憐巴巴讓我更多的是厭煩,這樣不好我知道,但是唉……

    他老是說一些:梅梅啊,你想不想爸爸?你是不是已經忘記爸爸了?

    我能迴答什麽?不想?是,我已經忘記了?

    唉,好糾結啊。

    他要了兩瓶啤酒,然後不停的問我會不會喝酒。我說不會,他就不可置信,說:怎麽可能,你平時都不喝酒的——嗎?

    我隻能不停說我不會喝酒——”王小咖插嘴:“爸爸好像總是覺得自己是女兒在這個諾大世界的唯一庇護所,好像沒了爸爸,女兒將徹底變壞,被這個世界狠狠糟蹋一樣。”下定義。

    梅瑰繼續:“所以,我把那兩瓶酒都喝了。”

    熊南南,腦力激蕩中。

    簡小單哀歎一口氣,氣若遊絲地呢喃了什麽。

    王小咖若有所思,說:“所以你眼睛裏腫得全是啤酒,怪不得黃黃的。”

    梅瑰誇張地驚歎,用完全正常的表征迴答:“是這樣嘛!”

    熊南南陷入沉思。

    迴到花癡,花癡的量都是一樣的,王小咖選擇可持續發展,所以在心裏的某個儲藏室屯起來了,但由於花癡是放射性物質,所以偶爾會露出可疑的邊角。隻是這邊角太過不像真的,導致凡是目睹過的人都在心裏暗自期許那個真正能讓王小咖變大花癡的boss出現。而梅瑰,這兒就要消費掉了。

    偶爾小貓也會和梅瑰目光相碰時間停留過長,明顯到王小咖開始扯嗓吼出一曲撩人的薩克斯風版《迴家》作背景音樂。

    梅瑰再反應過來,扭頭火山噴發並接受簡小單注目禮。

    簡小單是個什麽狀態呢?

    簡小單就是簡小單,整體是“奇怪”兩字猶不能弊之的複雜狀況。故事的後來,簡小單的“奇怪”終於發展到可以被視而不見的程度,簡小單間歇性的言行已經完全可以被飽經風霜的另外三人直接藐視。

    迴看起來,曆史老師站在故事裏插著腰說:事物的發展似乎總是這樣,帶著一點可笑的宿命悲涼。簡小單因為渴望被關注而奇怪的奇怪,最終她卻被關注整個拋棄了。

    曆史老師一直強調:我們要有曆史思維。

    這是曖昧嗎?梅瑰心裏細細地問。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命中注定的躲也躲不掉。

    盛極必衰,否極泰來。

    這段屁話屁得好像王小咖的混亂心情。

    何其卓發信息來了。

    愛情讓裝成大人的小孩漏出破綻。王小咖被愛情蒙上眼睛行走,終於摔了一大跤,口袋裏抖落出一個破綻,是戀父情結,深深地嚴重戀父情結。王小咖,極端迷戀著和自己爸爸形似神似的男人。

    王小咖的爸爸近乎天人,這世上罕有第二個,即使是山寨產品——還能和王小咖有幸遇見的。所以前16年王小咖活得是個小孩兒模樣,這樣早熟的人怎麽可能單單忘了萌芽愛情?原因是這樣的對象沒有出現,戀父情結無處發揮,所以藏匿得高深。

    不幸的是,何其卓是這樣的一個男人。

    音樂課,歌劇魅影在幻燈布上狂吼,王小咖縮在冰涼的塑料課椅裏頭一次這麽認真聽課。手機突然在口袋裏震動,王小咖迴頭看了看昏迷在鋼琴凳上的音樂老師,悄悄掏出手機。

    一片藍光打在王小咖的臉上,繼而換成粉紅色——內裏透出來的。在克裏斯丁的think of me最後的艱難花腔裏,小咖代替克裏斯丁先一步窒息了。

    他叫她,青格兒,她叫他,阿瑪。

    戀父情結就這樣霸道地貫穿在這場可悲的半愛情中,更可悲是這是王小咖自己的創想。

    青格兒的阿瑪是鼇拜,在一個野史清宮劇裏,這是編劇隨意的安排。那個故事裏,納蘭容若和皇上都喜歡著說不清幸運還是倒黴的青格兒。而這個故事裏,青格兒卻是個戀父狂,天天做著鼇拜來親自己臉頰的夢。

    王小咖愚蠢地想,這樣做也許能解除自己卑微的嫌疑,喜歡他的女孩兒太多了,這樣的特別關係能讓他感到新奇也不一定?

    他是一個老師。

    愚蠢地愛著老師的無知少女。王小咖竟然淪為。

    然而事物的發展總是比當局者本身更有清晰的曆史的思維在。無知少女這個王小咖一萬次都在心裏看不起的稱謂,篤定著自己不會變成這樣的傻瓜的傻瓜王小咖,就這樣喜歡上親愛的老師。

    補習中心的優秀教師,何其卓何其卓越,網上流傳著他授課結束時唱的歌,害羞靦腆的嘴角即使分辨率再低王小咖也能看得清楚。問題是,有那麽一大群人——也能看得清楚。

    何其卓很年輕,然而授課是多麽使人不得不仰視的行為,仰視容易產生神誌不清,於是那麽多女孩子都突然凝望著他的左手無名指,然後舒一口氣。

    並沒有結婚,太好了。

    26歲,讓人尷尬的年齡,10歲的差距,喜歡還是不喜歡?他在課上輕描淡寫了一句:“我孝順爸爸的方式,是在我30歲前讓他抱上孫子。”

    座位上的女孩子開始扳手指掐算愚蠢的可能。

    這麽做了的人完蛋了,沒得挑,已經喜歡上啦!

    王小咖是其中一個。

    愛情裏的問題原來不止是年齡。

    很多人第一次發郵件給何其卓課後留的e-mail後這樣有感而發。

    可怕的是,何其卓奇怪地對王小咖有耐心,太神奇,還留下了手機號碼。這是宿命,於是王小咖哀歎,語氣好像是一個靈魂的分身正抽身出去,俯視著這個已經發了瘋愛上的——王小咖本尊,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當然沒忘記你。”何其卓在信裏說,還加了笑臉。

    王小咖的不輕浮和有禮貌竟然成了活著漂浮過年齡大海的一塊木板。她是過了第一關的超級瑪莉,但是太苟延殘喘,變迴了原來的小小身體——更別提發射子彈的能力了。接下來能不能繼續?被混蛋烏龜咬到的幾率太大,王小咖步步都是心虛。

    因為,愛情裏的問題原來不隻是年齡。

    不久以後,梅瑰即將發現其中的另一個。

    為什麽要用青春年華來親身體驗愛情裏的問題?

    不久以後,王小咖這樣對那個名字奇怪的男生說。

    而那都是不久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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