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看到展逐顏抽身離去,看到他頭也不迴地往外走。就好像要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裏,要把他拋棄了一樣。溫斐腦子一蒙,下意識便要追出去。但很快就有人發現了他的舉動,以為他要潛逃,衝過來抓住了他。“逐顏……”溫斐囁嚅著唇,拚命地喊,“展逐顏……”有人將他按在被告席上,剝下他的肩章來。不,這是他的榮譽,他決不允許。溫斐伸手去搶,可那些人緊緊地按著他,就算他再怎麽努力,也動不了分毫。他的眼裏漸漸浮現出淚來,在他瞳孔前方結了一層薄薄的霧,他想要將那榮耀搶迴,那是屬於他的東西。他從一無所有一直走到現在,他所有的軍功都是靠他自己出生入死掙來的,從沒靠過別人。可現在他們輕而易舉地就想奪走自己擁有的一切,讓他一無所有。展逐顏,你又在哪裏,你迴來啊。他忍著眼淚,不想在別人麵前泄露出脆弱的痕跡,可他的心裏好難受。明明可以證明他的清白,為什麽要做偽證?為什麽?溫斐的律師匆匆追上展逐顏的步伐,衝到他近前來,急切道:“展將軍,這個案子還存在著許多疑點,我覺得可以為溫中校翻盤的。”律師看著這個證人,這個他當事人的丈夫,他本以為他會幫溫斐的。展逐顏愣了一下,他看向遠處,眼神有些空茫,似乎在認真地思考什麽。就在律師心裏漸漸生出希望的時候,展逐顏轉過頭來,對著他道:“不,我要這個案子,定死了。”律師驀然睜大了雙眼,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展逐顏抬了抬手,他的心腹褚橫舟便湊了過來,將手上智能與律師的智能貼了一下。頃刻之間,律師賬上便多了十萬銀河幣。“懂了嗎?”展逐顏抬起眸子,對他道。那雙眸子裏,像蘊含著洶湧的波濤,瞬息萬變,叫人半點痕跡都看不出來。律師此時還有什麽不懂的,連忙點頭哈腰道:“明白,明白。”若是這位展家繼承人有心相救,這位律師說什麽也會為溫斐辯駁。但既然這是展先生的意思,那這案子,便隻能這麽判了。“展上校,你看……”褚橫舟等那律師走遠了,才對展逐顏開口道。沒有外人在場,展逐顏的神情也微微放鬆下來。他緊繃的脊背一下子便放鬆下去,方才在法庭上,雖然他一直表現得冷漠非常,但心裏到底還是擔心的。想起溫斐聽見他說的話時那絕望的眼神,展逐顏便覺得心裏沒來由地發空。“溫先生那裏,需不需要我現在派人去跟他講清楚?”褚橫舟揣摩著展逐顏的表情,如是問道。展逐顏歎了口氣,道:“過幾天再去吧,剛把他送進去,現在就去說清楚,怕是不妥當。若是被人知道了我的目的,恐怕我的苦心就白費了。”“溫先生若是知道展上校的良苦用心,定然會明白的。”褚橫舟道。“隻希望他不要怪我。”展逐顏道,“他太衝動了,溫玉朧那件事很明顯就是個圈套,可他太重情義,義無反顧地就往下跳。我必須給他個足夠安全的環境,讓他不被外人傷害。”“那接下來該怎麽做?”褚橫舟又問,“需要做個樣子取消婚姻關係麽?”他這話一出,展逐顏很明顯愣了一下。他扭過頭看著褚橫舟,有點不高興地說:“我什麽時候說過要離婚了?”“可這樣會不會引起有心人的懷疑?”展逐顏濃眉微微皺起,卻是道:“先放著吧,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我不想跟阿斐離婚。”他說著便往外走,走了一陣,又扭過頭來對褚橫舟道:“從今天起,阿斐的事情便由你全權負責。一定要告訴他我做這件事的原因,讓他不要擔心,我在外麵處理好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之後,就會接他出來。”“是。”褚橫舟認真道。鐵門在背後轟地一聲關閉,溫斐抱著囚服,恍然間跟做夢一樣。前不久他還跟展逐顏如膠似漆黏黏糊糊,還在討論接下來該去哪裏執行任務,可現在他卻失了自由,被判了重刑,關到了這裏。“囚犯87340, 166號牢房。”獄警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奧森克監獄,亞特蘭斯帝國最森嚴的監獄,城牆高達百尺,插翅難飛。這裏是所有重刑犯的聚集地,能進入這裏的犯人,最低年限也是十五年。而這也成了困住他的樊籠。溫斐沿著路一直走,一直走,兩邊囚牢裏的囚犯開始歡唿起來,齊齊擠在柵欄邊衝他吐口水。這是他們古怪的歡迎儀式,在歡迎這個倒黴蛋跟他們一起坐牢。當然,也許這個倒黴蛋以後會成為他們欺負的對象。他們吐不到自己身上,而溫斐也並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裏。從判刑到現在,他一直都沒有緩過來。他心裏有疑惑,有憤怒,有不解,但最後,這些融匯在一起,都成了空茫。他找到自己所處的牢房,奇跡般的,這個牢房隻有他一個人。這算是單間的特殊優待麽?他在心裏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