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原地,聽著他們的話,那顆不停跳動著折磨著他的心,像是簌然間冷了下去。原來過了這麽多年,竟然還是這樣。所有人眼裏都隻有冷風盈,而他永遠隻能藏在黑暗裏。他是六少爺,自己是下仆。他有爹娘疼愛,可他的娘撒手而去,他的父親到死才認他。荊憶闌寵著他,聶如咎愛著他,而他人盡可夫,如果沒有發生這些事,也大抵會死在那妓館裏。可為什麽他要經受這些東西呢,他生來便是妓子,沒有人給他選擇的權利,他也很想活得努力一點,活得快活一點。他強顏歡笑,他曲意逢迎,他在那黑暗裏苛求著那麽一點點的光,降臨到他身上。他要的那麽少,隻要一點點就好。可就連這僅有的一點,都沒人願意給他。很多人從他身邊匆匆而過,看都不看他一眼,行至最後,他還是這麽地孤獨。胸口的疼痛一層層地漫上來,痛得他幾乎連話都說不出來。他想努力辨認他們的話語,可他的意識卻開始漸漸模糊。他扶著牆緩緩跪下來,像是被人活活抽去了脊骨一樣,他隻想蜷縮成一團,什麽也不去管,什麽也不去看。他在這重重壓來的絕望之中,終於徹底昏了過去。荊憶闌伺候著冷風盈吃了藥,這才迴來,準備看看風袖的狀況。他以前待冷風盈好的時候,半點沒看出他有這麽磨嘰。又是讓聶如咎給他穿衣,又是讓自己給他熬藥,真把自己當成了個大少爺。荊憶闌吐出肺中的一口濁氣,推開門。可那房間裏,早已沒了風袖的影子。冷風盈支使著聶如咎去街上給他買糖,聶如咎前腳剛走,紫雲後腳就進了門。“你去做什麽了?”冷風盈現在心情正好,看向紫雲的時候臉上也帶著笑。紫雲湊到他旁邊,將剛才自己所做的盡數說給他聽。冷風盈起初還在微笑,聽到後來,便忍不住大笑出聲。“好,做得好。就該讓那小賤人親眼看看,看他們待我如何,又是怎樣待他的。”冷風盈這般道,但他似乎怕被荊憶闌聽見,又壓低了聲音,“用我的血養他,也虧他們想得出來。我這血就算是拿去喂狗,也決計不會給他。還要我養他五年,想得倒是美。”冷風盈眸中盡是喜色,好像這真是什麽天大的好事一樣,“你這次倒是做了次好事,還沒等我發號施令,你就幫我處理掉了。你把他送去哪裏了?”紫雲道:“鷺洲。我聽說他是從這裏來的,便讓人送他往這邊去。這樣就算荊大俠和小王爺知道了,也應當隻會以為是他自己走的,懷疑不到少爺您身上。”冷風盈道:“不錯。就算他們懷疑,也拿不出什麽證據。況且我那血也就夠養他三日,他在路上多顛簸幾天,也該死了。死在外頭也比死在冷府中的好,不然我還得費心他的喪事,豈不麻煩。”他拍了拍手,拿起桌上的蜜餞,心滿意足地放進嘴裏,咀嚼起來。風袖醒來的時候,馬車已經停了。他問起車夫,才知道自己已經到了鷺洲。也好。也不知道他離開的時候,鋪子有沒有關好,正好迴去看看。他下了馬車,一路往前走。他沒有盲杖,也沒有人攙扶,一路過來,跌跌撞撞。他走了很久很久,幾次走錯了地方,問了人才知曉,又退迴,又換了方向走。鋪子已經關了,也不知道是誰幫著關的。他扶著門,緩緩蹲下身,從門口的花盆底下找出備用的鑰匙來,開了門。鋪麵而來的糖果香氣,勾起了他心裏美好的迴憶。這是他最喜歡的味道。糖,是他最喜歡吃的東西。他第一次吃的糖,是他娘親給他買來的。那時候他就覺得,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好吃的東西,甜甜的,一顆吃下去,仿佛所有的煩惱都可以忘掉。他從櫃台上拿出他最喜歡的一種糖果,剝了糖紙,放進嘴裏。糖依然是當初的糖,可他這次嚐著,卻隻嚐著鐵鏽般的味道。是了,他滿口都是血,血裹著糖,讓他除了血腥味之外,什麽都嚐不到。他咽下那口血,用舌頭卷著那顆糖,幾次三番地嚐試,終於捕捉到了絲絲甜味。可他也有些累了,好像很久沒有睡過一場安穩覺了一樣。他摸索著,一路找到自己的那個躺椅,鞋子也顧不得脫,便躺了上去。躺椅輕輕地晃蕩起來,像是他娘抱著他,輕輕地搖啊搖。是他娘要來接他了麽?是不是她覺得他實在過得太苦太苦,看不下去,所以想要把他帶走,帶去她那裏享福?風袖伸手摸到那個短笛,緊緊地抓在手裏。他想跟他娘說說,他把她留給自己的東西找迴來了,讓她不要生氣。他吃著糖,慢慢地竟哼起歌來。歌是不成調的歌,是他幼年時不肯入睡的時候,他娘哼給他聽的。他那時候太小,記不得全部,就記得不成篇的一部分。他哼著歌,嚐著甜味,陡然間覺得,這就是他盼望的日子了。並不需要其他人幫忙,也不需要其他人施舍。他自力更生,他開開心心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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