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梓煙對他笑笑,道:“你難道沒有猜到?”風袖斂眉,說:“你覺得他對不起我娘,也對不起我,而他的罪孽,遠非一兩句話便能贖清的。所以你想讓他死,唯有他死了,他的債才算償了。”饒是陳梓煙從未低看過風袖,此時也忍不住有些驚訝。她笑著拍了拍風袖的肩,道:“你真聰慧,隻可惜盲了。”“你要走了,對吧?”風袖問道。“是啊。”她並未遮掩什麽,“她的仇已經報了,這恩情我也算還了,也沒什麽留下來的必要了。對了,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她的身份吧,你母親阮惜玉,還有一個名字叫葉文瀾。她是仇寄寒與娉婷仙子的同門,被娉婷仙子陷害,才會淪落到在妓館為妓。現如今她的屍骨已經被仇寄寒帶走,至於被帶去了哪裏,我也不清楚。”風袖點點頭,也算是應了。“你是葉文瀾的兒子,長得也像她,仇寄寒應該會為你打算的。”陳梓煙道,接著她看向冷羌戎的屍體,問,“冷羌戎呢,你要怎麽安排?”風袖沉吟片刻,迴答道:“我現今眼盲,行事不便,麻煩姐姐你幫我將他送迴冷家吧。”陳梓煙轉了轉眼珠子,道:“那冷家家主令呢?”風袖歎了口氣,說:“也一並送迴去吧。”“好。”陳梓煙依他所言,置了口薄棺,連人帶令一並給送了迴去。等她迴來時,風袖已經走了。跟他一起消失的,還有一根竹笛,和一個紙鳶。江邊擺渡的船夫今兒個見著了一個好看的少年客,看著漂漂亮亮的,隻是臉色過於蒼白了些,仿佛大病初愈,而且還是個盲的。他腰間掛著根笛子,左手拿著個紙鳶,一邊嚼著嘴裏的糖,一邊從口袋裏摸出一錠小小的碎銀子來,遞到船夫手裏。“小夥子,你去哪啊?”船夫將他領上船來,問他道。風袖仰臉感受了一番江邊的微風,聞著那風裏帶來的花草味道,他的心情也好了許多。“你隨便走,隨便找個熱鬧的地方,把我放下就好。”他說。“好咧。”船夫一撐長篙,船隻破水而去。第274章 風落笛聲寒(二十七)冷風盈發現,自從聶如咎與娉婷仙子說了兩句話之後,他整個人都魂不守舍起來。不僅如此,在他們離開之後,他更是一句話也沒說便離開了冷府,那架勢,活像要趕著去投胎一樣。冷風盈心裏浮現出一絲不詳的預感,似乎有什麽東西脫離了他的掌控,開始往他不願意看到的方向發展了。聶如咎迴到府中的時候,聶懷觴正在家裏,站在窗台前逗鳥。“父親。”聶如咎氣都沒喘勻,便急不可耐地開了口,“當年到底是怎麽迴事?”聶懷觴轉過身來,看著他,道:“什麽怎麽迴事?”“風袖和您,到底是怎麽一迴事?”聶如咎問。聶懷觴聽見風袖這個名字,臉色便難看了起來,他擰著眉,道:“你為何還與此人有牽扯?”“您告訴我。”聶如咎急道。聶懷觴放下手中給鳥喂食的棍子,拿過布巾擦了擦手,問他:“你想知道什麽?”“那天他什麽時候來的,來做了什麽?又說了什麽?父親,你告訴我,一個字都不要落。”聶如咎要命似地絞著手,像一個孤旅愁苦的人,又像一個待死的囚徒。聶懷觴見他這般嚴肅,也開始思索起來。半晌,他對聶如咎道:“你那時溺了水,冷家將你送迴來的時候,你肚腹之中的水已經吐了出去,隻是人還昏著。那叫風袖的小子便在那時候過來找你,他言語瘋癲,一進來便問你在哪裏。我知道是他推了你下水,自然沒什麽好臉色,可他卻又說你該感謝他,實在輕狂得很。”“後來呢?他又是怎麽與您……”聶如咎顫聲道。聽他提起此事,聶懷觴的臉徹底黑了。“兒子無意冒犯,隻想向父親求個明白。”聶懷觴聽他這麽說,臉色這才緩和一點。“他說他要去找你,去便去吧,可我迴屋的時候,才發現他竟然待在我的房間裏,我一推門,他便撲了上來,後來發生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他那時是何情態?”聶如咎急切道。“這重要麽?”聶懷觴問。“重要的。”聶懷觴皺了皺眉,說:“滿麵潮紅,淫賤非常。你今日一問,我倒是想起來了,那日我進屋時,聞到了一陣熏香,後來我便有些意識不清楚。想來應是那妓子做了什麽手腳,才導致我鑄成大錯。”“我與你母親本琴瑟和鳴,就因為這件事生了罅隙,現在她一提起這事來,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的,實在膈應得很。”他本以為聽了這些話,聶如咎應當清醒了,卻沒想到他像是中了魔障一樣,沒像平日裏一樣同自己一起嘲諷那妓子,隻是一拱手,便退了出去。聶如咎腳步虛浮,太陽當頭曬著,他卻像是陷在泥淖裏,上不著天,下不著地,胸前背後盡是層層而來的壓力,逼得他進不得退不得。他意識到自己一直都犯了個錯誤,若當初風袖與他父親的事,本就隻是娉婷有意設計的,那他這麽多年來的恨,又像什麽?等他迴過神來時,他已經迴到了冷府門前。意識到自己方才一聲招唿也不打便離了冷風盈身邊,實在失禮得很。可他現在心裏很亂,怕是沒有精力應付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