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桶裏已經倒了不少水,少了那一桶也足夠。燕承庭幫他除去衣服,抱著他進了浴桶裏。穆襄儀這時活像個小孩子一樣,緊緊地扒著他,片刻也不肯讓他離開。燕承庭見他這患得患失的模樣,又心疼他的遭遇,又恨燕尺素對他的摧殘,最恨的還是自己的無能為力。他一直在竭力尋找讓自己不至於屈居人下的辦法,他一直都想踩到最高的那個位子上去,可他努力了這麽久,卻還是沒辦法將自己心裏的這人護好。穆襄儀找著了他,也終於不再害怕。他也顧不得是在水裏還是在哪裏了,就這麽昏昏沉沉地又睡了過去。燕承庭給他清洗完,自己隨便洗了洗,便抱他起來擦幹身體,重新迴了床上。神仙般的日子過起來,到底還是不覺得日頭漫長。燕承庭既然帶了他過來,便幹脆不理會外頭是如何天翻地覆,專心帶著他在這裏玩耍。穆襄儀也不怎麽出營帳,就算出去了也大多是燕承庭將他嚴嚴實實包好的。他知道自己身份特殊,怕自己被人看見了麵貌,被人說了出去。他怕給燕承庭帶來麻煩,便幹脆藏著掖著不露麵。因為有愛人相陪的緣故,穆襄儀那顆飽受摧殘的心到底還是好受了一些。他夜夜同燕承庭睡在一起,燕承庭跟部下商量事情的時候他就躲到屏風後麵去。燕承庭說機密的東西時從不避著他,一是為了表示親近,二也是穆襄儀本就有這些方麵的才能,讓他旁聽,他有時候還能給燕承庭提供一些不錯的建議。這日燕承庭早早地就出了營帳,跟著副將去檢閱新來的一批武器。穆襄儀等了他許久都不見迴來,自己一個人待著無聊,燕承庭拿給他的書他也看完了,便幹脆在屋子裏給燕承庭整理東西。燕承庭給他拿了好幾套自己的衣服,還給他帶了幾件士兵們穿的那種服裝,可穆襄儀身量小,燕承庭的那些他自然是穿不上的,這幾日輪著換洗,今日穿的是件灰色的小兵裝。他正彎腰整理桌案上的文件,突然聽見外頭一聲腳步聲響,接著便是營帳被掀動的聲音。他迴頭,看到門口站了個年輕的男子,生了一張極其漂亮的臉。兩人見著對方,俱是一愣。穆襄儀素來過目不忘,驟然間想起,這人自己曾經見過的。那一日他與燕尺素大婚,這人便是站在六皇女身邊的,好像是六皇女的君室,名叫喻琛,字好像是子繼。穆襄儀第一個反應是這人怎麽到了這裏,接下來才醒悟過來,趕緊捂住了自己的臉。喻子繼也認出了他來,一時也僵住了。還沒能等到雙方說話,又一人闖了進來,不是旁人,正是燕承庭。燕承庭正是聽聞了喻子繼來此的消息,這才匆匆結束了檢閱,趕來相會。他一看到這兩人對站著,也有些尷尬。還不等穆襄儀說什麽,燕承庭便率先對他道:“襄儀,你先在這等一會兒,我待會再來找你。”說著他便直接伸手將喻子繼拉了出去。穆襄儀看著他們兩人抓在一起的手,怎麽看怎麽刺眼。他往後退了兩步,手裏拿著的書掉落到地上,他連忙屈身將它撿起,卻在將它放迴去的時候,突然怔了怔。他不是沒有想到燕承庭會在其他皇女身邊也安插臥底,既然他肯讓自己去燕尺素身邊伺候,那喻子繼應當也是他派去的。他並不在意燕承庭多做幾手準備,他想的是,既然燕承庭用喜愛將自己的心牢牢綁在他那裏,那他會不會也用同樣的方式……對喻子繼?穆襄儀那剛剛才安穩了沒幾天的心,又重新墜入了無邊無際的深海。第219章 女帝的寵臣(十四)“長皇子殿下,穆公子……居然會在您這裏?”或許是方才見穆襄儀帶來的訝異太盛,喻子繼連要對燕承庭說的話都忘了,一開口問的竟然是這個。燕承庭冒著風雪趕迴來,此時頭上身上都是白雪,他亦處在穆襄儀被人發現的後怕中,但喻子繼到底還是自己人,燕承庭也稍稍放下心來。他與喻子繼雖然沒有穆襄儀那麽親近,但喻子繼也是一直喜歡他的。燕承庭一直知道這點,卻沒給過什麽迴應。喻子繼見他不答,便又斟酌著道:“三皇女……錦親王為了他,差點將整個京城都翻過來了。”燕承庭扯了扯嘴角,道:“她想幹什麽,將襄儀找迴去繼續折磨麽?”喻子繼見燕承庭語氣很衝,一點也不像他往日沉穩的做派,他心知他的變化是因為穆襄儀,心裏也有些酸澀。但他到底還是大事為重,也沒有計較自己心裏的那些情愫,便直截了當地對燕承庭道:“殿下要繼續將他留在這裏麽?”燕承庭看向他,問:“有何不可?”喻子繼聽他這般狂妄的話語,也有些心急,他說:“錦親王那邊並沒有罷休的意思,若是殿下再不把人還迴去,若是她真有心查探,怕咱們這裏也會受到牽連。”燕承庭不屑道:“她不過一個親王,還真以為自己是女帝了麽?”喻子繼歎了口氣,道:“屬下這次來,正是要對殿下說這件事的,我從六皇女那裏得知,女帝似乎有意傳位給錦親王……”燕承庭神色一凜,眼裏的張狂傲慢一收,頗有些難以置信地問:“此話當真?”“千真萬確。”喻子繼道。“六皇女那邊什麽反應?”燕承庭問。“反應很古怪,按理說,她應當會不甘心才對。可她卻實在平靜得很,好像根本沒有那迴事一樣。”喻子繼。燕承庭思考了一下,道:“你先迴去繼續潛伏,我懷疑這事隻是他們放出來的假消息,或許是為了讓朝臣盡快站隊而已。”喻子繼點點頭,兩人於是又就著這事說道了許久。待到正事商量完畢,話題又被喻子繼扯迴了穆襄儀身上:“殿下真的要將穆公子留在這裏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