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他決定不與他一般計較,盯著石板看了又看,好像要把它戳個洞。——因為太後掌朝,但朝會又不能不開,所以找的由頭是朝聖,聖值得是先人,前人,並不代指某一個人,這些大臣為了不想看到大雍有一天落在一個女人的手裏,也算是嘔心瀝血,禪精竭慮了。像前朝是三天一小朝,一周一大朝,但是先皇後麵有些憊懶,大朝會拖到了一月一次。太後這邊是一天一小朝,五天一大朝,反倒比先皇還勤快一些,這裏就有些諷刺了。但是大臣為了不讓大雍落到女人的手裏頭,更是不敢怠慢,上到七老八十,小到十五六歲,都是精氣滿滿,積極性十足,勢不願落到女人後頭。一般大朝要到晌午才會下朝,今天又因為太子即將歸來的事情,幾個大臣吵得真情實感,又很是拖了一段時間。太後在上麵,是坐在一個簾子後麵,隱隱看得見是個人,但是看不清神色,借鑒典故垂簾聽政。一般下麵大臣吵架的時候,她很少出麵勸架,反正都是七老八十的人,沒有年輕人那麽旺盛的精力,就算心有餘,但是身體條件也不允許他們那麽折騰下去,頂多持續個一時半刻,就會偃旗息鼓。這些老狐狸,都是商量好了的。既然他們要演,那她何樂而不為,就當看戲逗樂,也別有一番趣味。就在這正精彩的時候,門外的小太監侍女大唿小叫的,吵吵鬧鬧,這與往日不一樣的噪音讓她眉頭一皺。還不及問,就有小太監似是看了什麽新奇事一般,衝上來稟報。“太後娘娘,太子迴來了!”他咋咋唿唿的,跪在殿內,卻沒有多少惶恐,見旁人還帶懷疑的眼神,又重複了一遍:“太子殿下迴來了,他從天上飛下來了!”這下旁人的目光不再是懷疑了,是看神經病一般的眼神。第117章 正大光明(2那會兒正吹的是一道西北風——裹挾著最後一絲冬天的寒意, 迎著春日的暖光,那巨大的熱氣球因為速度過快,被拉成了橢圓形,在以為它快要撞上去的時候, 隻聽上頭一聲吆喝:“起!”幾個熱氣球紛紛從籃子裏丟下墜物。這場降落在一堆朝臣麵前, 顯得過於兇險, 一些上了年紀的大臣捂著胸口,極為擔心他們萬眾期待的太子殿下夭折於見麵之前。他們顫顫巍巍的, 互相攙扶,墊著腳尖去望, 先從熱氣球下落的幾個士兵打扮的人拽著繩子拉扯著上方的熱氣球, 看著它在上麵晃來晃去實在太考驗心誌了。穆元詠扒著把手,另一隻手緊緊的抱住孔稷,才不至於東倒西歪, 他已經沒有力氣去責罵任何人了, 腦袋被震得一片空白, 以至於脫口而出的第一句, 極為可憐:“我再也不會坐這玩意兒了。”孔稷跟他挨得極近,嘴靠著他的耳廓:“該!”他也不是不惱火的。穆元詠嗚咽一聲,像小獸哼唧一般, 他頂著氈帽的毛腦袋往孔稷身上一蹭一頂,差點被拱得孔稷辣手摧夫。養孩子都沒有這麽累。還在風頭過去,熱氣球重新平穩, 慢慢的落了下來,隻是準頭到底失了,沒落在乾清門前,落在了屋頂。於是太後叫人端來禦駕, 放在屋簷旁,支著腦袋看她大雍未來的掌權人像猴子似的,順著竹竿溜下來。也不知是哪位人才,連梯子都吝嗇,一根竹竿支起來,穆元詠也是性急,也等不著梯子了,再待下去,他覺得他這八輩子的臉都要在此消耗殆盡。孔稷輕功卓絕,翩翩而落,還問了穆元詠要不要一個堅強的懷抱,帶他踏上平穩的大地。被穆元詠義正言辭的拒絕。世事無常,所以需要一顆堅強的心,不畏懼任何打擊。保持平常心。穆元詠第一次感覺時間如此漫長,特別是他爬杆子的時候,四周安靜極了,連眾人的唿吸都聽的一清二楚。他確實如他所願,做到了與眾不同,隻是這不是他想要的與眾不同qwq。也許是心情太過激蕩,他滑下杆子的時候,沒踩實,腳給崴了。臨行前準備的一切話語全部伴隨著一聲痛唿消失殆盡,與此一樣消失的還有穆元詠那中二的靈魂。就讓他隨風逝去吧——阿門。孔稷在心裏哀悼,他可憐小太子,大概這輩子都對熱氣球有陰影了。他手疾眼快,圈住穆元詠的腰際,當場給眾人來了個公主抱,穆元詠死死的把頭埋在孔稷的懷裏麵,嗚咽一聲,如同小獸的哼唧。他期待已久的出場,至此全盤覆沒。沒有任何反轉的可能。這場朝會匆匆落幕,但是大臣的靈魂仍舊留在殿內,留在那殿裏的小太子身上。內閣有三位宰相,這還是削減後的,聽說前朝有六位,如今以右為尊,右宰相年齡六十有餘,曆經三朝,算是元老級別的人物,他有一撮美須,沒事就喜歡拿手捋兩下。這會兒他一邊捋他的美須,一邊對一旁的中丞寒暄:“你說這太子,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呢?”禦史中丞跟右宰一直是好友,平日裏閑暇還會一起品那兩口小酒,些許愛好不足掛齒,此時聽右宰這麽說,知道他隻是心有所感,油然而發,也沒有多想,跟著答了一句:“不說是什麽樣的人,到底是太子……”他說著言語一頓,想是也想到殿前的那一幕。“不過,我看,卻是個有趣的人。”右宰被他這句話逗得大笑:“哈哈有趣!果真是個有趣的人!”到底還是個年輕人,行事難免猖狂,這大雍,仍舊還是他們的大雍。這樣的話語在其他的地方也出現過多次,太子之名一日之間響遍京城,那順竿爬下的幼稚舉動反倒蓋過了熱氣球給人的震撼。也許是個新鮮玩意兒,但到底還是有些過於危險,不值得提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