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空無一人, 一股陰沉的空氣彌漫在四周,突然從遠處傳來一聲馬蹄,接著噠噠幾聲飛馳過來,一個個子矮小的家夥從矮牆那裏往外看著, 被人往下扯了下去。“不要命了!——”壓低的聲音指著那家夥。接著又有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 一個頭上沾著雜草的小個子從裏頭冒了出來:“來了好多人!”“我知道。”先前說話的那人壓著聲音, 又重複了一遍:“我知道,都是官老爺。”被他拉下來的小個子踉蹌的摔在幹草堆裏:“我看著了, 那是嬸嬸家的老二,當兵的。”“他們怎麽闖進來了?”“都說前麵大街來了夥強人, 打劫了知府府, 你們這下信了吧。”頭上沾著雜草的小個子推了推一旁的人:“石頭,你說。”“我說什麽。”那叫石頭的正是最先說話的人,往後退了幾步:“我有什麽好說的。”“你不說……”跟他講話的小個子露出個調皮的笑容, 拉長聲音:“你要當強人。”“人家又不收……”支支吾吾的聲音, 帶點猶豫。“這世道……不當強人, 就隻能當瞎子, 當賤人,當狗……狗都不如!”拍著屁股上的雜草,攀牆的小子膽子最大:“我們做點事出來, 這叫……叫那個……”他伸出指頭遊蕩在半空,卡了半天卡不出那個詞。一旁最機靈的那個提醒:“投名狀!”“對,投名狀!”膽子最大的咧開嘴傻笑起來:“還是你這小鬼最機靈, 名兒沒起錯,不愧是小鬼。”“你們可小點聲。”穩重老成的石頭壓低聲音,把這兩個傻兮兮的同伴拉進屋裏。屋子是個漏風的,幾塊石頭堆在一起, 長滿雜草,一看就荒了有一陣了,三個小不點倒是很熟練的扒拉來缺了半截的矮凳子。石頭踩著那凳子,讓它不那麽晃,頗有一副老大模樣,尋了一圈,問道:“咱們能做什麽?”“殺人。”膽子最大的那個喊道。小鬼眼睛一縮,有些膽怯,就被那人一推:“怎麽,怕了,殺幾個當兵的,拿著人頭去做那個什麽……投名狀!”費勁的喊出那三個字,嘴裏嘟囔:“真別口。”“怎麽殺啊?”小鬼有些憂慮:“嬸嬸家的,還有老婆婆家的,不都是當兵的嗎?要殺他們嗎?”“當兵的沒一個好東西!”“可嬸嬸對我們可好了……殺別個吧,別個也有娘有家的……”小鬼不忍心。“娘們唧唧。”膽大的不耐煩的撇了撇嘴。小鬼有些惱火:“你別犯衝,大壯,這不是你那村裏……”“老子村裏沒人了!一把火燒了個幹淨!”大壯要衝上前,被石頭手疾眼快的拉扯住。“住嘴!都住嘴!”石頭推了一下大壯:“你以為殺豬啊……殺人,說得輕巧。”他又看小鬼:“這時候了……婦人之仁!”“這世道,你不殺人,人殺你,誰管你有家沒家,弱就該殺!”另兩人沒說話,還有些不痛快。“再想想……先看看。”石頭又問大壯:“那嬸嬸的老二?你沒看錯?”“我眼神,你知道,打獵練出來的!”大壯拍著胸脯。“行!咱們這樣……”——那指揮使姓劉,知道強人膽大,不敢衝到最前頭,到了知府,讓手下一個姓薛的副手衝到最前頭,那姓薛的也不是什麽好鳥,想著嘿呀要我去送死,我才不去。磨磨唧唧的磨蹭到門前,點了兩小兵去叫門。兩小兵也不是什麽愣頭青,其中一個正是那嬸嬸的老二,姓吳,吳老二。吳老二被推到最前頭,瞪著空無一人的大門,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兩步,覺得心裏涼颼颼的,再一看旁邊跟自己一起的那小兵突然沒了身影,嚇得一哆嗦,急忙迴頭一望,卻見那小兵默不做聲的離了他好幾步遠。這王八蛋!他心裏罵了一聲,更加不敢往前走,後頭那姓薛的跟催產似的催:“走啊!愣著幹什麽!”一群王八羔子的!吳老二隻敢在心裏頭罵上兩句,正躊躇的時候,忽然門吱嘎一聲開了,心裏一驚,腳跟著軟了下來,吧唧一下就倒在地上。這下子把後頭不遠那小兵也給嚇得夠嗆,淒淒瀝瀝的尖叫一聲,跟被人強了的婦人,尖著嗓子一屁股坐在地上,聲音咯噔了一下,又婉轉的叫了起來。姓薛的忙不迭抽出手中兵器,給自己壯膽,大吼一聲:“殺啊!——”就連忙往後連退好幾步。尖叫聲還在那裏婉婉轉轉,姓薛的扯著嗓子喊著殺,所有人都抽出武器然後隨著他一起後退好幾步。“吱嘎——”門終於慢悠悠的從內全部打開,露出個黑乎乎的人頭,探出來莫名奇妙的看了眼。一時場景及其尷尬。過了半晌,還是那姓劉的指揮使咳嗽一聲,望著那推開門的丫鬟,軟著嗓子問:“那強人……”“什麽強人啊?”穿著綠衣服丫鬟輕笑一聲:“誰是指揮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