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法爾按在了自己的眼角紅色紋絡上,自嘲地一笑,說:“我不知為何,體內出現了偏於源體人的基因,我出生的時候明明還是正常的,但是在我五歲的時候,我的臉上突然爬滿了紅痕,正常人的分化期在七歲到十歲,而我提前到了五歲。我的精神領域打開之後,我就擁有了比其他哨兵強大數倍的力量,但同時,我也遭受了無數猜忌和排斥。”陸榕看他微笑的樣子,心裏麵卻頗不是滋味兒。五歲,他還那麽小。那時候西法爾發現自己和別人都不一樣,心裏麵肯定是忐忑不安又充滿恐懼,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也不明白周圍人為什麽看他地眼神,充滿了排斥。“與其說我是人類的後代,倒不如說我是源體人的後代。”西法爾放開手,說:“我的力量更接近於源體人,這是不爭的事實,我甚至懷疑,我並不是楚曜將軍和凱撒大帝的親生兒子,當然了,他們不曾提起過,我也就沒有問過。”如果這是真的,那恐怕會成為帝國曆史上最大的秘密之一。“所以,你就一直帶著麵具?”陸榕小心翼翼地問道。“最開始倒也沒太在意,但是後來,塔方有一位黑暗哨兵,他告訴父皇,看到我成為劊子手的畫麵,當時他在小範圍內引起了一陣轟動,父皇為了保護我,將那個哨兵殺了,然後給我帶上了麵具。”西法爾和陸榕對視著,平鋪直敘道:“父皇說,隻要別人看不到我的臉,就不會猜測我和源體人之間的關係,麵具會帶來距離感,時間長了,他們隻會畏懼我、尊敬我,卻不會仇視我。”陸榕心中五味陳雜,他甚至忍不住湊過去在西法爾的眼角親了一下。西法爾的身子輕微地僵硬了。陸榕撲過去抱住西法爾的脖子,身子貼著他的身子,說:“一點都不難看,殿下,你就算身體裏麵流淌著源體人的血,甚至你就算是個源體人,我也根本不會嫌棄你,恰恰相反,我會覺得您與眾不同,比以前更加吸引我了。”西法爾說:“不害怕嗎?”“為什麽害怕?”陸榕反問:“難道您跟源體人做了交易,打算去源體人那邊當個將軍?還是說您其實內心已經將自己當成源體人了,甚至有點兒反人類傾向?”“你說什麽呢,我當然沒有。”西法爾否認。“這不就得了。”陸榕又在西法爾的唇角親了一下,抬眸看著他,說:“殿下,我不管別人怎麽看待你,他們憎恨你也好恐懼你也罷,但是在我心裏,你就是我最愛的人,不管你變成什麽模樣,我對你的心意都不會改變。”陸榕說著,眼睛裏麵就不自覺地出現了水霧之氣。他吸了吸鼻子,拉過西法爾的衣領,雙手去接他的扣子。西法爾:“……等等親愛的,雖然我很高興你能理解我,還對我熱情地告白,但是這種地方不太適合——”他的聲音在陸榕的手指觸碰到那幾道疤痕的時候消失了。陸榕低頭看著令人頭皮發麻的傷疤,啞著嗓子問道:“這是怎麽搞出來的?你說,這三年一點動靜都沒有,給你發消息也不迴,我去第八星域看你,都被無情地趕出來,你是不是受了重傷,根本就對外界的消息,一無所知?”其實陸榕早就已經生出懷疑了。從上輩子和這輩子的情況來看,西法爾絕對對他情根深種,這點自信,陸榕還是有的,推己及人,就從陸榕自己來說,他絕不可能舍得三年都不和心上人聯係一次,西法爾對他又從來都狠不下心,如果不是因為出事了,怎麽可能像是消失了似的一點動靜都沒有?這才是陸榕最擔心的事情,他生怕西法爾是真的出了意外。直到他看到西法爾身上的疤痕,才敢確定心中所想。他從來沒有真正地怨過西法爾,他知道這個男人身上背負的重擔,要遠比他多得多,他也明白西法爾對他的感情,若非萬不得已,他不可能將自己推開。陸榕在看到西法爾身上傷疤的時候就想問了,而現在,他終於問了出來。西法爾揉了揉陸榕的腦袋,看著他發紅的眼眶,說:“我給你說實話,但你不許哭,我們先說好了,行不行?”陸榕抬眸瞪了他一眼,說:“你還敢和我講條件?”“……好吧,不敢。”西法爾失笑,按著陸榕的手在自己的傷疤上輕輕移動,手法倒是挺嫻熟曖昧,說:“也沒什麽好說的,就是機甲爆炸的時候,我險些被炸成碎片,不過命不該絕,被救迴去的時候還有一線生機,身上的皮膚基本上換了一遍,精神領域受到衝擊太大,直接進入深度昏迷狀態直到前段時間才醒過來。”西法爾感覺到陸榕的手指在發顫,連忙接著說道:“我也沒受太大罪,難熬的時候我都是昏迷著的,身上的傷疤其實也能去掉,不過得等一段時間,這是最新移植的皮膚,還沒完全貼合。”“沒受太大罪?這叫沒受太大罪?”陸榕已經哽咽,視線也徹底模糊,他不想像個娘炮似的哭哭唧唧,但是他聽著西法爾輕描淡寫描繪著血肉模糊的場麵,便覺得心髒像是被鈍刀子給不停切割磋磨似的。全身的肌膚重新組合一遍,甚至三年之後都還沒完全恢複,這是怎樣嚴重的創傷,他簡直不敢細想。還有,精神領域陷入昏迷狀態,這基本上就是潰散了,哨兵但凡陷入這種崩潰,基本上是不可能昏迷的。眾所周知,狂躁症最可怕的地方,就是讓人清醒地感受到數倍的痛苦,他們不可能昏迷,但凡有昏迷的欲望,就會被精神領域喚醒,周而複始,直到他們被磋磨的受不了而選擇結束生命。西法爾到現在都還在騙他。而正是因為如此,陸榕才覺得心裏麵更難受。他到底吃了多少苦,才從地獄裏麵爬出來見他。西法爾最見不得陸榕這樣,他禁不住歎了口氣,有些頭疼地將人抱在懷中哄著,說道:“就是不想讓你難過,才選擇不說,本想著以後慢慢能糊弄過去,反正被偏愛的總是有恃無恐吧,我總覺得就算我再爛,你最終也會原諒我。”陸榕死死抱著西法爾的後背,不願鬆開分毫。“那你怎麽……不繼續瞞著了?”陸榕哽咽地問道。“因為你這個壞家夥,居然背著我去相親了。”西法爾覺得自己挺委屈,好不容易從地獄裏麵爬出來,把自己收拾的像個人樣來見陸榕,卻發現這壞東西居然活脫脫像是個耐不住寂寞的渣男。西法爾說:“皇兄以前就告訴我,人的信任和耐心都是有限度的,如果被欺騙了太多次,再深的愛意都會被消磨殆盡,我真正感到害怕的,是你發現了我的身份,卻又始終裝作不知道,隻看我像個傻子一樣在你麵前演戲。我不敢賭了,我害怕比起讓你知道我是源體人的後代,你更難原諒一個欺騙你的我。”“你也知道你瞞著我,對我有多大傷害?”陸榕帶著濃濃的哭腔,輕輕捶了他一拳,一點力氣都沒有用上,說:“我成天像是個看傻子精神分裂似的,你都不知道我忍得有多痛苦。”西法爾:“……我可以解釋。”陸榕:“你不許解釋,從現在開始你不許說話,我要哭一會兒才能緩過來,你閉嘴,不許安慰我!”西法爾:“……”十分鍾後,西法爾受不了了,他握著陸榕的雙肩把人立起來,溫柔又嚴肅地說道:“不準哭了,眼睛都腫了,等會兒把你送迴家去被你爸他們看到,還以為本王對你做什麽了。”陸榕也哭的差不多,就是有點兒一時間收不住。他擦了把臉,吸吸鼻子說道:“我他媽真是服了你了,殿下,我有時候真是懷疑你其實是個陽痿,我當時都脫光了躺倒你身邊了,你居然還能一動不動,就因為這個,我這幾年沒事兒的時候就想你那方麵是不是有點兒隱疾,都快成心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