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後土來說,風曦很忠誠。


    不過很多時候,光有忠誠並不夠——好心辦壞事的情況,難道就少了?


    在巫族創業發展時期,能力才是真正排在第一位的。


    為了壯大勢力,都可以跟心機城府頗深的隊友統一立場……對手下要求,由此可想而知。


    等哪一天,巫族取得了輝煌勝利後,再高舉忠誠大旗,進行內部清理也不遲。


    在此之前,需要拿捏分寸,把忠誠帶來的附加價值稍微往後挪挪,放在能力的附加價值之下。


    了不起,是給忠心耿耿追隨的手下一個試煉舞台,讓他去證明自己。


    表現足夠優秀,能力價值和忠誠價值重疊在一起,會被更受親睞,委以重任。


    而若是表現太糟糕……


    那也隻好將其從不適合的職位上撤下——做為一個合格領袖,終究是要將大局放在最優先序列,而非忠誠帶來的個人心裏滿足感。


    後土對風曦抱有期望……這對風曦來說是一件好事,代表未來的平步青雲,同時也是一種沉重的壓力,會被用最嚴格的標準要求,希望他能做到更好。


    若非真正親信,如何會有“恨鐵不成鋼”之類心態?換作旁人,你是死是活,與我何幹?我隻取用你的能力……你未來的發展如何,我用得著操心麽?


    ……


    在後土祖巫念叨的時候。


    昆侖山中忙碌都運會賽場安排、到處指揮的風曦,若有所覺的抬頭,先是轉身看向了不周天柱的方向,而後又望著星空深處,半晌沒有說話。


    “怎麽了?”


    正在吆喝手下人員,加班加點負責安檢巡查的侯岡走近詢問。


    “沒什麽……”風曦有些困惑的搖頭,“隻是突然間覺得,自己身上的擔子一下子重了好多?”


    “好像……好像是背負承載了太多人的期望?必須要做成什麽大事、偉業?”


    “快壓的我喘不過氣來了……”


    “……”侯岡無語的看著風曦,“我說你啊……就你這小身板,還什麽偉業呢?”


    “證大羅了嗎?榮升管理了嗎?”


    侯岡翻了個白眼,“你啥都沒有,就少給自己加戲了。”


    “呃……”風曦嘴角抽搐,瞅著侯岡那張很能拉仇恨的嘴,尋思著是不是要來個手撕?


    侯岡渾然不覺,仍是喋喋不休的說道:“依我看呐,你這是長期進行高強度工作,又沒有將心理狀態調整到最佳,從而導致的精神極端亢奮緊張,思維紊亂,開始胡思亂想——簡而言之,就是你精神變態了!”


    風曦手撕侯岡的衝動,這一刻更強烈了。


    聽聽!


    精神變態!


    這是正常隊友該說的話嗎?!


    風曦怒容稍顯即逝……並非是不生氣。


    而是他已經開始在心底暗暗的策劃——侯岡的一百種死亡原因。


    真男人,絕不放狠話對罵。


    那樣顯得格局太低,平白拉低格調……很容易讓人覺得這是敗犬的哀嚎。


    在心裏的小本本記下對方名字,等日後時機一至,不在特別需要其能力後,悄悄挖坑埋伏一手,等其跳坑、做錯事了,來個揮淚斬隊友……豈不美哉?


    事後,還可以抹抹眼淚,對大眾表示——


    “真的!”


    “我真的不想殺他的!”


    “我本一心好意,將重任托付給他……”


    “可我沒有想到,他竟然玩忽職守/因私廢公/貪贓枉法/犯下大錯/動搖軍心/頭生反骨……我不得不眼中含淚,依法斬之!”


    “你們看!”


    “軍法麵前,容不得半分私情……我連犯了錯的朋友都能硬下心去處理,何況是別人乎?”


    瞬間。


    一個有血有肉、公私分明、公平公正的人設就立了起來。


    世人隻會誇讚他的大公無私。


    這就是——殺完了人,還要在他的墳頭跳舞作秀!


    風曦心中轉著不能見光的念頭,殺心殺意醞釀。


    侯岡不自然的打了個寒顫,左右張望,疑神疑鬼,“怎麽迴事?我竟然感覺到一絲危險潛伏?”


    風曦眨眨眼,立刻開口,接過話頭,帶跑思路,省得侯岡反應過來,洞察“真兇”。


    “可能是因為你最近負責安檢工作,得罪了太多人的原因吧?”


    “很多人的怨念匯聚到你身上,讓你產生了這種錯覺?”


    “騙人!”侯岡撇了撇嘴,表示不信,“我侯岡,向來與人為善,從不坑蒙拐騙,道德滿值,品德高尚,怎麽可能會得罪人?”


    “不可能的!”


    “沒有什麽不可能的。”風曦道,“你想想看啊……”


    “為了在都運會上展現良好的治安形象,讓來參加比賽的萬族知曉我巫族負責任態度,那些安檢人員被你指使的忙前忙後,最近一段時間就沒閉上過眼睛,全天開啟查探感知能力,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偵查,有沒有誰攜帶或投放危險東西……”


    “你這樣做,安檢工作是獲得了巨大成果,但那些員工一個個都累得夠嗆……起步百億計算的客流量,還僅僅是一天!”


    “在這樣情況下,有人背後悄悄罵你一聲‘狗領導’,完全正常嘛!”


    風曦言之鑿鑿,“更不要說,你安檢工作做的那麽到位,挫敗了多少心懷詭譎者的搞事陰謀,讓多少自殺式襲擊,胎死腹中?”


    “平日裏心有怨恨卻無處聲張,就指著這一次報複機會的妖靈會怨恨你;那些派遣閑棋過來搗亂,卻被盡數扼殺的妖族高層會給你記小本本……這很合情!合理!”


    “就算你侯岡,向來與人為善,道德高尚、品行完美又如何?”


    “這個世界上,可是有一種仇恨理由,叫做——你擋住我路了!”


    風曦忽悠著。


    侯岡深以為然。


    “唉……這麽說來,我為巫族的事業,付出了太多啊。”他歎了一口氣,“替組織吸引仇恨到這樣的地步,竟然莫名奇妙的有往舉世皆敵的方向發展?”


    “等等……不對!”


    侯岡若有所思,“我記得這項工作……好像是我稀裏糊塗被你給安排上的?”


    他的眼神,頓時就變得不善起來。


    “侯岡兄弟,你誤會了……”風曦爽朗大笑,“我們這巫族駐昆侖外交團隊,是一個最講究集體意誌的團隊,從來不存在什麽個人獨裁,私下任命。”


    “所以,你會擔任這項工作,完全是因為大家的信任和推舉啊!”


    “你外出宣傳的時候,我們開了一次研討大會,由不願意透露姓名的畫師點名推薦,他說你在這方麵是專家,專家處理專事,不很正常嗎……所以最後,本著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大家投票表決,你以全票通過。”


    “至於我?”


    “隻是這個過程中的一個傳聲筒而已,純粹的工具人,負責向你通報結果。”


    風曦表示,這並非是他所主導的行動,跟他莫得關係。


    “我……呸!”侯岡情緒有些激動,“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全票通過?”


    “你敢說,這裏麵沒有你在暗示?挨個找他們私下裏會談?”


    “風曦,我看你濃眉大眼的,咋那麽心黑呢?!”


    侯岡的唾沫星子亂飛,兩隻手不安分的左右搖擺,似乎很想就地上演全武行。


    “你絕對是故意的!”


    “打擊報複之前我說你是‘大寶劍之王’、‘婦女之友’……所以故意挑選我不在的時間點,來進行所謂的會議投票!”


    侯岡憤聲道。


    他很憤怒。


    風曦也很憤怒。


    不算不知道。


    現在被一提醒,認真想想……


    侯岡這貨,編排了他多少次?


    還不是背後編排那種。


    當麵!


    當麵調笑!


    風曦後知後覺。


    ‘嘶……小老弟!’


    ‘我如今發現……你不是一般的飄啊!’


    ‘這是對我有多大意見?’


    風曦的眸光逐漸深邃。


    “你不說,我都忘記了有這麽一檔子事。”


    風曦上下打量著侯岡,眼神莫名,點點頭,又搖搖頭。


    這很嚇人。


    像是此刻,侯岡就感覺自己脖頸那裏涼颼颼的。


    誇張點比喻,就如同是一把無堅不摧的斧頭,閃爍寒光,在那裏來迴比劃,可能下一刻就會斬下去。


    “咳咳咳……你這什麽眼神?”


    侯岡幹咳兩聲。


    風曦先是沉默,而後突然大笑起來,“隻是想嚇一嚇你而已……看你這樣子,是被嚇到了吧?”


    “你剛才說的沒錯……我隻是一報還一報罷了。”


    風曦笑的眯起了雙眼,讓人根本無法看到內中情緒,“現在扯平了,讓我們將這些往事隨風而逝吧。”


    “唿……我就知道。”侯岡鬆了口氣。


    “好了。”風曦繼續笑著,主動轉移話題,“都運會舉辦在即,你安檢工作不能有絲毫放鬆……而且越到後麵,越要小心,不可有半點疏忽大意。”


    “所有來踩點的,預先埋伏殺手鐧的,都要給揪出來……盡管有少陽帝君給炎帝示好,賣一個麵子,一道法旨鎮壓此地。”


    “可是,我們也不能有絲毫掉以輕心,該做的工作還是要做。”


    “防患未然,方為正道……別的地方,可不像我們昆侖一樣,有這麽好的支援條件。”


    “因此,要趁著眼下有試錯機會的時候,實踐培訓出最完善的應急安保措施,成為教科書模版。”


    風曦做出指示,侯岡連連點頭。


    風總長說的好!


    風總長說的對!


    兩個人都有默契,盡量淡忘之前的小小不愉快經過……大家還是好朋友!


    “那些被逮捕關押的要搞事人員,還活著嗎?”


    指示完後,風曦問道。


    “自然還活著……畢竟數量不少。”侯岡迴答,“現在全殺了也不是不行,隻是若被有心妖作祟折騰,終歸是影響不好。”


    “先拖一段時間,冷處理一下,再悄悄宰了就可以了。”


    侯岡殺伐果斷,讓風曦都不得不側目。


    不過,在這方麵的具體處理上,他有一點不同意見。


    “不妥。”


    “都殺了,太浪費。”


    “你去找人,對他們進行甄別。”


    “哦?”侯岡疑惑,“甄別什麽?”


    “為妖族高層辦事的死士,被利益收買的炮灰,互相競爭對抗族群派遣坑殺對手天驕的刺客,以及純粹是抱著一顆悲傷絕望赴死心靈、要濺無法對抗敵人一臉血的複仇者,給分別篩選出來。”風曦道,“然後,再針對著進行處理。”


    “死士之類的,就讓它求仁得仁好了……記得把屍體和證據都留下。”


    “炮灰?扔去挖礦,做個勞力。”


    “剩下的那兩種……”風曦笑了笑,“怎麽能給妖族添堵,那就怎麽來。”


    “我明白了。”侯岡歎息,“刺客刺殺哪個族群的天驕,就把它交給哪個族群,自有能人搜索記憶,知道是哪方指使,在本就仇恨敵視的關係基礎上,進一步刺激敏感神經,火上澆油……不過,這裏麵似乎也存在些問題——要是請托刺客的雇主是匿名呢?”


    “那與我們何幹?”風曦一挑眉,“我們是衝著拱火目的去的,讓妖族族群之間離心……又不是負責解決問題的。”


    “妖族內部族群問題越嚴重,我們巫族就越開心——反正,我們鎮壓了刺客,那些族群就得承情。”


    風曦攤了攤手。


    這讓侯岡都不得不感歎,這人若是不要臉起來……簡直無敵!


    “照這樣說的話,那些妖族高層的死士,也是類似作用了?”侯岡問道,“這又是栽贓給誰?”


    “遠方的妖族極端組織。”風曦眼都不眨,張口就來,“就說是昆侖山之外的妖族族群,抱有野心,想要一統洪荒的那種,見不得昆侖山的妖族在我們的帶領下過上好日子,特意派遣人來搗亂這一場盛會!”


    “想要製造事端,互相嫁禍,讓昆侖諸族起幹戈,自我內耗!”


    “好吧……我懂你的意思了。”侯岡摸了摸眉心,“繼族群矛盾問題之後,你又在地域方麵給妖族高層上眼藥嗎?”


    “豎立一個同仇敵愾的鬆散聯盟,嘖……”


    “好生陰險狡詐啊!”


    “喂!”風曦很不滿,“我怎麽陰險、怎麽狡詐了?”


    “我這裏麵有說過半句假話去騙誰嗎?”


    “妖族高層的險惡用心,不就是要破壞我們打造的昆侖妖族秩序氛圍嗎?”


    “我說他們製造事端……講道理,真沒有冤枉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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