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裏,蕭騰手握著一卷書,正默默出神。


    歸隱從外頭進來,見主子這個樣子,也不敢打擾,隻垂首立著。


    良久,蕭騰方抬頭看過來,“他們,在做什麽?”


    “主子,王妃煮了花茶,做了糕點,正和王家兩位少爺相談甚歡!”


    一想起王青桐那吃著糕點滿臉帶笑的樣子,歸隱就氣得青筋直跳。


    王爺才是堂堂正正的主子,才是王妃禦賜的夫君,憑什麽那王家兩兄弟來了要雀占鳩巢?吃著喝著不說,還不讓王爺到前頭去?


    王妃也實在是太過分了,就算是怕王家二少爺發起火來和王爺吵架,也不能不讓王爺過去啊?


    那王家二少爺不過是琅琊王家的子弟罷了,憑什麽不把王爺放在眼裏?


    王爺可是皇親貴胄,高貴尊榮。


    “王爺,他們說,說……”歸隱吞吞吐吐的,不知怎麽跟自家主子訴說。


    蕭騰似乎沒有什麽波瀾,隻是問他,“說了什麽?”


    歸隱一想到王青桐那得意忘形的樣子,胸口就跟堵了塊大石頭一樣。


    忍了忍,索性還是說了,“那王家二少爺說王妃做的糕點特別好吃,比外頭賣的都好。那花茶更是從來沒喝過!屬下看他們一杯一杯地喝著,像是很好喝的樣子。”


    話落,他就呆呆地看著蕭騰,心裏在為王爺打抱不平。


    蕭騰卻嘴角揚起,壓根兒就沒有生氣,隻吩咐道,“咱們也去!”


    “啊?”歸隱一下子愣了,王爺方才說咱們也去?


    王爺去做什麽?王妃不是不讓王爺跟過去嗎?


    難道王爺也學會了爭風吃醋了?


    那個高冷孤情嗜血冷酷的王爺,也會為了點兒茶水和點心,斤斤計較了?


    這一刻,歸隱很想打自己的嘴巴。


    誰讓他多嘴多舌,非把那花茶點心什麽的,說給王爺聽?


    王爺豈是那等凡夫俗子,聽見這個就會衝動的?


    在他心裏,王爺永遠是那個高高在上不食煙火的人!


    但是蕭騰卻偏偏跟換了一個人一樣,不僅非要去,還說出一句差點兒讓歸隱癱坐在地上的話,“再不去,好東西都便宜王家那兩個小子了。”


    歸隱嚇得幾乎要吐血了。


    這還是他們家那個高冷如山巔雪、尊貴如天上月的王爺嗎?


    天,他什麽時候也變得食人間煙火了?


    出了門,歸隱推著蕭騰往花廳而去。


    還未到地兒,就聽花廳裏傳來一陣歡快的笑聲。


    輪椅裏那個穩坐如泰山般的男人忽然攥起了拳頭,悻悻地冷哼著,“他們竟然高興成這個樣子?”


    歸隱聽見自家主子跟個怨婦一樣的語氣,幾乎快要抽過去了。


    啊,王爺中毒太深了。王妃到底給他下了什麽毒,竟讓他一刻不見王妃,聽見王妃和其他男人說笑,就急成這副樣子!


    急急地進了花廳,歸隱親自挑了簾子,蕭騰催動輪椅進去了。


    迎麵就見地上擺著一個紅泥小火爐,上麵的紫砂壺冒著嫋嫋的熱氣,屋內彌漫著一股香甜的味道。


    而雲暮雪,正和王青桐說得很是歡暢!


    那王青桐一手端著一個青瓷茶盞,一手拈著塊點心,正在大快朵頤。


    蕭騰隻覺得自己開始冒酸水了,燒得他胸腔裏都跟著難受起來。


    雖然明知道雪兒喜歡的人是他,那個表哥爭不過他,可他還是覺得渾身不自在。


    不過是離開雪兒半個時辰罷了,竟然就有些度日如年的滋味了。


    “雪兒,在笑什麽?”他很快來到雲暮雪跟前,壓抑著滿腔的酸意,笑著問道。


    雲暮雪乍一聽見他的聲音倒是嚇了一跳,和王青桐聊得太投機了,壓根兒就沒有聽見什麽動靜。


    迴過頭來,正對上那雙麵具後深邃的眸子,雲暮雪有些擔憂地挑了挑眉。


    不是說不讓他過來的嗎?


    王青桐那火爆脾氣他不知道啊?


    兩個人見了麵再掐起來,讓她這個中間人不是很為難嗎?


    蕭騰見雲暮雪本來正笑著,聽了他的話轉過頭來就有些不悅地挑了挑眉,心裏很是不快,暗想:這是不歡迎他來了?


    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打擊,蕭騰很是難過。


    憑什麽他就不能來?


    他才是跟她白頭到老不離不棄的那個人好不好?


    王青桐算個什麽東西?不過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罷了。


    斜了一眼王青桐,蕭騰忍住滾滾的醋意,上前拉著雲暮雪的手,酸溜溜地說著,“有了好東西怎麽也不叫夫君我來嚐嚐?舍不得嗎?”


    這聲“夫君”叫得雲暮雪雞皮疙瘩都快要抖落一地了。


    她不由狐疑地盯了這人一眼,正好看進他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裏。


    他這是故意的吧?不知道王青桐在這兒嗎?


    怎麽說,他也是她表哥,這些日子,為了他們的事情,食不下咽的,怎麽也不能再刺激他了。


    況且,當著兩位表哥的麵兒,他叫得這麽肉麻,她還真是受不了。


    臉頰紅了紅,她往迴縮自己的手,“怎麽會忘了你?這不,都給你留著了。”


    說完,還不忘給蕭騰使眼色,那意思是等王青桐他們走了,單獨給他做。


    蕭騰卻不買賬,剛才雲暮雪一個挑眉,已經讓他誤會了。


    這會子,見了王青桐,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哪裏肯在雲暮雪跟前掉了身價?


    “我看沒有什麽了,都讓王家少爺吃光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有些憤恨地掃了王青桐一眼,那家夥正往嘴裏塞著糕點,就跟餓死鬼投胎一樣。


    他的語氣怎麽聽怎麽有一股子小孩要糖吃的意思,雲暮雪自然聽出其中的酸味來了。隻是當著兩位表哥的麵兒,她也不好怎麽安慰他。


    隻得尷尬地笑笑,把自己麵前盤子裏的點心遞給他,希望能安撫下這顆受傷的心。


    王青桐吃完了一塊糕點,像是炫耀般,掏出手帕子擦了擦嘴,忽然笑了,“蕭瘸子,我家雪兒可不是來給你做丫頭的。你要吃不會自己做去,幹嘛要支使我們家雪兒?”


    他就是看不慣這蕭瘸子明明這麽大一個人,還偏要在雪兒麵前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蕭家的男人,就沒有一個好東西!


    他當著蕭騰的麵兒,幹脆翹起了二郎腿,來迴地晃蕩著,故意氣蕭騰呢。


    雲暮雪很是頭疼地按了按太陽,這兩個男人平日裏看著也都挺冷靜沉穩的,怎麽一見麵,就跟潑婦一樣,就差上手了?


    王青桐一口一個“我們家雪兒”,聽得蕭騰那是血脈噴張,幾乎氣得要七竅出血了。


    什麽他們家雪兒?他何時也姓雲了?


    薄唇微微地勾起,那雙勾魂攝魄的眸子裏,滿是熾烈的大火,烈焰蒸騰!


    “我想王家二少爺弄錯了吧?雪兒怎麽成了你們家的了?就算和你們王家是血親,那也比不上我這夫君!雪兒可不是你能叫的!隻有我可以!”


    他像是宣示自己的主權一樣,霸氣側漏地斜睨著王青桐。


    王青桐本來這幾日心情好了些,如今被蕭騰這麽一刺,就坐不住了,惡狠狠地瞪著蕭騰,他笑得陰惻惻的,“蕭瘸子,你們還未成親,別來什麽夫君夫君的,你是誰的夫君都不重要,隻要別是我們家雪兒的。”


    他自然不會退讓,蕭瘸子把他看上的人都給搶了去,他犯得著去巴結他嗎?


    雲暮雪一聽這話不好了,不由瞪了王青桐一眼。


    他們都已經是禦賜的夫妻了,就差一個婚禮,怎麽蕭騰就不是她的夫君了?


    王青桐就算是吃醋,也不能說出這般糊塗的話來。這不是傷她的心嗎?


    她這一瞪眼,就被蕭騰給看見了。


    這廝幹脆靠得更近一些,大手緊緊地攥著雲暮雪那柔美的小手,語氣甚是和軟,“雪兒不用和這等粗人計較,狗嘴裏能吐出什麽象牙來?”


    聽著這個男人也在罵著王青桐,雲暮雪有些惱了。


    她這個女人還沒這麽小肚雞腸好不好?這兩個大男人跟鬥雞一樣,怎麽又掐上了?


    王青桐脾氣火爆,摟不住火倒還有情可原。怎麽蕭騰一個疆場上廝殺出來的人,竟也和他一般見識了?


    掐一把蕭騰覆在自己手背上的大手,雲暮雪狠狠地出聲製止他,“夠了啊?他可是我表哥!”


    蕭騰聽見雲暮雪這語氣,就有些委屈。


    也不知道怎麽了,他今兒就跟要糖吃沒有要著的孩子一樣,非要在雲暮雪跟前和王青桐分出個高低來不成。


    “表哥又如何?時刻覬覦著你的表哥,能是什麽好東西?”他不客氣的瞪著對麵的王青桐,那挑釁的眼神激得王青桐熱血沸騰起來,擼了把袖子就要往前竄。


    王青城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弟弟,哭笑不得地看了眼對麵端坐如山般的男人。


    這男人待雪兒的心,他算是看不出來了。


    他雖然不是什麽情場老手,但從男人的角度來看,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好,其實也很簡單,隻要時時刻刻處處地都想著一個女人,那這個男人就是個好男人的了。


    蕭騰雖然在雪兒跟前拈酸吃醋,但他看著雪兒的眼神十分溫柔和善,沒有一點兒鄙夷不屑。


    這讓他這個做大表哥的稍稍放了心。


    雪兒受了那麽多的苦,也該有個歸宿了。


    雖然眼前這男人,站不起來,不能給雪兒撐起一片藍天,但隻要雪兒喜歡,不就行了嗎?


    王青桐也不是個吃虧的茬兒,被蕭騰拿話一激,當即就火冒三丈,恨不得這就過來扇他十個八個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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