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哪個爛腸子幹的?斷子絕孫不得好死的……大臭?”


    招娣大兒子,大臭嘴上沾著黑麵菜團子渣渣,正咧著嘴衝她樂。手裏還端著鍋,小半鍋紅薯幹糜子粥就剩下一個鍋底。


    “造孽的!你一個人都給吃啦?一籠屜呐!”招娣過去就要打人。


    十二歲的大臭正是能吃的年紀,整天腦子裏想的就是塞飽肚子。


    上午學校勞動完早早放了學,迴到家一看,他爹不在,屋子門半掩著,他娘不知道在屋裏正幹啥。


    門口鐵皮爐子上已經封了火,大鍋還在上麵熱著,掀開鍋蓋,裏麵是滿滿騰騰的一鍋菜團子。


    黑樹皮似得,看著不好看,可是新蒸出來的味道聞起來真香!


    拿了一個,三兩口塞進肚子。


    平時隻有他爹和他才能一頓吃整個的,他娘跟兩個弟弟分一個,誰讓自己是長子?以後還要給兩個老東西養老呢。


    吃完一個,大臭餓得更厲害了,嗓子裏跟長了鉤子似得,拽著他又吃了第二個。


    大臭知道今天剛買了口糧,這一鍋菜團子是全家兩天的幹糧,他娘的麵袋子裏有個小茶杯量重,平平的,半兩都不會多。


    兩個菜團子下肚,似乎是給幹癟的胃增加了動力,蠕動的愈發歡快。自己今天的口糧都吃完了,大臭盯著剩下的菜團子,數了一遍,突然發現多出一個!這是怎麽會事?他爹晚上的夜班,少拿走一個?


    大臭大喜過望,拿起第三個塞進嘴裏。


    他娘和兩個弟弟每頓分一個,反正都吃不飽,不如他一個人吃個痛快,大臭又塞進肚子兩個。


    今天的一頓都吃了,少不得要挨打,反正要挨打,明天後天的誰還管?


    一個接著一個,大臭吃的停不下來,機械般的吞咽。


    開始還想著給他們剩點剩點,後來腦子已經罷工,饑餓的肚子占了上風,什麽也不想了,一大籠屜菜團子吃了個精光。


    咽下最後一個菜團子,大臭打了個飽嗝,原來吃飽是這麽個滋味啊!


    一不做二不休,大臭把半鍋糜子粥端下來,直接大勺舀著喝。


    宋招娣發現菜團子沒了,嚎叫著撲過來要打時候,大臭已經將最後一口粥喝到肚子裏,笑嘻嘻的躲閃,他才不怕呢。


    聽到宋招娣殺豬般的哭豪聲,鄰居們不知道出了什麽事,都跑出來看究竟。


    “怎麽了這是?”


    “天殺的啊!狼心狗肺的東西,一家子兩天的口糧他一頓都給吃了啊!沒法過了!”宋招娣嚎啕大哭。


    “算啦,吃都吃了,你還能讓他給吐出來?”


    “就是,可別追著打了,小孩子家腸子薄,猛的吃這麽多不能跑!”


    “對對,別喝涼水,在肚裏發起來能要人命的!”


    “撐死他算啦!天殺的沒良心,我咋養了這麽個白眼狼啊!”招娣哭喊。


    外麵亂哄哄的一團,葉青屋子裏安靜的全然不受幹擾,隻是看著今兒買迴來的玉米麵和紅薯幹發愁,這個要怎麽吃?


    葉青最近發現家裏糧食消耗的奇快。


    以往超市裝十斤大米自己能吃上好幾個月,現在可好,還不到半個月,十斤大米居然都吃光了!


    當然,以前不常在家做飯倒是真的,現在每頓在家吃不說,飯量還漲了不少。


    葉青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麽了,現在還不方便炒菜,每天悶上半鍋米飯,就著辣椒醬小鹹菜,居然一頓也能吃個精光。


    這樣下去可不行,空間裏糧食本來就有數,再加上以前賣掉的,後來買房花掉的,這麽下去挨不到五年就得吃光。


    兩斤玉米麵和六斤紅薯幹都算是二十一斤口糧裏的量,這種日子還不知道要持續多久,八斤糧食不能浪費。


    帶皮玉米麵粗糙割嗓子的口感她還記得,菜團子的味道也是難以下咽。


    琢磨半天,葉青最後還是決定蒸玉米餅。


    葉青去田婆婆叫借細蘿篩子,見她一手攥著把玉米麵,旁邊小鍋裏已經放上一把大米,似乎是在猶豫怎麽搭配著吃。


    “田婆婆,你不會是想煮兩樣粥吧?那可不好吃。”


    田婆婆笑道:“你當玉米餅子就好吃啦?”


    葉青也笑:“我做的你準愛吃,玉米麵給我,我幫你蒸出來。”


    田婆婆二話不說就整袋子遞給葉青。


    葉青拿了田婆婆家的玉米麵和細蘿迴屋。


    鋪上大桌布,四斤玉米麵一遍遍過細蘿,麩皮都篩了出去。添上一斤白麵,撒上白糖酵母粉揉成麵團。醒麵時候葉青把田婆婆的鐵皮爐子搬到走廊,架上大鐵鍋,半鍋水燒開放上篦子,那邊的麵團也發好了。


    搬到鍋旁邊。揪下一個麵團,沾點小碟子裏的花生油,“啪”的一個貼到大鐵鍋壁上,一圈兒下來一盆麵剛好貼完。


    葉青旁邊守著爐火,心想要是再熬上一鍋小雜魚就更好了。


    每月二兩豆油,副食蔬菜也限量供應,沒人頓頓炒菜吃,菜團子稀粥就是一頓飯。就算偶爾炒個菜多半也是鹽水煮熟點明油。


    中午時間家家戶戶都在做飯,很少聽到誰家刺啦刺啦的熱油下鍋聲,樓道裏更是很少有油煙。


    葉青平時在屋裏偷偷摸摸給自己涮羊肉涼拌個青菜什麽的,明目張膽的大魚大肉紅燒醬燉她可不敢,門窗關不住油煙香氣。


    樓道裏的鐵皮爐子上,玉米餅沾了花生油,在鐵鍋通紅的壁上烙的滋滋響,香氣一下子彌漫開。


    “你在做啥吃的?”


    從樓下跑上來個小男孩,矮小瘦弱,穿這件大孩子的破棉襖,長到腳麵,袖子挽著,露出黑乎乎的小手。一根手指頭放在嘴裏吸吮,口水順著指縫淌下來,看著葉青怯生生的問。


    “玉米餅啊,你是二臭吧?今天糧站買糧我看見你媽也買了,迴家讓她給你做。”葉青笑著說。


    二臭吸溜著口水奶聲奶氣說:“我哥把饃都吃光了,媽說我們以後都餓著。”


    葉青好笑:“你媽逗你呢,哪會餓著自己孩子?快迴家吧,你媽肯定在給你做飯了。”


    二臭沒走,在牆角蹲下來,就一直盯著鐵鍋。


    時間夠了,葉青端下來大鍋,叫田婆婆把她煮粥的小鍋放到爐子上。


    等了一小會兒,揭開鍋蓋,整個樓道裏都是油煎的香氣。玉米餅一麵蓬鬆綿軟,一麵焦黃油亮。田婆婆嚐了一小塊讚不絕口,端著小筐盛出葉青分給她的一半,細白麻布蓋上。


    “我拿給小賈嚐嚐。”田婆婆喜滋滋的去三樓,沒看見牆角的二臭。


    葉青在等鐵鍋放涼,捎帶著替田婆婆看著小鍋裏的米湯。


    “姨姨,我餓。”二臭可憐巴巴看著葉青。


    葉青笑笑:“餓了就趕緊迴家吧,該吃晚飯了。”


    小孩子的眼睛最純真,無論臉上做出什麽討好賣乖或者委屈的表情,眼睛總是能出賣他們,他們還不懂遮掩。


    葉青喜歡狗娃子和小囡囡饞嘴時候的可憐巴巴小眼神。和大人的矛盾沒關係,她總覺得二臭的眼神不一樣,就像小土狗和藏獒的區別。


    一窩親生兄弟搶食廝殺喂養出來的崽子,眼神能讓成年人顫栗。


    等到田婆婆迴來,葉青整鍋玉米餅端進房間。


    還沒關上門,就聽見外麵“哐當”一聲,緊接著一聲驚唿,葉青趕緊放下鍋跑出來。


    爐子上的鍋倒扣在地上,米湯灑了一地,田婆婆一旁皺眉捂著手。


    二臭衝葉青擠眉弄眼,壞笑了下飛快地跑了。


    鄰居聽到聲音探頭張望了眼,“嘭”的把門關上。


    “跟我進來。”葉青拉著田婆婆進屋,關好門讓她坐下。自己去裏間床底下折騰一會兒,拿出藥箱過來在地上坐好。


    “我不礙事。”田婆婆擺擺手。


    葉青固執拉開她捂著的手,見手背上燙紅了一片,一個大水泡在燙傷的皮膚上。


    “必須包紮,要不然碰到髒東西會感染。”


    葉青打開急救箱,拿棉簽擠破水泡,藥棉按壓膿水。沒破傷的地方酒精消了毒,這才塗上燙傷藥膏給田婆婆包紮好。


    把田婆婆送迴屋,葉青打掃走廊。米湯稀稀的,散在地上沒幾粒米,混著髒腳印弄得樓道濕噠噠泥濘不堪。


    鋁鍋被踩了幾腳凹陷下去,折痕一條長縫,漏了底,看樣子是沒辦法修補了。


    葉青看著鍋上的小髒腳印皺眉,這是打算踩爛誰的鍋?


    第二天,葉青又借了田婆婆的爐子搬到走廊,架上大鐵鍋。


    “小葉,今天做什麽?你都折騰半天了。”田婆婆手上纏著新換的紗布,笑眯眯的問。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葉青高聲說。


    田婆婆的手不能沾水,鍋也要下月湊足工業券才能買新的,於是就來葉青家搭夥。


    田婆婆拿上自己的玉米餅子讓葉青一塊給熱上,鍋裏做了稀的就盛碗喝,不費什麽事情。


    賈工昨天探望過田婆婆,心急火燎的。不過他一個老光棍也不方便總待在田婆婆屋裏,特意拜托葉青多照顧些,葉青自然是一口答應。


    早上賈工送過來一顆白蘿卜,半小顆白菜,雖然放的有些蔫了,但好歹是蔬菜。


    葉青泡發了薯幹蒸透,和大蘿卜一起切碎,拌上白麵澱粉少量肉餡,調好料準備炸丸子。


    鐵鍋裏的油溫正好,葉青抄起小調羹在盆子裏打一轉,往鍋裏一放,圓滾滾的小丸子在油裏滋滋的變成焦黃。


    滿樓的油煎香氣混合著肉香。樓裏一間間房門開了又猛地關上,裏麵傳來大人打罵孩子的聲音。


    葉青隻當沒聽見,一小盆丸子炸好開始過二遍油。


    “你……你在做啥吃的?”還是昨天單純無辜的表情,緊緊盯著葉青臉色觀察她有沒有生氣。


    “是二臭啊,你怎麽又來了?”葉青語氣還是輕輕的。


    “哥哥搶了我的饃。”


    二臭眼睛裏含著委屈,他媽要把這兩天的糧省出來,每頓做的更少。他的早飯被大臭搶了,中午他偷喝三臭的米糊,被發現又挨了他媽一頓罵。


    葉青夾起一個丸子吹涼,放進嘴裏嚐了嚐,香酥可口鹹淡正好。


    看的二臭直流口水,眼巴巴的盯著葉青。


    “你想吃麽?”葉青又夾起一個問。


    二臭伸手就要抓。


    葉青高高舉著:“想吃可以,不過你可不能哭,哭一聲就不給吃了。”


    二臭忙不迭點頭。


    “把手伸開,張嘴。”葉青吩咐。


    二臭乖乖的照辦,攤開黑乎乎的小手掌,張嘴瞪大眼睛盯著葉青,他覺得這個姨姨今天笑的格外好看。


    筷子上夾著丸子,慢慢伸了過來,就在快到嘴邊時候,二臭手心突然傳來一陣滾燙的刺痛:“啊——”還沒叫出聲,肉丸子已經塞進他嘴裏。


    二臭狼吞虎咽吃下丸子,真香啊!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被葉青盯著他不敢哭出來,丸子太好吃了!


    “還想吃嗎?”葉青笑眯眯地問。


    “……想!”二臭含著淚大聲道。


    葉青冷笑:“把袖子擼開,左手握著右手手腕,右手握住左手的,對,抓緊!就這樣,張嘴……”


    “啊——”又是一聲沒喊出來的慘叫,二臭想不明白剛才為什麽沒能躲開,兩隻手像是黏在一起般。此時手背已經紅了一片,大水泡起了一層黃皮,油亮亮的,像是鍋裏的丸子。


    “還吃麽?”葉青笑問。


    二臭眼淚鼻涕流了一臉,望著筷子上的炸丸子,一麵吞咽口水一邊使勁搖頭。


    “真乖,下次有好吃的阿姨還叫你,好不好?”葉青語氣溫柔,把筷子上的丸子遠遠扔出去,咕嚕嚕滾到樓梯口。


    鬆開手,二臭瘋了似地跑了,下樓時還不忘撿起地上的丸子。


    葉青把用過的筷子丟進火塘,看著地上滴落的幾滴熱油直歎可惜,糟踐了。


    讓田婆婆看著火,葉青摘下圍裙下樓。


    正是做晚飯時候,樓下水管子跟前擠滿人,鐵鍋鋁鍋搪瓷盆排著隊打水,宋招娣也在。


    葉青上前客氣道:“招娣同誌,我來跟你說一聲,小孩子被熱油燙了得趕快處理,否則容易感染。”


    招娣站起身疑惑地瞪著葉青:“誰讓熱油給燙了?”


    周圍打水的鄰居都一怔,二樓炸丸子的香氣整棟樓都聞的到,她這麽說是啥意思?誰燙到了?


    葉青笑笑:“幾個丸子算不上什麽,我就是來提醒你一聲,那油可是滾燙的,別把你家二臭燙壞了。”


    宋招娣的臉騰地紅了,把鐵鍋往地上一放,氣急敗壞地指著葉青:“你啥意思?你不能誣賴人!誰看見我家二臭偷嘴啦?誰看見啦啊?”


    葉青無奈搖頭:“幾個丸子罷了,我又沒說什麽!”


    雖然葉青什麽都沒說,但是周圍人都聽出來話頭的意思。昨天大臭才剛把自家的口糧一頓吃光,今兒二臭又去別人家偷嘴被熱油燙著,這幾個孩子讓他們媽養的忒沒出息!


    “欺負死人啦!”宋招娣坐地上就撒潑。


    這年頭都吃不飽,街上流浪兒偷一口吃的不稀罕,爹媽沒死光就跑鄰居家偷嘴可是丟臉的事兒。


    “算啦,大臭媽,小孩子擋不住的事。”


    “就是,小孩子哪有不饞嘴的?”


    “不就是幾個丸子嗎?誰家還沒吃過咋地?”


    盡管心裏明鏡似得,大家夥還是七嘴八舌的勸宋招娣,誰也沒搭理葉青。剛才自家孩子都吵鬧半天了,要不是狠心打了幾巴掌,估計都得跟二臭一樣去丟人。


    葉青對自己拉仇恨的行為一點都不在意,小孩子饞嘴不是大毛病,但是討要不到就砸人家的鍋可是大問題。


    不是要吃麽?那就給你吃,熱油淋手上的滋味也好好記住。別人家的東西哪是這麽容易就吃到自己嘴裏的?


    葉青上樓時聽到招娣屋子裏傳來二臭殺豬般哭豪聲,知道宋招娣終於肯管教孩子了。


    早幹嘛去了?昨天那麽大動靜不信她沒聽見,踩壞人家的鍋,燙傷了人居然連句道歉的話都沒有?


    葉青現在倒也明白田婆婆為什麽放著大房間不住在樓梯間湊合。


    小洋樓的人除了賈工,幾乎所有鄰居對田婆婆都是敵視,立場劃分的異常明確。他們寧肯替宋招娣打圓場也不會幫田婆婆說句公道話。


    葉青不懂他們在仇視什麽。


    一連好些天,二臭在樓裏看見葉青就像見了鬼似得,扭頭就跑。


    半夜人們都在熟睡時候,從北澤省城開往新南市的火車還在哐當哐當的慢速行駛。


    徐友亮看著對麵車座上的姑娘直皺眉:怎麽最近都是找爹的?還都讓他給遇上了?


    “警官,俺還餓。”


    徐友亮無奈把最後兩個包子放到桌上:“我再說一次,現在是新社會,別叫我警官!”


    大妮兒忙不迭的點頭:“是,是,俺記住了,警官。”


    昨天夜裏她抹黑偷跑出來,出了村子沿著大道往西跑,天大亮了才到了個城鎮摸樣的地方。一打聽居然是縣城,離著省城還好幾十裏地呢。


    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以前常聽寡婦婆婆說當年在縣裏下館子的事兒,今天好不容易來了縣城,說啥她也得開開眼界。


    館子裏的胖招待找她要糧票,她哪有那東西?從懷裏把一個袁大頭拿出來,這可是她婆婆的命根子。當年抄家時候藏在牆縫裏留下來,總共就六個,她順道都帶了出來。


    沒想到胖招待根本不收,還吵吵著要把她扭送到公安局。


    公安局不就是警局嗎?她未見過麵的公公以前就是警察,可惜現在已經變了天,要不然誰怕啊!奪路跑出來,朝著西邊大路一直走,下午時候終於找對了地方,這迴才是省城。


    在飯館子門口蹲著好半天沒敢進去,她怕再讓人給抓了。


    天快黑時候她忽然就看見一個年輕男人來下館子,大蓋帽跟相片上的公公差不多,這不就是警察麽?過去求他給點吃的,沒想到那警察還挺和氣,買的大肉包子分給她兩個。


    吃完她一路跟著,走著走著就看見趙秀蘭說的老麽長的洋車,這就是火車吧?


    迷迷糊糊上了車,對麵那個警察的臉就跟要吃人似得。


    她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完自己小時候被賣的遭遇,那人的臉色才算好些,還給她買了車票。


    大妮兒捧著包子,眯縫著眼睛打量對麵的男人。


    高鼻梁薄嘴唇,眼睛厲害時候能嚇死人,笑起來彎彎的又像山裏的狐狸。個子也高,看著比虎子哥還高了大半個頭,肩膀寬寬的,腰杆子筆直,怎麽看都讓人踏實。


    看著看著,大妮兒就有些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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