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城一如既往的平靜,祥和。


    浪穹峽穀的烽煙戰火,以及那彌漫數十裏方圓的血腥殺戮,絲毫影響不了太和城的繁榮穩定。


    於太和城百姓而言,浪穹寨太過遙遠,戰爭也早已遠離都城。


    自從詔王皮羅閣征服五詔部落之後,太和城便沉浸在一片祥和安定的氛圍當中,連續七年無戰事,人們已經習慣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太平日子。


    在他們眼裏,自己居住的都城與大唐長安一樣舒適安逸,一樣繁榮昌盛。


    人來人往的北門外,一支風塵仆仆的馬隊疾馳而來,臨近城門鹿角柵欄時,方才勒馬止步;隨即,一行五十餘人翻身下馬,跟在進城百姓身後徐徐靠近城門。


    “站住!將通關路引拿在手上,查實無誤後才能進城!”


    一聲斥喝,原本站在城樓上巡視的城門守將急忙下樓,抬手叫住正要出示信物進城的馬隊首領。


    大步流星的走到馬隊首領麵前,北門守將虎目一掃,頓時濃眉皺起,眸子中閃過一絲警惕,眯眼打量著這位身高七尺的少年郎,隱隱感覺此人很眼熟,似乎在哪裏見過。


    奈何每天進出城門的行人數以千計,形形色色的人見得太多,弄得他經常犯魔怔,看誰都覺得眼熟。


    “爾等從何而來,進城幹什麽?”


    例行盤問之餘,守將注意到這支馬隊的戰馬都是產自西域的高頭大馬,頓時不禁留個小心,補充道:“諸位若是駐守邊鎮的戍邊將士,請出示官憑,本將自會給予便利,不會耽誤諸位進城。”


    “官憑路引···沒有,不過我有這個。”


    馬隊首領略顯詫異的沉吟應聲,當即從獸皮腰帶上解下一枚玉製令牌,隨手交給城門守將,縮手時順勢在自己大腿內側蹭了兩下,似乎是長途奔波之中大腿不適,痛癢難當。


    乍聽這支馬隊沒有官憑路引,守將那飽經風霜的黑臉頓時垮下來,濃眉大眼的麵龐微微抽動,伸左手去接令牌,右手卻摁在腰間的刀柄上,全身肌肉緊繃,儼然隨時準備動手。


    “嗯?羅鳳戰神令牌!”瞟了一眼手中玉牌,守將失聲驚唿,驟然睜大眼睛,仔細察看這枚雕刻鳳凰涅槃圖紋的令牌。


    確信自己沒有看錯,城門守將雙手托著玉牌,躬身遞給少年首領,態度三百六十度大轉變,前倨後恭的敬聲道:“原來閣下是右羽林將軍,末將愚昧,懇請將軍寬宥!”


    “呃···罷了,不知者不怪。”少年首領愕然應聲,伸手接過令牌,陡然抬高聲量,頗為不悅地道:“既已查過,現在我可以進城嗎?”


    “啊······可以,當然可以!”城門守將聞聲色變,連忙滿口答應,旋即對身邊麵麵相覷的一眾甲士,喝斥道:“爾等還愣著作甚,速速搬開鹿角柵欄,迎將軍進城!”


    眼見十餘名守城甲士手腳麻利的挪走路障,少年首領不禁眉開眼笑,輕輕拍著城門守將的肩膀,笑道:“不必大動肝火,你做得很好。身為城門守將就要盡忠職守,不管進出城門的是何人,都要嚴格盤查,唯有如此,才不辜負詔王重托,不辱沒大將軍的威名。好好幹,我看好你!”


    煞有其事的給守將吃了定心丸之後,他再度翻身上馬,大手一揮,帶領五十餘騎策馬進城,直奔王宮而去。


    “真不愧是深得羅鳳戰神信任的羽林將軍,心胸氣度確實不一般,令人敬佩啊!”看著漸行漸遠的馬隊身影,北門守將神情激動的感歎不已。


    然而他卻不知道,自己這次並沒有眼花,他和少年首領確實見過麵,而且不止一次。


    如果讓他知道剛才那位和顏悅色的拍著他肩膀滿口讚揚的少年首領,便是兩個半月前率眾衝破太和大牢,從他手中逃走的唐軍戰俘大首領李景龍的話,不知他作何感想,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肅然起敬的由衷讚歎呢?


    ************


    南詔王宮,東苑鳳翔殿。


    時隔半個月,李景龍再次見到閣羅鳳,而且是直接出現在他的宮殿外,遂與他在正堂相見。


    “哈哈······狼穀一別旬月有餘,不曾想,賢弟居然親自前來太和城探望愚兄,今生幸遇賢弟,愚兄無憾矣!”人未至笑先聞。


    爽朗笑聲中,閣羅鳳龍行虎步的走進大殿,隨即急步上前,拉著李景龍的手臂,臉上洋溢燦爛的笑容,渾身上下透著難以形容的親近。


    “半月未見,兄長一切安好?”李景龍笑聲迴應。


    盡管他對這種官麵上的繁文縟節,寒暄客套很不適應,卻也不得不入鄉隨俗,緊跟時代腳步,順應潮流。


    與此同時,李景龍也切身體會到南詔的上流階層與大唐貴族近乎如出一轍,諸多禮節和待人接物都是漢人禮儀。


    由此不難看出,南詔對大唐帝國頗為推崇,仿效大唐軍政體係,穿戴大唐服飾,潛移默化中推行漢人禮節,無形中增加了南詔民眾對大唐帝國的歸屬感。


    “好,為兄一切都好。嗬嗬···”閣羅鳳喜笑顏開,熱情的讓李景龍有些無所適從,有心掙脫手臂,畢竟兩個大男人當眾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若是傳揚出去,別人肯定以為自己有斷袖之癖。


    怎奈閣羅鳳正在興頭上,李景龍也不能用力掙脫,盛情難卻,隻能半推半就的跟著閣羅鳳走進殿內。


    其間,李景龍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一邊強顏歡笑,一邊嘴角抽搐,神色怪異,宛若新娘子出嫁一般羞羞答答,欲拒還迎,令人啼笑皆非,不禁莞爾。


    這也是李景龍從未涉足唐代上層社會的緣故,此刻算是他的處子秀,還真是大姑娘出嫁頭一迴。


    畢竟,他乍一現身便是地位卑賤的奴隸,接觸的都是朝不保夕的戰俘奴隸。


    盡管他眼下庇身於浪穹寨,可浪穹寨卻是流竄逃命的落難部落,本質上同他一樣,都是夾縫中求生存的流寇。因此,雖然管浪穹寨幾位寨主曾經是南詔的貴族,但他們卻算不上貴族,頂多算作沒落貴族。


    步入殿內,賓主落座。


    李景龍長噓一口氣,充斥心頭的違和感悄然消退,臉色趨於平靜,思緒快速運轉,開始正視接下來的“談判”。


    說是談判,實際卻是受白潔夫人之托,專程前來太和城求援的。


    五天前的正堂議事最終不歡而散,隨後白潔夫人將李景龍單獨請進內堂,委托他出任浪穹寨使者,與三寨主偏羅俟一起前往太和城,求見皮羅閣,請求南詔出兵救援。


    李景龍很清楚自己的處境,也有寄人籬下的覺悟,麵對白潔夫人委婉的說辭,他怎能拒絕,隻得滿口答應,既而帶上侯家兄弟,與偏羅俟會合後,便踏上出使太和城之旅。


    雖然白潔夫人當麵告訴他,此次出使由他全權負責,偏羅俟為副,隨同前往不過是做個見證。但李景龍心裏清楚,自己隻是名義上的使者,實際負責與皮羅閣接洽麵談的卻是三寨主偏羅俟,自己真正的任務是沿途保護偏羅俟的安全。


    說得直白些,白潔夫人之所以選他為使,顯然已經知道,李景龍和閣羅鳳私交不錯,於是就想通過他和閣羅鳳的交情,讓偏羅俟盡快見到皮羅閣,然後促成雙方和解,並督促南詔盡早出兵救援。


    臨行前,竹靈倩本想同行,卻被李景龍一口迴絕。開什麽玩笑,皮羅閣被你害得昏睡大半個月,六名內侍全被你毒死了,若是你再現身太和城,豈不等於挑釁示威?如此一來,還怎麽談判,還有必要商談嗎?


    再說,此次出使南詔是求人家幫忙解圍,既然有求於人,就要擺正態度,拿出足夠的誠意。因此,偏羅俟是最合適的人選,因為他是浪穹詔的正統繼承人,可以全權代表浪穹寨與皮羅閣洽談和解。


    於是,李景龍攔下了竹靈倩,又硬起心腸婉拒了淚眼汪汪的白靈,最終和偏羅俟一道星夜兼程趕到太和城。


    ······大殿裏,李景龍直接說出來意,然後將殿外等候的偏羅俟叫進來,將他介紹給閣羅鳳。


    其實不用他介紹,閣羅鳳也認識偏羅俟,並且對他們的來意也了然於胸。


    知曉原委後,閣羅鳳很爽快,笑道:“賢弟不必客氣,此事乃愚兄份內之事,定當竭盡全力促成和解,爭取早日出兵援助浪穹寨!”


    李景龍聞言神色一鬆,朗聲笑道:“有兄長鼎力相助,小弟便不虛此行,順利完成使命,可以給大寨主一個滿意的交代!嗬嗬······”


    說做就做,閣羅鳳當即起身,邊走邊說道:“賢弟且在愚兄府中住下,我即刻前往王宮麵見父王,想來今日晚間便可讓三寨主入宮覲見,最遲明天早上就有結果。暫請賢弟稍事歇息,待愚兄迴來,再設宴為賢弟接風洗塵!”


    “如此便有勞兄長了。”李景龍起身相送,而後帶領一眾隨從,跟隨管家住進了東廂別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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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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